史允中听到投资商要撤资,这才恍然大悟,他终于发现自己漏算了一点,那就是陈太忠不但嚣张跋扈,还具备超强的融资能力。
这一千一百万的资金,搁在别的县区甚或者市里,都能让领导恨不得把投资商起来,所以有不少人认,北崇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丨一再不服气也得忍着,还得安慰投资商。
那些等待看好戏的,谁能想得到,陈太总索性黄掉这个投资,人家不玩了?
说来还是陈区长找钱的能力太强大了,现在北崇基上落实了的资金,就超过五个亿了,一千一百万还真的不算什么——只看这次的事因就知道了,他拒绝了一千五百万的投资。
史书记意识到这一点,心里也是暗暗叫苦,随鼎他又想到传说中,此人对投资商有极强的掌控能力,那么,鬼才知道这笔投资,是不是真的黄了。
就算王瑞吉撤资,再来个李瑞吉,通汇撤走了,来个汇通,北崇的娃娃鱼项目照样能执行,但是前面这个引资失败的责任,该谁来背?
有些等待看好戏的家伙,也该坐蜡了一一责任总不该我来承担,史书记愤愤地想着。
陈区长见这货识相,也懒得多说,派人把他带到办公室写经过,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找到廖大宝,问一下丹才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是巨中华打来的,他说纪检委可能来调查点情况”,廖主任低声回答,“他还说,李书记希望能稍微配合一下,但也没必要无谓地让步。”
怪不得你小子胆上生毛,敢推纪检委的人,陈太忠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才又冷哼一声,“这个电话,点儿卡得不错啊。”
“我问巨主任了,纪检委的人什么时候能到,他说李书记也是才接到电话”,廖大宝四下看一眼,“但同时他也说了,说不定下一刻就到。”
明白了,陈太忠点点头,这是市纪检委进了北崇,才有人通过电话向李强打招呼,这么看来,这些人是处心积虑打自己个冷不防了。
市纪检委查一个区长,到了地头才跟市委书记打招呼,这明显是不合程序的,但是单纯的调查的话,倒也不是不行,陈区长终于有点相信,史允中纯粹就是来恶心人的。
“隋彪没打电话给我?”他又随口问一句。
“没有,”廖大宝摇摇头,心说隋书记不是后脚就跟来了吗?
隋彪的胆子还是小了点啊,陈太忠心里轻喟一声,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区长被纪检委调查,区委书记能出面支持就很难得了,指望私通款曲,那真的不太现实。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吩咐一句,“你跟电视台说一声,今天晚上不要上这个签约仪式,这个项目很可能要黄。”
不会这么叫真吧?廖大宝心中生出些许疑惑,在他印象中,区长从来不干有损北崇利益的事情,眼下……居然要弄假成真?
不过这些事,并不是他一个做秘书的该考虑的,于是他点点头,“好,我现在就去。”
不多时,史允中将经过也写好了,三百字的稿纸写了两页半,基上算是什么都没说,无非就是市纪检委接到匿名举报了,想到省纪检委书记王云草最近关于严抓经济领域违法乱纪的指示,他们就来调查了。
这个态度实在不够端正,他甚至连接到省纪检委某领导的指示都没写——不过这个环节,也不可能写上去,但是更令人讨厌的是,这货居然把王书记拽出来做挡箭牌。
陈区长不计较这个,他看完三页纸,眉头微微一皱,“少了点,有些说得不太清楚。”
“我能写的也就是这么多,其他的也就不合适了,”史允中很直白地回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不怕把话说开,“有些事情是做得说不得的,陈区长应该清楚。”
“态度端正点,要不然我真带上人去你家吃饭,这是给你自辩的机会,别不知道珍惜”,陈区长脸一沉,他明白对方的所指,不过对方却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边说,他一边指一指对方,“你说来北崇调查我,李强是知道的,这个属实吧?”
“当然”,史书记干脆地点点头,事实上这样的调查,不通知也不是多大的错误,不过他既然当众承认了,眼下自然也就没必要否认。
不过下一刻,他心里就生出了一丝悸动,隐隐地觉得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
“那你这上面就少写了,何时何地向李书记汇报的”,陈区长抖一抖手上的稿纸,一正经地发话,“而李书记又是如何表态的,你得把这些写上吧?”
“就是有领导说了,李书记是支持的”,史允中含糊地回答,试图蒙混过关。
“确定李书记知情与否,你只是听无关的领导说一句?”陈太忠冷哼一声,亮出了杀手锏,“我也不难你,写上……是哪个领导告诉你,李书记是知情的,你要是不写,这程序不对,我会认你是个人行。”
史允中登时就石化了,这个要求正正地戳中他的软肋——“有领导关心此事”和“有领导确认李书记的支持”听起来相差不多,事实上是截然不同的性质。
前者属于做得说不得,大家心里有数即可,说出来是不成熟的表现,后者可就……比较那啥了,这是程序,别人不计较也就算了,一旦计较,那必须要公示出来。
史允中非常清楚,李强是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纪检委的车一大早就从扬州出发了,来到北崇区党委门口,确定了隋彪在里面,才有人打个电话给陈正奎,陈市长应该是接到电话之后,才通知的李书记。
说来说去,大家都清楚,陈正奎就是要打陈太忠个冷不防,根不给其反应的机会。
但是眼下听陈区长这么说,史书记真的是无言以对,他不能拒绝,却又没胆子把事情挑明白——他总不能说,我们来了北崇之后,才汇报的李书记。
更别说,陈太忠不止是要知道时间,
还要知道程序的途径,也就是经手人。
所以史允中只能苦笑着回答,“这个……反正都是领导的意思,陈区长,没必要这么叫真吧?”
“是啊,一千一百万的投资飞了,我不叫真,”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行,史书记你算个有担当的,你回吧,今天晚上,我先带两千人去你家吃饭,****的,你随便叫。”
你这有个区长的样儿吗?史允中听得真是无语了,不过按此人往日的口碑,此事大约也是做得出来的,于是他强调一句,“我只是办事的,跟我无关。”
“我觉得你挺想把事儿揽到自己身上的,”陈区长不认可他的解释。
“陈区长……来,咱们一边说话,”史书记左右看一看,把他拽到一个墙角,低声解释,“这是陈市长指示的,不是我有意刁难,心里应该有数。”
“你说是陈正奎授意的啊,”陈太忠若有所思地点头,“好了,这个消息我收到了。”
“陈区长,这个话,我转头就不会认的,”史允中一看他这副模样,真的着急了,“我只是让你明白,我有我的苦衷,就是个小卒子。”
“小卒子就能毁了一千一百万的投资,真是人小志气大,”陈太忠笑着摇摇头,“陈正奎市长的胸襟,不会这么狭隘的,你要是再诋毁领导,我就拽着你跟他去对质,你敢吗?”
“我不敢,但是今天的材料,我就写到这儿了,”史书记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再多的,我也没能力写了。”
“你觉得写完了,那就走呗,”陈区长笑着发话。
“那我……真的走了?”史允中试探着问一句,他总觉得陈太忠还会有什么后手,这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不过对他来说,这先手已经让他疲于应对了,后手什么的,也就顾不上考虑了,大不了就是该跑路的时候跑路。
“不想走你也可以留下,”陈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一句,他的脑子里正想别的事一陈正奎你的还击手段只是这样的话,真的让我很失望啊。
在陈区长想来,陈市长被他砸了额头妆了幌子,肯定是要惦记报仇的,但是这种级别的干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应该是雷霆万钧之势,不给对手以任何反抗的机会。
当然,眼下或者没有合适的契机,那陈正奎你就该老老实实地蛰伏,耐心地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搞这种没啥效果的闹剧,不嫌跌份儿?
史允中带着几个下属,匆匆地走了,就算这么离开会引起一些后果,他也顾不得许多了,这北崇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能全身而退已经不错了。
“下午我去市里告状,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中午时分,北崇宾馆又有会餐,除了陈太忠、徐瑞麟之外,还有林桓和白凤鸣。
“其实陈正奎就是吓唬人呢,他在朝田被你打了,总是要找回来,”林桓笑着发话,“就算一时找不回来,该有的姿态总是要表现出来,所以他今天要恶心人一下……他不恶心你,他的工作没法开展了。”
3623又见裹胁(下)
“他的工作能不能展开,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陈太忠真是老大不耐烦了,“这种想法,真的是太幼稚了,有种他一拳把我打趴下。”
“他打不趴下你,但是他的工作要继续,”徐瑞麟淡淡地发话,“多少给你点难堪,他面子上就下得来了……,陈正奎现在还在朝田呢。”
徐区长等闲不说话,一说话就是直指核心,而且不是特别在意措辞。
“他没回来?”白凤鸣多少是有点意外,然后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啊,脸上缝了二十几针,他得好意思回来呢。”
说着他就笑了起来,“我要是他,也要打压陈区长的气势,这个趋势不控制是不行的……,而且必须尽早控制,因这关系到下一步整个阳州的布局。”
说来说去,还是陈市长脸上破相了,一时不好回来,但正是因如此,他要找这导致自己破相的元凶,那拿捏北崇一把,实在似乎再正常不过的了,在泄愤之余,也要显示一下大市长的不容侵犯。
“下午我要进市里,反应一下这个情况,”陈太忠不接白区长的话茬,淡淡地表示,“王瑞吉不想投资娃娃鱼项目了,市里要给大家一个交待。”
大家都在和稀泥,要他考虑陈市长的处境,这让年轻的区长怒不可遏,市长的心情要考虑,难道我这区长的心情就不需要考虑了?
心怀着如此的愤懑,吃完饭后,他就去找王瑞吉统一口径。
可怜的王总在今天上午,已经被不下十个人问起是否要撤资,他不清楚陈区长的意思,只能含糊其辞地表示,今天的事情比较扫兴,眼下见了陈区长,他自是要问个端详。
“你就着手办理撤资吧,”陈太忠也不跟他啰嗦,“不玩假的,玩真的。”
“那这个项目就这么黄了?”王瑞吉有点郁闷,他现在投入到北崇的资金,只有两百万,撤资倒是不难,但是这个项目,他是一直很看好的。
“你不觉得,被人惦记上,这个投资很危险?”这次轮到陈太忠纳闷了,只要是个投资商,吃这么一吓,多少要打点退堂鼓的,“这纪检委来,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支老大说了,只要坚决跟着干,就只管放心好了,”合着王总也打电话了解情况了,然后他苦笑着一摊手,“做生意嘛,哪儿有不冒风险的?敢继续做,我就绝对支持。”
我倒是忘了,这陆海人的胆子是真的大,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先撤资,大不了回头换个人来,让你的亲戚朋友来谈投资。”
王瑞吉略略沉吟一下,就果断点头,“那行,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这陆海商人,还真有让人佩服的地方,陈区长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比一般人痛快多了,既然口径统一了,接下来他就驱车上路直奔阳州市委。
李强中午没有回家,就是在
李平21:12:22
办公室休息,一觉醒来听说陈太忠到了,眉头就是一皱,“中华你让他等一等,我先接待一下其他人。”
巨中华跟陈太忠是有梁子的,不过梁子也不算深,耳听得陈区长连新来的市长都打了,他真的是生不出半点作对的念头,于是客客气气地冲陈区长解释一下。
陈太忠也不介意,等一等就等一等吧,但是进出书记办公室的人,都要有意无意地看他两眼,他心里就琢磨一下,李强要我多等一会儿,是不是有意让什么人看到?
总算还好,来找李书记的人并不多,陈区长等了约莫半个小时,被请进去了。
“先来根烟,”李书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冲他勾一下手指头,也是相当地不见外,接过香烟之后,他先享受一下小陈的点烟,然后又陶醉地吸一口,“果然是好烟啊,怪不得陈正奎也喜欢抽这个。”
“我的烟不会给他散的,”陈区长一边回答,一边从手包里摸出两包没开封的烟,放在书记的办公桌上,然后走回沙发坐下,才自己点上一根。
李强是想暗示陈正奎的来路,不过陈某人对这个话题,根一点兴趣都没有。
李市长也收到了这个信息,又吸一口烟,他主动问一句,“小陈,我听人说你在来北崇之前,是不吸烟的?”
“是,来了之后才抽上的,”陈太忠点点头,“到现在也没瘾。”
“我参加工作的前五年,也是不抽烟的,唉,”李书记长叹一声,神情恍惚地发话,“工作也忙烦心事又多,心里闹腾,才养成了这个坏习惯。”
“我也……差不多吧,”陈太忠眨巴一下眼睛,然后算一下,就哈地笑一声,“巧了,我也是参加工作五年以后,才开始抽烟了。”
“我那时候,才是个小科长,可是比不上你,”李书记自嘲地一笑,然后摇摇头切入正题,“你今天过来,是因通汇公司要撤资的事儿?”
“没错,”陈太忠点点头,李强能得到这个消息,他是一点都不意外,“主要还是市纪检委这么粗暴的工作,一点都起不到经济发展保驾护航的作用,根就是添乱。”
“一个插曲而已,过去就过去吧,”李书记沉吟一下,方始缓缓发话,“上不得台面的一点小动作,不会影响你的工作情绪吧?”
“我这人就情绪化得厉害,”陈太忠不吃这一套,“事情千头万绪,来就让人着急上火,我都学会抽烟了……急了眼,陈正奎我也照打。”
“这就是你打人惹出来的,别告诉我你没想到,”李书记的话说得很直白,没办法,不表现出点诚意来的话,这个稀泥是不好和的,“他还在朝田休养呢,你开了人家的脑袋,给你小小地添点堵,这算多大的事?”
“李书记这消息……准确吗?”陈区长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
“你别跟我这么说话,没有意思,”李强见这货不肯敞开说,就很不耐烦地一摆手,“大家的工作都很繁忙的,我以党委书记的名义向你保证,这种事没有下一次了。”
“这一次我就过不了,”陈太忠一摊双手,“投资商要撤资,这个责任算谁的?”
“你可以做一做工作嘛,”李强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没好气地回答,“你们俩折腾得太厉害,我也不好受……这个项目听说利润不小,他真要撤资,我帮你介绍两个投资商,这总可以了吧?”
“除了骗子,还真的未必有人敢投资这个,”陈太忠心说我不是小看你,除了那钱多到没地儿花的主,想找到敢这么赌的,也不容易。
“那实在不行就找银行,”李强是真心想和这个稀泥,他也不怕答应陈太忠这点事儿,反正是陈正奎又要欠他人情了,“总要有人这个错误买单。”
“光这一家倒也不难,”陈太忠慢吞吞地回答,顺手丢个炸弹出去,“关键是北崇的投资商人心浮动啊,有好几家已经从侧面向我打听,现在撤资的话,能给他们什么补偿。”
“啧,”李强听得咂巴一下嘴,苦痛地一皱眉,按说坐到市党委书记这个位置,应该是喜怒不形于色了,但是听到这个话,他真的是头大不已,小陈你不能这样啊。
北崇的建设才丹刚起步,但是要操作的大项目太多了,撇开退耕还林这些这些政策性的项目,工业农业在齐齐地奋进,而带来这一系列变化的,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陈太忠。
若是没有陈太忠,到现在止,北崇依旧还是那个北崇,也就是说那么多蜂拥而来的投资商,是冲着陈区长的人格魅力来的,或者过两年之后,当地人也会跟投资商打好交道,但是现在他们的走和留,显然只在于某人的一念间。
同史允中想的一样,李强也基确定,那王瑞吉要撤资,陈太忠在里面没起什么好作用,但是眼下听到,这厮居然把范围放大到其他项目上了,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过这家伙难缠,真是没想到有这么难缠,李书记心里暗叹,可还是不得不好言相劝,“小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让北崇的人民群众富裕起来,是你的愿望……三年以后,每个乡镇都放得起焰火,这也是你说过的。”
“所以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陈区长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若是他们全部撤资的话,这个官司我肯定要打到省委去。”
全部撤资的话,不用你打官司到省委,省委直接就找过来了!李强真的太明白北崇的发展速度了,七八个亿的投资说走就走了,别说陈正奎位子难保,他李某人的帽子也危险了。
“这样,你说你希望我做什么吧?”李书记也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没办法,这是经济挂帅的年代,了保发展,市党委书记的架子也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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