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边疆,一望无垠的枯黄草原似乎是世界上唯一的颜色。燕国的冬季很冷很长,此时已是春季,但是新绿迟迟不肯萌发,衰草枯败,满目疮痍。
风卷起沙土,肆虐横行,吹得人满头满脸的灰尘。这种时候,魏美人是绝不肯走出帐篷的,以免吹燥了她吹弹可破的玉面。不过,假如她能破例,原因肯定只有一个——燕铮在外面!
萧冷幽扬的笛声传出很远很远,似乎有着穿透一切的锐利。这是内力已经登峰造极的表现,所谓传音千里指得就是内气雄厚,能借助内气将声音传出平时不能达到的极限。
此时,燕铮独坐沙丘,凝神静气吹奏着竹笛。而距离他大约十几丈之后站着五六头狼,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似乎打量他评估他探究他。
魏美人穿着长长的狐皮斗蓬,手里还拿着一件紫貂披风,走到了燕铮的身边,蹲下身,轻轻把披风披到了他的肩膀上。她的动作极其温柔,看待他的目光更加温柔,似乎只要有他在,荒凉的边疆就如同繁华京城。
这几日,一直如此。狼群被燕铮的笛声召唤过来之后,就静静地站在十几丈之外打量燕铮,似乎在研究他的意图和动机。
可是,今日却有所不同。笛声吹奏到一半,竟然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头野牛。这可是草原上的大块头,轻易没有猛兽敢招惹的。野牛一般群居,这只野牛不知为何落了单。估计是被燕铮的笛声吸引了过来,竟然掉队了。
狼群只要不是饿极了一般不会对野牛下手,因为伤亡太惨重。猎杀一只成年公野牛至少需要十几只狼的共同奋力拼搏,而且很可能会有死伤。假如能有更容易得手些的猎物,它们一般不会冒险去围攻成年野牛。
只是此时情形却发生了变化,燕铮的笛音竟然隐隐流露杀机,挑动着狼群发动攻击。
狼群开始列阵,绿莹莹的眼睛里闪着杀机,悄悄地摆成了半圆弧形,包围了那只大野牛。
笛声尖锐,就像是利剑出鞘,狼群乍开,三只公狼率先发动进攻,分三路攻击野牛的下颌、两腹。
野牛正听笛声入迷,突然遭到了群狼的攻击,当然不肯束手就缚。它摇动着巨大的利角,发出愤怒的喷鼻声——离我远些,我可不好惹!
笛声再扬,另外三只公狼从野牛的后方攻击,分三路攻击它的后臀、双下腹。
狼群是懂得合作的动物,只是却第一次运用如此精湛的阵法,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每一头狼的攻击位置都是绝佳的,野牛再凶狠,也无法同时躲避六只狼的袭击。
“哞!”野牛吃疼发出痛苦的吼叫,它不知道该躲避哪只狼的攻击,结果一只狼都没有避开。下颌、双腹、后臀,都被狠狠咬住,只能踢打着牛蹄,想把这些挂在身上的狼给甩下来。
笛声越来越紧,群狼的咬阖越来越紧,尤其是那个咬住野牛下颌的狼用尽力气咬阖,终于把尖利的狼牙刺进了野牛厚实的皮毛里,撕咬着它的喉管。
野牛在原地团团转起了圈子,脚步却越来越乱越来越慢,最后“砰”一声摔倒在地。大型食草动物最忌倒地,因为庞大的体形让它无比笨拙,一旦倒地再想站起来实在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它的身上还“挂着”六只狼。
接下来就是血腥残忍的六狼分食画面,魏美人闭起了眼睛,鼻端充斥着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她就真得干呕起来。
笛声停止,燕铮回过头,觑向她的目光虽然是一贯的淡漠,语气却有几分关切之意:“你看不惯这种血腥的场面,还是回帐蓬里去吧!”
魏美人用帕子掩住唇,勉强笑道:“跟你在一起,早晚要习惯这种生活,总躲避不是办法!”
“其实,你不必过这种生活!”燕铮看着她,淡淡地道:“我送你回师门吧!”
“不,师兄,不要送我走!”魏美人跪下来,像个怕遭抛弃的小女孩般扯住了他的袖子,撒娇道:“爹爹把我托付给了你,说要你照顾我一辈子的!”
“只有你的夫君才能照顾你一辈子!”燕铮纠正道。
“我不结婚,你不结婚,所以,你就要照顾我一辈子!”魏美人嫣然一笑。
“素素,”燕铮的眉头拧得很紧,冷声道:“你是女子,不必禁欲!”
风神一门,原系女子所创。因此走得是阴柔路数,而男子若想修练此功,只能是未经人事的童子之身。一旦经历了男女欢爱,就再也无法修行下去。这种限制只针对男子,对女子却是没有限制的。
女子与人有了肌肤之亲,照样可以修练风神功。男人则必须要完全禁欲,保持干干净净的童子身。
“我陪你一起!”魏素素握住了燕铮的大手,美眸充满了爱慕和渴求:“铮,等你神功大成的那天,如果你不嫌弃我残花败柳之身,我愿为你献身!”
燕铮冰冷淡漠的俊颜并没有什么触动,他的目光从魏素素绝美的脸上移开,望向正在撕扯着野牛身体大快朵颐的群狼。
终于可以用驭兽经指挥群狼猎杀动物了!虽然暂时只能指挥一个狼群,但这说明他的驭兽经已经渐进佳境。只要假以时日勤练,指挥更大模糊的狼群将不是梦想。甚至,他也可以指挥野牛群,那将会比狼群的杀伤性更大……
“铮,你在听我说话吗?”魏素素见燕铮只顾睁着那些满嘴血肉的狼,很是无奈,但又不敢逼问得太紧。她知道,燕铮不喜欢纠缠的女人。假如不是她的父亲,她也许根本就没有机会陪他的身边。
“听到了!”燕铮淡淡地,语气有些冷:“我没打算让你一直留在边疆,这不是适合女孩子长期待的地方!过一阵子,我会派人把你送回师门!”
“不,我不走!”魏素素紧紧地搂住了他的健腰,她一直渴望亲近他,可是他留给她的印象永远都是那么高贵淡漠。也许是皇室血脉的缘故,他还有种高不可攀的冷傲,时时令她自惭形秽。尤其是……她出身青楼!
也许没有人知道,名震江湖的风神功的传人,在幼时被拐走卖入青楼,直到后来被燕铮寻回才重见天日。所以魏素素武功并不高,且以施毒和暗器为主。正因为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她曾经自暴自弃,是燕铮劝回了她,让她重拾自信。
其实,她只是想嫁给他,做他的女人!无论他是祈王,还是她的师兄,她都想嫁给他!
“我不可能娶你!”燕铮仍然推开了魏素素,站起了身。
他身躯颀长,伟岸挺拔,无论何时何地,永远都是焦点。所谓人中龙凤,指得便是如他。可是偏偏这样优秀的男子,却是完全禁欲的!不,魏素素美眸闪过怨毒,她知道,他并非完全不动情。有一个女子,可以轻易撩起他的欲火,令他难以把持!甚至,他都想为了那个女子放弃已经快要大成的风神功……
魏素素深吸一口气,压抑下了心头的失望和难过,冷冷地说:“难道你还在想着顾欣妍吗?别忘了,她已经是你的皇嫂了!”
“她还没有嫁给他!”燕铮固执地坚持,声音比魏素素还冷:“她不是我的皇嫂!”
“真可笑!到现在你还自欺欺人!”嫉妒令魏素素变得偏激而刻薄,口不择言:“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顾欣妍根本就不爱你!她爱的人是你皇兄燕归!论感情,你已经输了!论地位,燕归是储君!无论哪一点儿你都不可能有机会,趁早死心吧!”
燕铮突然闭起嘴巴,拒绝再说一个字。他冷冷地转身,把目光投向已剩半副骨架的野牛,仿佛那半只残骸也比魏素素有吸引力。
“油盐不进!”魏素素快要没有耐性了,自幼习惯了娇生惯养,哪怕沦落青楼,也是烟花之地,风情无限,哪里忍受过塞外边疆的荒芜苦寒。假如不是为了他,她如何肯来这种兔子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你一定会后悔的!”
燕铮慢慢仰起头望向天际的方向,微眯起了眸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目标。
魏素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个飞鸟的影子从天际而来。不由佩服燕铮的目光锐利,那么远也能看到。
飞鸟渐渐地近了,能看得清楚这是一只信鸽。
燕铮拿起笛子,吹了一声,信鸽得到消息,立即降落下来,慢慢地落到了燕铮的肩膀停驻。
大手抽出了信鸽腿上绑着的细管,打开封口,燕铮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
魏素素知道这是从京都义阳城里发出来的密信,她连忙凑过去看,不过很快就失望了,因为那张纸条上写的字体她根本就不认识——这究竟是哪国的字体?
燕铮看到信的字体,犀利的眸子顿时一亮。可是,等到他慢慢读完了纸条上的内容,神色变得无比冷峻,甚至流露出可怕的森寒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