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县南连湖北,西抵奉节,为川东之门户。县境横跨长江两岸,而县城则建在长江与大宁河交汇的那个三角点上。
县城建在江边山上,江边码头修有一条长长的阶梯直到县城南门,整整七百二十级的阶梯有如一条天梯一般。
此时,扫地王和十反王带着贼匪正拾级而上。
“贼人来了!”
巫山南门城楼上的守卫发出惊恐的禀报声,知县王启仁抚着城垛,看着那一片火光更是腿脚发软,他终于相信了那些湖北兵马过来是来剿匪了。
一旁,相比于王启仁等巫山官民的恐慌畏惧,负责坐镇城中的九头鸟战兵营左部千总曹端却一脸淡定,不但没有恐慌紧张,甚至还有些兴奋喜悦。
“终于来了,让老子一顿好等,都等的打瞌睡了。”
数以千计的贼匪正足踏着极陡的台阶而上,他们打着火把,如星汉满天。
“贼匪们这是偷袭还是强攻?”曹端充满着不屑的对身边的军官们道,在他看来,贼匪如果要偷袭,那就尽量小心,不要搞的动静这么大,最好是黑灯瞎火的悄悄摸上来,那样才更有成算偷袭。
“贼匪就是贼匪,凭的也就是一鼓作气,避实击虚罢了。”一名九头鸟军官回道,若是没有他们突然出现在此,也许凭着五千之数,这些贼人对付一个无兵驻防的小县城,确实没必要偷偷摸摸。
“仗不是这么打的,就算狮子博兔,尚用全力,贼人就算势众,可这样一窝蜂似的乱攻,也只不过徒增加不必要的损失而已。”曹端反驳道,他实在瞧不起贼人的这种战术。在九头鸟军中。军官们都已经习惯了刘钧的带兵之法,那就是兵是宝贵的,任何战斗,都得有精密的部署,详细的推算,总之就是必须把伤亡降到最少。
“贼人么,有几个把兵看的重的,反正只要保住手下的那点老贼不死,旋溃就又能旋聚。只要给他们找到空子抢下一两座城池,他们随时就又能再裹挟起一支兵马来。死多少。他们都不会心疼。”
曹端也不得不承认手下说的很有道理,“这些该死的贼匪!”
他们在那里淡定的聊着天,那边王启仁却很能淡定,他带着手下官吏和城中的大户们想要过来,可曹端的兵却不拦住不放。
“不要理会这些蠢货,先前居然敢对我们将军无理,要不是将军不让,我早就抽死他们了,小小知县。居然还敢如此狂妄。”曹端往那边看了一眼,根本就不理会。
一众九头鸟军官都对王启仁没半分好感,实是他们以前在麻城时,知县陆晋锡也是两榜进士。可对待他们却从没有这么无礼过。
“这些***,我们赶来救他们的命,他们倒还要跟我们摆文官的贵重架子。要不是我们在此,今夜这些乱贼就能把巫山城屠掠一空。”
贼匪们迅速的接近。他们抬了不少的竹梯过来,打算直接抢城。
“乱匪们送死都还送的这么急。”
贼匪们确实毫无章法,前面的人冲到城下。也不等后面的人到来,并不整队,直接就开始架梯登城。巫山城的城墙也就不到三丈高,且无壕沟、瓮城、羊马墙这些,城头上也没有敌楼,甚至城中原本兵都没有。
“开炮啊,你们怎么还不开炮,快开炮。”王启仁等一行人被拦在城头一侧,无法靠近王谦等军官,可他们也早看到这些湖北兵将手里有许多火铳火炮。可直到贼人从容接近城下,开始架起了梯子,城头上的守军居然还未发一枪不放一炮。
他登时就急了,顿手跳脚,大叫大嚷。
可惜,九头鸟的战士没有一个理会他的。
虽然贼人已在城下,可既然上面未传下进攻号令,那么哪怕贼人来的再多,他们也不会放一枪一炮的,这是九头鸟所有兵将自入营开始就不断被灌输的观念。
鼓声不绝,哪怕前面刀山火海也得往上冲。鸣金声响,就算前面金山银山,也要立即收兵绝不能回头看一眼。
在城头上来回巡视的那些号衣上写着个牢字的兵丁,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战兵,而是直属于千总麾下的军牢们,专门负责纠查军纪,监督作战。战场上敢不听号令,如弃战逃跑等,那是会被他们就地正法的。
如果有敢无令就擅自攻击的,也一样被被记下名字。原本戚家军中,对于逃兵或者怯战者,是要直接割下一只耳朵来,那些被割了耳朵的,等于被宣布战后要处死。他们唯一的活路,就是战场上能够斩杀敌首级,战后以此将功赎罪。
叶添龙紧握着手中的飞龙铳,紧张的心砰砰的激烈跳动着,眼看着贼匪已经在城下越聚越多,可上面却还没有半点动静。
“队总,怎么还不开打?”
队总于家禾心里也一样的紧张无比,他是参加过虎头堡之战的那几百老队员之一,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列兵,虎头堡之战时他才加入不到一月时间。在虎头堡一战里,表现也只能说是普通,但九头鸟虎头堡战后大肆扩编,队伍扩大了十几倍,他也凭其资历提升为了队总。
“别废话,等命令就是。”于家禾瞪了叶添龙一眼。
叶添龙却是个不肯老实的主,没片刻,又张嘴道,“我估摸着千总是准备等这些贼再站的密一点。”
“就你他娘的聪明。”
这时上面终于传下来命令,让士兵们点燃火绳。于家禾连忙背靠着女墙蹲下,开始取出火折子吹亮,然后给手下的这一队铳手们缠在手腕上的火绳点燃。于家禾一队人马是火铳队,一队十二人,连他在内有十一个都装备了飞龙铳,只有一个火兵没装备火铳。
按平时的训练,战场上点燃火绳,那就是准备战斗了。
叶添龙把点燃吹亮后的火绳夹入龙头夹上,火铳早已经装填好子弹,火药池里也早装上了引火药,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于家禾给所有铳手们都点燃了火绳后,探头望了眼城下,然后缩回来,对着手下队员们道,“好了,现在我再重复一下这次的打法,咱们一队人分成三个小队,每小队四个人,我和左右两个伍长是小队长,一会我们负责专门放枪射击,而每队剩下的其它三人,一人负责清理枪膛,一人负责装填弹药,一人负责夹好火绳,咱们四人一组,干他娘的,明白吗?”
由于九头鸟扩编太厉害,营中大量新兵,而又没经过多少时间的训练。因此虽然每个铳手都装备了新式的飞龙铳,也基本上都打过了上百发实弹,可这种训练还是无法一下子就练出许多优秀的铳手来。
因此在这次的战斗之前,刘钧与众军官们商议过后,决定临时采用一种新战术,那就是四铳手编一个战斗组,挑选其中射术最好的一人充当射手,其它三人则充当装填手,如此既能保证射击速度,还能提升射击精度。
夜幕下的城头上,于家禾握着枪开始紧盯着城楼上,那里是左总千总的战时指挥部,也是左部旗令所在。夜晚作战,按九头鸟的训练,是要通过灯号和号鼓传令。
突然,城楼上升起了三盏红色灯笼,紧接着代表着攻击的号声响起。
早等的有些烦燥的于家禾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端着飞龙铳贴腮抵肩,对着城下那密密麻麻的贼人,锁定目标扣下板机。
砰砰砰的火铳射击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左部的铳手们一起发射,城头上响起炒豆般的爆裂之声,然后无数白烟弥漫开来。
射完一枪,于家禾甚至都没空去察看自己那枪的战果,面前烟雾太浓,他等不及。把射空的火铳收起转交到身侧第一人手里,他又从一边拿起了那支装填好的火铳。此时第一枪的硝烟已经散开,他再次瞄准了城下那片火光照耀下如同白昼里的一个家伙。
扣下扳机,射出铅弹,然后再迅速把空枪交到身侧队员手里,再从一旁把那支装填好的火铳端起。
在那连绵不绝的枪声响起过后,城上左部各级自己所配置的各级火炮,以及半个炮兵司的所炮也几乎同时开火。
虽然城上的九头鸟并没有那种威力巨大的千斤红夷大炮,可九头鸟的炮还是很充足的。就算左部是个步兵部,可每个旗也都配有一门虎蹲炮,一个局有三门虎蹲,还另配有一门灭虏炮。
整个左部有三司九局二十七旗,共配有二十七门虎蹲,九门灭虏,和三门一百多斤的佛郎机,以及一门三百多斤的中号佛郎机。
更别说,炮兵司还有一半的火器在城上,配有五门大号千斤佛郎机和十门中号三百斤佛郎机以及二十门小号一百五十斤的佛郎,另外还有三十门灭虏炮。
此时巫山城头上的各类大小火炮加起来超过百门,一起开火,顿时有如山崩海啸,地动天摇。
此时基本上已经聚集到了城下的那五千余贼匪,立即遭到炮火饱和攻击,密密麻麻的贼匪,完全没有料到,为何原本应当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小巫山城,居然有如此多的火炮。
十反王被密集的霰弹轰成渣之前,只来的及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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