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就看向姒锦,只见她怯生生的望着自己,不由心头一软,将她拉过来令其坐在自己身边,“你说就是,还有何事?”
“臣妾愚钝不懂朝务,可是臣妾也知道也知道一件事情,我父兄若是就这样来京难免被人小看。无功晋升最易令人诟病,家里头抬个姨娘也得其生子立身才腰杆挺立不是?”
把朝廷政务跟后院的事情扯到一块,也亏得她能想得出来。不过这道理倒是讲得通,萧祁看着姒锦,她这小脑袋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尤其是在吃食一道分外突出。
“哦,那依爱妃欲要如何?”萧祁故意逗她,其实他心里已经主意了,之前迁丁一事并不是随意开口,这件事情交给苏家父子,正是让其立功的大好机会。虽此事分外艰难,正因如此,才能更令人不敢小看不是?
而且,经过此事,他也能瞧得清楚,苏氏父子到底能不能堪大用。
“之前迁丁一事皇上不是要交给我父兄吗?那就这样吧。”姒锦面带惆怅低声说道。
萧祁一愣,没想到姒锦竟然跟他想到一起去了。展眉一笑,伸手在姒锦头上虚点一下,“在朕跟前还耍花腔,是不是你之前就想好了?”
姒锦:……
“你如此为朕分忧,朕该如何赏你才好,你想要什么?”萧祁笑着看着姒锦问道,难得遇上这么合心意的,多宠几分也无妨。
“为君分忧是为臣本分,我父兄能被皇上重用是我们苏家的福气呢。至于臣妾,得伴于君侧,已是万分荣耀,何须多求。”姒锦边说边靠近萧祁,轻轻扯着他的衣袖,“若无皇上怜惜,臣妾哪来今日安逸,心足矣。”
萧祁低头望着姒锦,竟一时无言。
还有这般的傻人儿。
***
继钱才人、贵妃先后传出有孕的消息之后,皇帝留宿颐和轩的消息再度惊起一片涟漪。与此同时,朝堂上因为绝户郡迁丁一事又闹的沸沸扬扬,在这之后皇帝有意开恩科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皇帝接连动作,不管是文臣死谏,还是武官卖凶,完全不为动摇,大有将恩科继续下去的坚强意志。与开恩科取士比起来,迁丁一事反而有些不那么重要了。不管是皇后一系还是贵妃一系,自然都不愿意皇帝开科取士,毕竟参与科考的都是寒门之子,生来就是与他们这些士族门阀作对的。若是皇帝真的选出来几个得用的人才,届时朝堂上必然会发生改变,这种现象不是他们乐于看到的。
抵死拒绝开恩科,惹得皇上大怒,因此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迁丁一事上,这些人尽量的就随了皇帝的心思。迁丁那就迁吧,可是就谁来主持迁丁的人选上再次发生了争执。主持迁丁是一件大事儿,要从人口繁多的州郡移民到绝户郡开垦历经战乱瘟疫过后荒废的土地。这天下谁愿意骨肉分别,谁愿意离开故土,不管谁来做这件事情都将会留下骂名。
这事儿不好办。
不好办且不说,而且迁丁一事劳民伤财,将人迁到绝户郡落脚,要给这些人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还要准备农具、种子、耕牛,拿笔一算这都是巨大的开支。皇帝一张口,户部就哭穷。
俩字,没钱!
滚刀肉般的户部让皇帝毫无办法,一看皇帝黑脸户部官员拿出账册给皇帝算账,一笔一笔的算出来,皇帝是负收入。
卯吃寅粮。
北方大旱、南方洪灾、安置流民、灾区贫老的抚恤救济、朝廷官员的俸禄支出、皇上发出对有功官员的赏赐一项项的算出来,大把的银子洒出去,户部尚书当朝大哭,无银可支啊。
迁丁可以,可是户部没钱可支。如此一来,这个差事可就成了烫手山芋,谁都不愿意接。没钱当什么差?人人避之不及,谁敢往上撞!
就在朝堂上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曲洲知府苏兴禹上报朝廷今岁曲洲税收比去岁翻出一倍有余。其下辖诸县府鼓励农桑、开垦荒田、圈荒原养马放牧且移民垦荒颇有成效,今岁一算账,赋税翻了倍,如此喜事自然是要上报朝廷。
本来是能得到嘉奖的大好事情,谁知道偏偏遇上朝廷就迁丁一事闹的正厉害。说来也巧了,这曲洲知府苏兴禹在其治下也有小规模的移民垦荒之举,当然这移民垦荒只是小范围内的行事,纵然是迁移也是距离家里并不远,能时常探望归家,与往绝户郡迁丁动辄千里之遥大相径庭。
但是,没关系,这也是经验。如此人才又有此等功绩,实在是迁丁一事最好的人选啊。
举朝上下保举曲洲知府苏兴禹接管迁丁一事,满朝无反对之言,皇帝顺应臣意下旨令曲洲知府苏兴禹携家眷火速进京。
有了这么个前因后果,这会儿皇帝在颐和轩留宿,人人倒是不羡慕苏娘子,而是有些可怜她了。这么个倒霉的差事,偏给她家碰上了,皇上留宿颐和轩也不过是对苏家安抚之意。更何况,内廷府那边敬事房传出来消息,皇帝虽然留宿颐和轩,其实并未让苏娘子侍寝,说来也是,人还是太小了都未及笄呢。
皇帝此举,更多地还是对苏家以示恩宠而已,所以有什么好嫉妒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再下旨觐苏娘子为正五品嫔,赐封号熙,就这也没让大家起嫉妒之心,顶多是大家更可怜姒锦了。其父得了这么个差事,已经能预料不久之后获罪的情形,迁丁之事若是这么容易还能落到她家头上?正是人人避之不及,偏她家运气不好撞了上来。
这就是命啊。
而此时,被前朝后宫可怜的姒锦,正坐在屋子里,看着殿中省治下内廷府的人搬着一箱一箱的物件往屋子里抬。这些东西都是正五品的嫔该用的摆设,屋子里娘子用的物件都要收起来。还送来了四名宫人,宫女太监各两名。
姒锦嫌闹的慌,自己躲进了内室,任由云裳跟陈德安在外头折腾。捧着一盏玫瑰卤惬意的喝着,心里却想着萧祁真是厉害啊,安排他父亲接手迁丁一事是他自己本来就打的主意。结果人家这么前后一运作,硬生生的变成了满朝上下保举她爹上任,就连名正言顺的升她的位分都没引起后宫的不满,还给了‘熙’这个封号。
熙者,光明、兴盛之意。这样的封号,就连姒锦接了旨意之后都有些缓不过神来,这封号……略显贵重了些。
若是换做平常给自己升位份,还赏这么个封号,后宫的这群女人还不得撕了自己。这会儿人家可怜自己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撕了自己。反正人人知道迁丁一事是个得罪死人的差事,等到自己父亲这差事办不好,到时候罢官获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而她必然会受家里拖累,冷宫就是那最好的归处。
既然大家都能想到自己的结局了,这会儿谁还费劲看她不顺眼。
萧祁这人心算计的,姒锦真是拜服啊。
瞧瞧人家这皇帝当的,纵然身为皇帝憋屈死了,受尽大臣的鸟气,可是人家就能在有限的资源下,获取最大的利益。
这满朝上下一班人被皇帝忽悠的,个个都以为沾了多大的便宜呢。
因为她晋升熙嫔,皇后在皇上面前建言让她搬宫,颐和轩略小了点。皇后这意思倒是好的,毕竟姒锦也是她一手捧上来的,又确实分了皇上对贵妃的宠,所以她待姒锦倒也有几分好,换个略好的宫殿居住,也是皇后对姒锦的奖赏。
不过皇帝没答应,姒锦也不愿意搬,好的宫殿谁都愿意住,但是就跟后宫里的女人挨得更近了。还是颐和轩好,跟后宫有点距离又不算远,这里又挨着崇明殿较近,傻子才会换。
当然这话姒锦不能名言,而是就为这事儿特意去感谢皇后隆恩,又特意说明她不愿意搬离的原因。一未侍寝,二没子嗣,实在是不敢得如此盛宠,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皇后虽然有二分好心,但是更多的是试探之意,要看看熙嫔对她还有没有臣服之心,皇后看着熙嫔的态度很满意,就准了此事。
皇帝也不乐意姒锦搬家,她走了,蹭饭不方便啊。难道还让他一个皇帝绕大半个圈子,去她那里蹭饭不成?
绝壁不行!
外头的动静慢慢的小了下来,姒锦就知道快收拾好了。隔着窗子就看到陈德安指使着顺全看着新来的两个小太监洒扫,他自己一溜烟的往膳房的方向跑了。姒锦放下手中的小碗,云裳就掀帘子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主子,这是各宫娘娘送来的晋升贺礼,奴婢已经整理成册。”说完云裳就双手奉了上来,如今姒锦升了嫔,不用再称小主了,也算是宫里正正经经的主子了。
姒锦没有接,只道:“你收着就是,贵妃那边可有说什么?”
“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花姑姑说,主子不用亲自过去谢赏,贵妃娘娘要闭门养胎不见外人。”云裳轻声说道,小心翼翼的看了主子一样。贵妃娘娘心气高,连谢赏都不让去,可见是眼里没人。
姒锦笑了笑没当回事儿,她还不愿意去贵妃跟前下跪行礼呢,正好趁了她的心。看着云裳愤愤不平的样子,一时间还是无法带入古代这种谢恩也是脸面的荣耀中来。
多苦逼啊。
“皇后娘娘那边可有话传来?”
“这个倒没,不过主子,明儿个开始您要日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姒锦还真没想起这个,一时愣了。正五品的嫔也没有金册金宝不需要行册封礼,虽然能称主子,可是这宫里能得册封礼的品级才是最有脸面的事情,姒锦还需要继续努力。
这次她晋升连升三级,本来是破了规矩的事情,一定会引起大家的反对。但是皇帝铺垫的好,有了她父亲接管迁丁一事在前,她晋升在大家眼里就成了皇帝对她的补偿对苏家的补偿,所以也没什么人在这种时候出来反对。
姒锦觉得皇帝虽然渣,但是对自己人还是很照顾的。当然她现在在皇帝眼里顶多是半个自己人,但是能得他这么费心的保护,于她在后宫生存就是最大的庇护啊。
姒锦板着手指算了算,不吃亏。
姒锦的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皇帝陛下又来蹭饭了。
姒锦忙带着云裳起身迎了出去,外间里已经收拾妥当,打扫得干干净净,染了香祛除新送来摆设家具的味道,开了窗子通风,倒也不觉得难闻。
“臣妾给皇帝请安。”姒锦蹲身行礼,还没蹲下去就被萧祁给托住了。
“不用多礼,快些起来吧。”萧祁笑着说道。
姒锦听着声音就知道皇帝的心情正好,先放了心,笑着说道:“谢皇上。”她毕竟是还有个现代人的灵魂,因此跟皇帝在一块的时候,不喜欢屋子里还杵着宫女跟太监。本来萧祁不在意这个,但是在这里次数一多,他一来姒锦身边伺候的人全都退下去了。管长安杵在屋里就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人站墙角太别扭了。
萧祁看着管长安那别扭样,大手一挥也把他赶出去了,还取笑姒锦,“你这什么毛病。”
姒锦一本正经的说道:“皇上是来看我的,咱们要说话,身边站着这么多人多不自在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看着碍眼。”
萧祁自动美化成姒锦爱吃醋,连宫女在身边伺候都酸一酸,作为一个大男人被自己的女人这么在乎,内心还是十分的高兴的。于是一来二去的,颐和轩里就逐渐形成了这么个规矩,他一来,不开口叫人屋子里都没人敢进来。
慢慢的萧祁也发现,这样倒是真的方便他跟姒锦说话了。以前身边有伺候的人在,说什么都要思量,如今身边没人杵着,倒是畅意了。
想想就觉得好笑,真是满肚子的小心眼,不过这次倒是歪打正着,这也是他最近愿意多来的原因。
自在。
“你家人还有三五天就要进京了,待进京后,你可宣你母亲进来说说话。”
“啊?”姒锦是真真切切的吃了一惊,“能吗?”
“朕为什么晋你为嫔,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萧祁真是好笑,看着姒锦迷迷糊糊的样子摇摇头。“你身边的人也该好好的学学规矩,便是做主子的一时想不到做奴才的就该提醒一二。”
姒锦之前还想着怎么就连升三级,原来晋位到正五品就能见家人了,可她不太想见。万一被原主的家人认出来,她不是她们的女儿怎么办?
萧祁看着姒锦还没缓过神来,以为她太高兴了,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颐和轩的人该紧紧弦了。
第二日,陈德安跟云裳就被管长安带了出去,陈德安挨了五板子,云裳因为贴身伺候熙嫔,只是被打了手板。被皇上身边的管公公亲自带出去打板子,陈德安跟云裳真是吓坏了,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等到管长安提点了两人几句,他们才明白过来,这板子挨得不冤枉。一顿板子下来,这两人在颐和轩越发的忠心了。
他们主子得皇上看重,才能被管公公亲自赏板子,这可是极大的荣耀啊。别说只是五板子,就是五十板子也乐意。打五板子只是给个警告,若不是他们还要当差,肯定要打得狠一些。
姒锦看到挨了板子回来的二人给她磕头,囧的无以复加,忙让二人去敷药。看着陈德安一瘸一拐的出去,云裳被打了手板行动不碍事,就是左手要有几天不方便。敷了药就赶紧回了姒锦身边伺候,她去养伤了,就该别人在主子跟前冒头了,她这点伤算什么。以前学规矩的时候,比这打的狠不给药还要继续当差呢。
姒锦撵了云裳几次让她休息,云裳死活不走,她也就随她去了,心想这里的人真忠心啊。
天还未黑的时候,管长安的徒弟和时意就来传消息,晚上皇帝要来用膳。
姒锦愣了愣,心思有些复杂,萧祁晚上来用膳那就是晚上要留在这里了。说起来她还是挺佩服他的,原以为一个皇帝睡自己的妃子还管什么年龄,都进宫了不是。可是人家是有道德的男银,言及她未及笄让她放心。
第一次他留下来,果然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一个皇帝做到这么有道德的份上,姒锦都觉得他不苦逼谁苦逼啊,这想的也太多太周全了。
既然皇帝要来,姒锦收回自己溜号的心思,晚膳就要格外的用心,就对着云裳说道:“一道红袍大虾、佛手萝皮、要个瓜盅醉鸭,再来个鸭肉砂锅,再上个虾丸荷叶汤、银芽鸡丝。”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加个金银肘子,让他们送红枣梗米粥,上一碟糖蒸酥酪,一道枣泥山药糕。”
“是。”云裳用心记下,待会儿要说给陈德安听,“主子还有别的吩咐吗?”
姒锦想了想,冷菜热菜汤粥锅子都全了,就连小糕点都备上了,点点头不差什么了。就挥挥手,云裳这才出去了。
外头陈德安正踩着门槛刚回来,一看到云裳刚出来就忙迎了过来,“厨房里今儿个由新进的野猪肉,岳公公给透了个信儿,你问问主子要不要点一道菜。”
云裳眼睛一亮,就道:“你等着,我这就去问。”都这时节了,野猪可不好猎,不似夏天的时候时时备着。
姒锦听了果然眼睛一亮,就道要吃烤野猪肉。
云裳给陈德安回了话,陈德安笑米米的又往御膳房去了。
晚上萧祁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他不来,姒锦这边也不能叫膳上桌,等他一来,陈德安就撒丫子往御膳房传膳。
岳长信是个有意思的人,野猪片成几半,给姒锦这边送来的是整个的一条猪腿,穿在架子上,连炉火一起送来的。
现烤现吃。
姒锦拿着小银刀子亲自下手,只是手法不熟练,萧祁看着她笨拙笨拙的小样,就在一旁直笑。屋子里伺候的都躲出去了,姒锦想要找个帮手也不成,看着萧祁乐成那样,索性一咬牙就把刀子塞他手里了。
让你笑!
萧祁看着手里被塞过来的小银刀子,倒也觉得觉得有几分野趣,便撸起袖子片起肉来。
姒锦在一旁将蘸料备好,就听着萧祁说道:“你真不打算见你家人了?”
“嗯,不见了。”姒锦干脆的说道,她是真的没做好准备,她现在脑子里的记忆虽然到位了,但是毕竟是两个人完全不同的生活轨迹,想要无缝衔接还需要时间。而且,这种时候不见要比见好,“等到他们做好了皇上吩咐的差事,那时臣妾再见家人岂不是更有荣光,现在还是不要见了,免得多生是非。臣妾已经给皇上添了很多麻烦了,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再百上加斤,这点觉悟臣妾还是有的。”
“朕倒是觉得你越来越会说话了,你自己怕麻烦,还非要硬扯到朕的身上。”萧祁摇摇头,不见也好,苏家的人能用是能用,但是能不能用的好,还要往后看。现在太抬举,以后对自己对姒锦也是个麻烦。
姒锦无耻的嘟嘴卖萌蒙混过去,自己都要酸倒一排牙,架不住皇帝喜欢啊。
一顿饭吃的相当的畅快,姒锦又吃撑了,开始在屋子里转圈。萧祁就在屋子另一边的灯光下看折子,朦胧的灯光下,俊眉修眼,挺鼻薄唇,如刀劈斧凿的五官在灯光的笼罩下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柔和。姒锦边转圈边花痴,说实话萧祁长成这样是她喜欢的菜啊。
不过这颗菜身边围着的野花也太多了点,自打贵妃有了身孕,皇后推了她出来争宠,不知道萧祁是不是真的借着皇后的手压制贵妃,反正他是按照皇后的意思,基本上那点剩余的时间都消耗在自己这里了。
贵妃有孕不能侍寝,她推出来的李昭仪跟锦婕妤都没能得了帝心。皇后推出来自己倒是让皇帝驻足,但是她年纪小皇帝虽然宿在她这里,两人之间却是清清白白的,敬事房的彤史册上可没有侍寝记录。姒锦就琢磨着,贵妃这一段时间没找自己麻烦,一来可能是觉得自己娘家接了这样的差事即将倒大霉没必要对自己出手,二来是自己没有真正侍寝,还能拖着皇帝不去宠幸别的嫔妃,贵妃比较喜欢这个局势。这要是她还没生下来,又有人有孕,这喜悦可就又少了几分,不见还有个钱才人碍眼呢。
综合以上考虑,姒锦觉得这是贵妃暂时没动她的原因,不然也不会她每日给皇后请安,李昭仪跟锦婕妤见到自己虽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却没有当面找茬,自然是有人吩咐过的。
不管如何,现在这个局面是姒锦愿意看到的。
要是皇帝一边跟自己亲亲热热的,另一边又去睡别人,她还是挺有心理障碍的。没办法,她骨子里到底是一个现代人,纵然知道作为一个皇帝,三宫六院才正常,但是……真的心里很膈应。
钱才人也好,贵妃也好,她们有身孕都是自己跟皇帝认识之前的事情,她可以完全不在乎,没压力。可是,姒锦忽然觉得,如果以后皇帝要是再去找别人怎么办?
想到这个,姒锦也不转圈了,一个坐在大榻上发起呆来。
她居然想到以后了,这个念头可不好。是最近她跟萧祁相处的太过和谐,以至于让她都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吗?
呵呵,难道萧祁还能为她守身到及笄不成,别开玩笑了。
就算是及笄了,他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的。
姒锦就想起当初自己本来的目标,深吸一口气,还是最初的目标比较靠谱。
生儿子,做太后!
当初立目标的时候相当的有勇气,但是现在再想想只觉得十分可笑。只要这些世家士族勋贵门阀一天不能在皇权下低头,那她就算是生了儿子也没保障。天下土地多在门阀士族手中,国库收入全靠农桑税,土地大部分在别人手里,剩下的那些收上来的税收皇帝能有多少钱?
难怪户部哭着无钱,这不是装的,其实……是真的。
腰杆子要硬起来,那就一定要有钱。老子花钱不用看户部的脸,不用瞧门阀士族的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待到那时,这朝堂上皇帝的话就真真正正的有了分量。只是有钱还不行,还要有权,有兵,枪杆子里出政权啊,这可是五千年历史浓缩的精华。
姒锦的未来被这些士族门阀勋贵笼上一层阴影,为了能好好活下去,忽然发现,她被迫站在了跟皇帝一条起跑线上。
想明白这一点,姒锦就有些不是滋味,本来她只是想在后宫混混,谁知道这么一闹,完全就改了方向。
她不太甘心。
穿成了皇帝的妃子本来就够憋屈了,结果还要被迫帮着这个最正大光明花心的男人掌握实权。要是等到萧祁得了大权,那时候她早已经成了昨日黄花,不要太苦逼。可是不帮忙,就更没出路了,皇帝都要看朝堂上那些人的脸色,她自然要看皇后贵妃的脸色。
让你跪,你就得跪。让你死,难道皇帝还杀了皇后跟贵妃替她报仇不成?
她在皇帝心里没那么重要,完全不值得为了一个她,就要去得罪那么多的人。
越想越苦逼,越想越苦逼,要是能死一次就穿回去,她毫不犹豫就去撞墙。
萧祁囧囧的看着熙嫔,手里的折子也不批了,本来是无意中瞧了她一眼。谁知道自己这个小嫔妃发个呆脸上都能有那么多的表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是恼怒又是悲伤又是不甘又是无奈,这脸上的神情变化的可真快啊。
到底是年纪小,在这后宫里也不知道藏起自己的心思。这么一张脸,就让他给看到了,若不是知道她是个心性单纯的,他都能想她是不是在谋算什么。这后宫的女人个个都是两张脸,人前一张,人后一张,怎么自己就遇上这么个傻乎乎的呢?
难怪当初被李昭仪抬抬手就给整治了,要不是他,这会儿只怕还在漪澜轩挖坑通水呢。
想到这里心里叹口气,忽然觉得在这个人心皆诡异的后宫,有这么个单纯的陪着自己,倒也是个舒心的事情。放下手中的笔,抬脚走到在姒锦身边坐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姒锦正自怨自哀,这毫无光明的未来,把萧祁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给问候了个遍,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男人啊。猛不丁的听到萧祁的声音,心里还在骂他,他人就出现在面前,难免有些心虚。人一心虚话就多,姒锦下意识的就说道:“臣妾正在想怎么才能让皇上不看那些老匹夫的脸色……”
这是她最开始想的心事,为了这样心虚一下子就给倒出来了,没说完脸都白了,她这张不把门的嘴啊。
萧祁:……
两人四目相对,足足好一会都没人开口。
姒锦要被自己蠢哭了,下了榻就跪地请罪,“请皇上恕罪,臣妾失仪,不该妄议朝事。”
萧祁是觉得有些难看,他看那班老家伙的脸色是事实不假,可特么的谁敢说出来啊?被人一句话戳中肺管子,脸黑的不能再黑了,皇帝的尊严何在?威仪何在?
日子不能过的太舒心,一舒心了就放松警惕,姒锦觉得自己太舒坦了,都忘记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萧祁面上无光,他这个皇帝做的要有多失败,连姒锦这么简单单纯的人都能看得出他的窘迫,那皇后呢?贵妃呢?那这些后宫里一个个出身显赫的妃子们呢?
她们表面上对他恭敬顺从,可是背后是怎么看他的?
是不是也会觉得他这个皇帝窝囊无用,身为一国之君,却要看自己臣子的脸色,想要做点什么他们不点头,自己就不能得偿心愿。这天下姓萧,可又有什么用呢?
自登基以来,他满怀抱负,心怀大志,可却处处碰壁,满脸是血,如今还要一个小嫔妃来可怜自己。
萧祁从没有如此刻这般的羞愧,几要掩面疾奔而去。
姒锦不知道萧祁在想什么,但是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心里想着不会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吧?她纵然是不喜欢这里,可是蝼蚁尚且偷生,她还没想着死。她偷窥了皇帝最不能被人看到的一面,偷窥也就算了,居然还给说出来了。
皇帝的脸都被她扯下来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萧祁不会杀人灭口吧?
她怎么就忘了,男人最在乎的就是颜面,她怎么就没脑子的给吐露出来了。
姒锦给自己点了一排的蜡。
如此彪悍的给自己挖坑的行为,纵观千古,也只有她这个蠢货能做的出来了。
求,不杀。
自打那日姒锦伤了皇帝脆弱的小心肝,俩人本来才刚刚有些亲密的关系就好像一下子变得生疏了。
证据一:皇帝已经半月没进后宫。
证据二:皇帝半月没让她去崇明殿侍墨了。
想起那天的情形姒锦还有些后怕,萧祁应该是真的被她气着了,脸色由黑变青,由青变紫,最后指着她的脑袋怒道:“你大胆!”
当时腿软的她都差点瘫地上了,还以为自己真的玩完了。可是皇帝只是甩袖子走了,没说怎么处置她。
劫后余生的姒锦,这半个月日日关在颐和轩,前头皇帝没有反悔再把她拖出去砍了,总算是一颗心落地了。经过半个月的认真检讨,她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那就是可能穿越剧看多了,其实内心深处没把皇帝当回事儿。
尤其是一个还没有实权的皇帝,她是站在人性怜悯的制高点在俯视他。
一不小心,就把皇帝的自尊给踩成了碎渣,摸着心口想想,其实没把她砍了,也没降级,更没处罚她,就是跟她搞搞冷战,姒锦都觉得自己占大便宜了。
其实姒锦也琢磨过来,萧祁生气是真生气,其实看他没处罚她就知道他更多的是生他自己的气。被他的妃子怜悯了,作为一个皇帝是一件很没脸的事情。大概皇帝是不好意思再见她了,所以不得不单方面宣布冷战了。
不得不说姒锦虽然有的时候极容易乐极生悲,坑的自己满脸血,可是这一点想的倒是没想错,萧祁的确是更气自己多一点。
要是他是个有实权的皇帝,哪里还能被女人给可怜了去,这是男人最大的悲哀。
胆战心惊半个月后,后宫里的人蠢蠢欲动,这几日就有不少人在颐和轩门前绕着圈的打探消息。陈德安把颐和轩看管的严严实实的,连只耗子钻进来都能被他抓住,因此这里的消息外头是一点也打探不到。这不得不说,还是托了萧祁打了陈德安板子的福,让他知道尽忠的根本含义。
反正姒锦好了,陈德安就好了,姒锦不好了,陈德安肯定也不好了。他们主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萧祁这么粗暴的手段,很有成效。任凭外头风生浪起,颐和轩里春风依旧。
姒锦坐在颐和轩里整日愁容满面,如何能把伤了自尊的皇帝哄回来,这可是个难度极高的活儿。花姑姑昨儿个过来那话可就有些不太好听,虽没直接说,但是也是间接说她这些日子怠慢皇恩,没有在御前伺候。其实就是皇后怕自己这颗棋子失了宠,白白的废了她的功夫,这是要推着自己往前走,使劲的争宠。
皇后的心思姒锦心里明白得很,但是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妥当的,姒锦也不傻,当然要仔细的考虑的清楚。
而且,贵妃在这时候没有落井下手,没有找自己的晦气,姒锦心里也隐隐不安。如此沉得住气的贵妃,让她心中的压力十分的沉重,有的时候敌人越是不动,才令人越感惊慌。
苏家人进京之后,贵妃那边的人会不会动点手脚?姒锦觉得自己当初其实应该答应见见家人,至少能提点一两句。
脑子里一时也停不下来的胡思乱想,整个人就有些焦躁,这样的状态连她自己都知道是不对的,可是就是压服不住。
她该怎么办才好?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