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蹲在壕沟里,如松树般一动不动。
临时挖出来的壕沟很浅,只过膝盖而已,用挖出来的土拿麻袋装起来,堆在壕外硬是使得这道浅浅的壕沟能够勉强摭护步兵们。
几个工兵连抢时间在壕沟前,接连立起了三道铁丝网。这些铁丝网都是事先已经编好的刺网,每隔一段有一根木棍固定。铁丝网有一人多高,上面遍布铁刺,一片网有三丈长,平时卷起,用的时候取下来,把固定铁丝网的尖木桩打进地里,然后将一片片铁丝网连成铁丝网墙,各片网之间用铁丝固定起来。
拥有铁刺的铁丝网墙拥有极强的防御能力,尤其是对于骑兵,能够很好的阻滞敌骑,打断敌骑的冲锋。再在铁丝网前配合的布下铁蒺藜,更是火上添油,若有时间,再挖点陷坑、埋点尖桩,更是如虎添翼。
可惜现在时间有限。
工兵连只能匆匆布下三道铁丝网墙,在铁丝网外三十步内匆匆撒下许多铁蒺藜,根本没时间挖坑插桩,连壕沟也只有一道,还是只能蹲在壕沟里才能摭护。
三万多蛮军正在山坡下集结,准备发起一波冲锋,试图打算一举击溃汉军步兵。
不过围绕着那座并不高的小山坡,汉军在这里也集结了不弱的力量,近两万建州女真士兵,此外第六舰队的陆战队也有两千人。
在山坡顶上,集结起来的六百多门山地榴也都布置好了。
南蛮三万余,汉军两万余,南蛮有千余战象,三千马兵。但汉军有五千女真骑兵,还有六百多门山地榴,另外百分百装备了火枪。
南蛮数量有优势,但汉军火力占优,而且汉军现在虽然失去了战舰火炮支援,可却有一座小山头可以防守。
河流上烈焰熊熊,汉军的舰队已经起码有不下二十条船起火,战列舰和巡洋舰虽然还都保全,但十艘护卫舰已经有一半着火或者被炮击沉。
黑色的水火才是这场战斗里最狰狞恐怖的一个。
这种恐怖的东西,让许多弃船的水手们也难逃一劫,河上到处都是飘浮的火,河中挣扎逃命的水手们一不小心粘上,就会变成一支燃烧的火炬。
空气中满是浓烟、炮声以及惨叫咒骂。
殿后的船只已经半数被这些可怕的水火烧毁,剩下的船只终于等来了旗舰上的撤退信号。
九条主力战舰已经成功的调头转向,正加速撤离,原本处于最后位置的运输船也幸免于难,他们紧跟着主力战舰脱离那段恐怖的河道。
苦苦撑着的殿后各舰舰长们,终于有机会高声大叫着撤退。
不过最后,依然还是有几条船没有来的及逃离,在最后时刻他们还是被那些恐怖的水火爬上了船,虽然他们奋力的救火,但无济于事。
最终半数的战舰得以逃脱,可它们却已经不敢再在香河上多停留片刻,上游还有许多破船碎片燃烧着向下游撞来。
刀疤命令所有的舰船头也不回的驶离香河,逃回海上。
不论是刘键还是刀疤舰长,这个时候都顾不上刚才还一直在掩护他们的岸上陆军。
现在,两万多女真士兵和两千多陆战队员,只能坚守着这座小山头,准备与嚣张狂妄得意的南蛮一决雌雄。
带着硝烟和血腥味道的热风拂起雨批打在脸上,郑森却丝毫不想避开。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可雨却很小。
郑森很想破口大骂这老天,往日里连绵的暴雨哪去了,为什么今天这么需要大雨的时候,却只见狂风不见暴雨?难道贼老天也要为难汉军?
断尾逃生的舰队,留下了二十多条船的残骸,独自狼狈的逃离。
他们甚至连救援那些着火和在沉没的战舰上的落水船员都不及,匆匆的离开了。
这是惨败,刘键,你对的起那上千的战死者吗?
那些帝国最忠诚最英勇的皇家海军战士,屈辱的死在了刘键的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上。
南蛮的计策并没有多么的了得,失败更是刘键的愚蠢。郑森知道,眼下周亚夫号战舰上,刘键也肯定十分后悔。但再后悔内疚,也改变不了这场大败仗,损失五条护卫舰,十多条炮艇和巡逻艇,伤亡的海军将士不下两千。
其中还有许多才十几岁的海军士官生,和那些少年见习炮手们。
“耻辱!”
郑森气的发抖。在皇帝的带领下,汉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虽也曾有小挫,可也是以弱胜强,却还从没有在这样的优势下,打的这么糟糕,伤亡这么大。
“帝国第一大败仗!”
几名士官也跟着说道,这些年青的军士们,从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尤其是现在刘键带着舰队狼狈逃窜的样子,更是让这些军士们觉得刘键真是个辣鸡。
“以前还觉得他很厉害,少年进士,立有拥立之功,管理京师也十分有成就,当初他被贬离京师来安南,大伙还觉得陛下对他有些过于严苛,现在看来,这人根本就是只草鸡,离开了皇帝陛下的护佑,他什么都不行。”
“就是,草鸡,说不定在顺天府的那些政绩,都只是其下属的功劳而已。”
士兵们爱憎分明,他们喜欢一个人很简单,能带他们打胜仗。讨厌一个人也很简单,那就是带着大家打败仗的人。
“没有那草鸡的指挥,我们反而能更好的打赢这战,草鸡已经退场,现在到了我们表现的时候了。”
郑森心里的愤怒,让他再不掩饰对刘键的讨厌,他也和同伴一样,直呼刘键为草鸡。那些人明明只能在鸡窝里扑腾的草鸡,却总自视为高高在上的雄鹰,其实它们永远都是草鸡。
至于王刀疤舰长,也被陆战队员们称为辣鸡。一个舰队指挥官,却毫无立场,轻易的听从刘键那个草鸡的瞎指挥,最终导致了这个大败。刀疤过去还算是身经百战,很有威望,可经此一战,他在将士们的眼中,已经有了个辣鸡代号。
若不是这个辣鸡还有点本事,关键时候保着舰队主力撤离,他的名声还会更加不堪。
“先让那些南蛮子得意一时,我们将在这里重新证明我们自己。”郑森坚定的对下属们说道。
这时两万余人马的战场指挥权已经交到了陆战队右将军赵康的手里,虽然他手下只有两千陆战队,但他是现役右将军军衔,而建州军团几个总兵副将,他们最高的总兵,也仅是右将军,按军制,现役高于佣兵,因此战场指挥权理所当然的转移到了赵康手里。
赵康也是位从湖北随驾征战的老九头鸟,他放下千里镜,“传令炮兵,待南蛮子发起冲锋后,装填爆炸弹,一会炸他们个人仰马翻,桃花朵朵开!”他继续对传令兵道,“告诉将士们,一会把南蛮子放近点打。”
赵康对女真将军们下达了战斗要求,战斗开始后,都端着步枪射南蛮子,保持火力,不要舍不得弹药。但他却没给五千女真骑兵安排战斗阵地,他要求骑兵们守在山坡上,保护好炮兵阵地,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投入战斗。直到南蛮子进攻疲软,被打的转身逃跑之时,那时才许骑兵出击。
山下,阮氏的将军们已经将小山团团围住,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提前庆贺,庆贺胜利。
“全体整队!”
自城里赶来的阮家当家阮福澜在马上拔出了自己的宝剑,高声喊道。
阮福澜认为胜利已经属于他们,此时他迫不急待的的赶来,想要亲自指挥这场战斗,为自己赢得更多声望。
阮福澜亲自阵前指挥,确实大大的激昂了广南士兵们。
在阮福澜的高喊中,所有的广南士兵都似乎觉得胜利就在眼前,只需轻轻一伸手,就能把胜利女神揽入怀中。
我们有一千多的战象,小小的山坡也无法保护这些瑟瑟发抖的汉人,只需战象一个冲锋,就能冲上山头,踏平他们。
“每宰掉一个汉狗,赏钱一千!”阮福澜宣布赏格。
他告诉他们,“若是你们斩杀汉狗一个九品军官,我就升你为九品,若你能杀一个八品,我就赏你一个八品。跟我一起来,宰了这些汉狗!”
阮福澜用力挥动着宝剑,指向前方。无数的广南士兵催动坐下战象和战马,端着步枪、长矛呐喊着冲锋向前。
“他们来了!”
一名军士高喊。
郑森把一顶钢盔扣在了脑袋上,这种用钢铸成的头盔,如同一个圆形的小锅,但却很轻便。比起普通的铜盔、铁盔,更轻便,但防御力还更高,因为它采用的是极优质的钢材。
除了头上的钢盔,郑森和其它战士们一样,身上便只是普通的作战服,并没有额外的铁甲、皮甲,连汉军最初的绵甲,到了如今,也基本上被渐渐淘汰了。
锅式头盔并不会影响视线,郑森清楚的看到南蛮子鬼叫着发起了冲锋。上千头战象为前驱,骑兵步兵随后。
郑森蹲在自己连的阵地段壕沟里,不高的壕沟使得他们得蹲着。“等南蛮子到了铁丝网前再打,每个班一组,集火一个目标,优先射击大象!”
大象虽然庞大,但大象也有弱点,那点是胆小,一旦受到大的惊吓,或者受伤后,他们有可能会调头逃跑。
“准备战斗!”
郑森高喊,环形壕沟阵地上,接二连三的响起了军官们的喊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