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月安恍惚坐在地上,连秦楚暝是什么时候离开都不清楚。
翠兰、翠竹进来时,就见她散着发,双眼无神地盯着一堆碎瓷片,顿时仓皇失措,一左一右地将她扶起,“小姐,您怎么了?”
陶月安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翠兰蹲在地上清理瓷片,陶月安看着那些渣片,突然抓住翠竹,“你们昨晚……昨晚在做什么?”
“昨晚……”翠竹疑惑道,“贵妃娘娘差人传了话,说宫里有事,让奴婢们不必候着。晚点儿,会让人送小姐回来。”
“噢……是吗。”陶月安看着碎片,恍惚出神,翠竹看出怪异,忙追问,“小姐,是昨晚出了什么事儿吗?”
“贵妃姑姑送了个花瓶,说是很珍贵。可我方才不当心打破了,你们把它快些处理了,小心些,别叫别人发现。”陶月安心里还在怕,“我怕姑姑生气,怪我。”
翠竹听罢笑笑,忙安抚道,“贵妃娘娘素来疼爱小姐,跟亲生女儿一般,不会为着个花瓶生小姐气。”
“恩。”陶月安看翠竹、翠兰的反应,好像根本不知道秦楚暝来过,犹豫一会,陶月安问翠兰,“你可有听人说,昨儿晚上,宫里出事了吗?”
“什么事儿?”翠兰一脸茫然,“奴婢们刚才起,并未听说什么。”
“那你替我梳洗,我一会要去太后那儿请安。”陶月安浑身冷汗淋淋,她应该让翠兰、翠竹出去打听,秦楚暝说的是不是真的。可让她们去打听,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自己不知如何解释原委,要是教她们发现,自己跟秦楚暝昨晚之事……清晨凉风一吹,陶月安不禁打一个凉颤。
御花园凉亭
“臣女见过太后。”
“起来吧。”德贞太后话里带着股令人不舒坦的劲儿,陶月安获了准许,就坐在边上。
周围人瞧她时,都压着一抹不耐,陶月安有些不安地捏着裙摆。
“月安啊。”人陆陆续续来齐,德贞太后才清清喉咙,开始发难。陶月安心弦一紧,等她下文。
“月安啊,既然陛下准了你跟棕英的婚事。你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既然这样,就该早早用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的胸怀、气度要求自己,你说哀家说的是吗?”
“太后娘娘说的是。”陶月安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指甲都掐在肉里,痛得牙齿紧咬。
“昨晚,皇上走得早,哀家身子不适,让长公主代为主持大局。就算你将来是太子妃,也该听从哀家跟长公主的安排,怎在棕欣面前摆起了架子?”
听不是花瓶,陶月安心绪渐稳,起身答道,“臣女昨晚全照着长公主的吩咐,请太后娘娘明察。”
“是吗?昨晚棕欣让你替大家系香袋,可你好端端系,怎么全扔在地上?哀家来陪大家还愿,听说这事儿,起初也不信。便亲自去看,不想真是如此,你说不是,难不成是觉得哀家年纪大了?眼睛花了?”太后提高了音量,“你将来要掌管六宫,身为表率,必须明白赏罚分明,既然做错事,就该主动承认,不然日后如何服众。”
陶月安忙跪去中央,原以为心里甸甸的石头能落下,不料悬得更高,她昨晚还没系,就被秦楚暝迷晕带走。那些香袋,会是他故意扔在地上吗?还是秦楚暝出尔反尔,让太后知道花瓶在她那儿,于是整了这一出?
陶月安突然想起,王嬷嬷说过,太后跟楚王本就是一派。当即冷汗直冒,抖着牙恨自己竟忘了,一口咬定,“太后娘娘,臣女确实照着长公主的吩咐系了香袋,之后就回钟翠宫睡了,至于香袋怎么会在地上,臣女确实不知道。”
“这么说,是在怪哀家冤枉你?”太后狠一拍桌子,陶月安头压得更低。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偏巧,太子同三皇子下了朝,三皇子念着刘牧音,便扯着太子一道去凉亭。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郑棕岸跟郑棕英一同行礼。
“都坐吧。”太后缓和神色,让明若又去搬两张凳子。
“谢皇祖母。”郑棕岸坐到刘牧音边儿上,郑棕英看跪在地上的陶月安,问,“皇祖母,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说着蹲下身,轻轻拉着陶月安的手,“你要是做了什么事儿惹得皇祖母不高兴,就跟祖母道个歉。若是有人蓄意挑唆、使绊子,就跟皇祖母好好解释,皇祖母仁慈,又明察秋毫,一定不会教你受了委屈。”
“雪宁,你跟太子说说。”太后觉着不好,郑棕英估摸着要坏事。
“是。”尹雪宁刚被刘牧音挤去正妃,眼下侧妃的位子能不能保住,还说不准,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儿发,便将这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到性子上愈发离谱,连太后都禁不住皱眉,出言打断,“好了,大致如此。太子,你既是准备迎娶月安过门,她的言行就是你的门面。出了今儿这事,万一传到外头,说太子妃骄横,又不明赏罚,不仅坏了自己的名声,更是坏了你储君的名声。”
“孙儿多谢皇祖母提点。”郑棕英扶着陶月安起身,还体贴问了句“跪痛了吗”。陶月安摇摇头,膝盖确实有些酸疼,德贞太后最受不了他们状似恩爱的模样,出声道,“太子,你不会想徇私忘公,偏袒月安吧?”
“皇祖母说的是,孙儿既然身为,就不得不给出一个交代。不过,刚才听尹姑娘的说法,孙儿有两个困惑。”郑棕英扶陶月安坐下,“其一,月安系完香袋回钟翠宫后,直到今早才有宫女发现,香袋全被扔在地上。中间这一长段时间里是否有人动过手脚,皇祖母尚未差人详细核实过。”
“其二,尹姑娘说月安跋扈骄横,不肯替大家系香袋祈愿。只是迫于长公主施压,不得已为之,因此泄愤地将香袋扔在地上。”郑棕英看着德贞太后,微笑道,“刚巧那晚,孙儿也在,觉得尹姑娘所说与实情不符。长姐提出这个建议后,孙儿觉得香树太高,月安不会武功,万一梯子不牢,爬上去实在危险。可月安素日贴心,不愿驳了皇姐的面子,才将这奴才的活儿揽下。尹姑娘这番言语,怕是将自己代进去了。”
尹雪宁本就描述得有失偏颇,德贞太后又不能自己打自己脸,说她说错了,暗恨真是不成事。归拢陶相大臣的千金纷纷应和,“臣女跟陶妹妹相处下来,觉得妹妹不像尹姐姐说的,是这样跋扈嚣张之人。”
“确实,请太后娘娘明察此事,别轻易听信挑拨是非之人的言语,坏了和气。”
德贞太后被一言一语呛回去,暗恨郑棕英坏事,不然凭陶月安这傻乎乎的模样,陶贵妃又不在,哪是她能应付来。郑棕岸承了太子的人情,也随着附和,她无计可施,只能忍着道,“确实是哀家有失妥当,哀家会差人好好调查这事,给月安一个交代。”
“那孙儿就替月安多谢皇祖母。”
闹剧草草散场,郑棕英陪她回钟翠宫,见陶月安心不在焉,似乎还为这事揪心,细声细语安慰了一路,又说些别的事儿,才稍稍好一些。
陶月安跟他聊了会青瓷瓶,花卉瓶,突然问,“太子殿下,臣女听说,先帝当年给太后娘娘送了个花瓶,是专程从域外取来的土,很是珍贵。可臣女从没在永安宫见过,是太后娘娘收着吗?”
“花瓶?”郑棕英皱起眉,“皇祖母对花瓶、漆盘这些玩意儿兴致不大,或许收在库房里没摆出来。你若是好奇,本宫下回跟皇祖母说说。”
“殿下,不必了。臣女只是刚想到,才顺口一说,就别为着小事叨扰太后娘娘。”陶月安低下头,思索起秦楚暝今早说的,不会全是诓她的?
“也是。”走到钟翠宫门口,郑棕英便停下,嘱咐道,“今儿这事,本宫肯定会还你个清白。你也累了许久,好好休息。”
“恩。”陶月安点头,“臣女恭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