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威胁啊,赤~裸~裸的威胁,就连自认隐忍程度好的爆的张瑞,此时此刻都忍不住骂人了——不过好歹只是“竖子”这种带着一丝抱怨的不满,说起来也不算是骂人。要是换成方回,这时候一定要问候他老娘才行。
张瑞想去城外的寺里寻个答案——三十多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每年一到逢年过节都给佛祖送足了香火,你要是真能显灵,怎么忍心派来这么一个家伙欺负我?
有选择吗?有!
借或是不借,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不借,他想不出这小子会怎么折腾自己,虽然一直呆在金陵,可神都的事他也早有耳闻。能让梁信之和张昌宗张易之都吃瘪吃到没有万全之策不敢轻易招惹的人,他怎么敢不答应?
可是借了——好吧,还是借给他好了。
张瑞做官三十多年没犯过错,靠的是什么?算计。
只用了那么几秒钟,脑袋里已经转过了好几个念头——皇上是他丈母娘,人家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既然要借人,那就借,管他借了人是去做什么,若是这事真传到皇上耳朵里,那自己一推二五六,顶多是受一顿责备而已。
——
方回与石武约定在会所见面。当石武带着五十名折冲府的将士到了会所时,方回已经等在了门口。
五十名折冲府将士也换了变装,一个个身材高壮皮肤黝黑神情彪悍,挽起的袖子下,胳膊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好有好几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乍一看跟张飞似的。
方回对这些人相当满意,里面没年轻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壮年,从那凶悍的眼神中就能看的出,这些人每一个都应该是上过战场,见过血悍将。
“都杀过人?”方回问道。
为首的一个留着络腮胡子,右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的男人沉声道:“回方大人,末将金陵折冲府别将秦锥,昔年曾跟随娄师德娄老将军征讨吐蕃——来时张大人已经吩咐过,一切听从方大人差遣。”
“娄老将军?”方回愣了下,笑道。“真巧,前不久我也跟娄老将军一起去过突厥。”
秦锥哈哈一笑,脸上的伤疤更显狰狞,看方回的眼神中不禁多了一丝崇拜:“方大人在突厥的事情末将早已听闻。那茶楼中说书的先生说了数遍,末将还没听够。”说着,一脸惋惜道。“只可惜末将不能跟随方大人一起征讨突厥,可惜,可惜了。”
“说书的?”方回满脸诧异,随即好奇道:“说书的怎么说我的?”
秦锥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道:“说是方大人铁骨骨铮铮真男人,虽是一介书生,却是为了江山社稷,独身一身带领五千御林军铁骑穿沙漠过草原,却不料那突厥人着实卑鄙,方大人您带着五千铁骑奋勇突围,五千铁骑硬生生的突破了十数万突厥兵的包围,方大人您虽为一介书生,却提刀勒马,大刀都砍的卷了刃,还硬生生的砍下数百突厥兵的脑袋,在最后更是为了一个对您有情的突厥姑娘挡了一箭。”
说到这,秦锥那凶悍的脸上突兀的挂起一抹八卦的表情:“大人,末将斗胆,这话憋在心里好久了,今日能见到您,就想问问,大人您一直不肯接受那突厥姑娘的情义,是不是早就猜到突厥人会行着卑鄙之事,不敢把她拉进其中?”
不等方回说话,又是一脸笃定的点点头:“看来是了,方大人有情有义,必然是这样的——那个,末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大人可否让末将看看您的伤疤?”
方回眼珠子有点发直,首先,他是被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对他的突厥一行的表述感到震惊。其次——这秦锥怎么会有这么特殊的爱好?看伤疤?
照秦锥的形容,自己在说书先生嘴里就是个巾帼不让——不对,是书生不让须眉——也不对。
方回纠结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
半晌,方回忍不住失笑道:“这中了一箭倒是真。”说着,拉开领口给秦锥看了看胸口上的伤疤,继续道。“其他的多少有点出入。”
一看见方回胸口狰狞可怖的伤疤,下面的话秦锥根本没听见,眼神更是钦佩无比,激动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看来那说书先生倒是没说假话,末将就知道,方大人果然是条汉子。”
你不用知道我也是条汉子——娶了俩媳妇,而且还准备娶第三个的汉子。
秦锥的表情也挺丰富,这会又换上一副坚毅的表情,单膝跪地,沉声道:“大人真汉子,末将能跟随大人办事是末将的荣幸,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能跟随大人,末将在所不辞,大人只管吩咐。”
其他的将士看到方回胸前的伤口,也是一脸的钦佩,同时单膝跪地,齐刷刷道:“誓死追随方大人!”
五十个人声音整齐划一,惊天东西,吓的方回都哆嗦了一下,苦笑道:“起来,都起来吧,就是找你们帮个忙,不上刀山也不下油锅,什么誓死不誓死的。”
这些当兵的心眼也太实在了,方回心里想道。
方回心里清楚,除了被说书先生的误导外,这群将士都是敬重他一介书生,却是为了江山社稷提刀上了战场。可事实明明不是这样的嘛。
首先,他连书生都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这些东西他看都没看过,前面带“子曰”这俩字的句子能记住的也就有数的那么几句,书生个屁。其次,他才不是为了什么江山社稷才提刀上的战场,逼的,那都是被逼的啊,不拼命就丢命。
他确实是杀过人,可并没有那种杀人后连续好几个月后怕,整晚整晚的做恶梦的后遗症。事实是,他除了记得满古替他挡了那一箭时的表情,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模模糊糊的——当时拼命拼的有点魔症。
“诸位,我先跟你们说好了。”方回让众将士都起了身,说道。“这次咱们做的事可有点不光彩,咱们不是去打仗杀人,是去拦路抢劫,你们张大人没跟你们说过吧?”
“拦路抢劫?”秦锥愣了愣,却是突然大笑道。“方大人,莫说是拦路抢劫,就是——哈哈,这话不好说。总之,能跟方大人并肩作战,这是我们的荣幸。”
方回轻笑一声,道:“不过你们也别放在心上,咱们抢的是新罗人。”
秦锥摩拳擦掌:“莫说是新罗人,突厥人来了也敢抢。”
“那就出发。”
方回一挥手,众人翻身上马,一行人快马加鞭,多半个时辰后便追上了金在信,从山丘上看下去,金在信一行人正慢吞吞的走着,那马车上装满了整箱的金子,又只有一匹马拉车,的确是走不快。
刘德化和石武也跟了过来,刘德化突然低呼一声,看着方回道:“方兄弟,你等下也要下去?那金在信可是认得你的。”
“化个妆就好。”方回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块黑布,想了想,又对秦锥吩咐道:“你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找东西把脸蒙上,抢劫嘛,蒙上脸才专业——对了,你就别蒙了。”
秦锥不解道:“这是为何?”
“你长的丑,等会吓唬他们。”
秦锥:“——”
所有人都用布蒙了脸,方回却是在用那黑布裹住了脑袋,然后从脸的两侧绕了过来,在鼻子下打了个结,挤压之下,脸微微变形,鼻孔朝前,看着众人瓮声瓮气问道:“怎么样?还认的出来吗?”
刘德化一看就愣了,继而脸色憋的通红,强忍着笑意使劲儿摇头:“这样子——认不出,绝对认不出。”说完,侧过头去,肩膀开始一抖一抖的。
“那就出发。”方回一挥手,众人便是一声低喝,纷纷拔出腰刀,打马从山丘上冲了下去。
“哦哟哟哟哦——”方回还很恶趣味的发出了一阵怪叫。
突发变故,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上扮白马王子的金在信顿时就呆住了,那几十个随从也跟着发呆,等他们回过神来后拔出刀,才发现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喊话。”方回对秦锥低声叫道。
秦锥一愣:“喊什么?”
方回也愣了:“咱们不是打劫么?打劫不喊黑话吗?”
秦锥想了想,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应该——喊吧?”
“那就喊。”
“喊什么啊?”
“黑话啊。”
“末——我不会啊——”
石武早听的不耐烦了,一把推开秦锥,拿刀尖指着金在信,痞声痞气的喝道:“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一看你就是管事的吧?老子既然敢劫你,就不怕告诉你,老子们就是青龙山黑风寨的,想报仇尽管到黑风寨来寻人。——老子只为求财,不想伤人命,识相的留下钱财赶紧滚蛋。”
金在信哪见过这种阵仗,数了一会人头,发现对方比他人还多,顿时浑身打颤,正欲开口说话,另外一侧的山坡上,却是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同时,还传来比方回刚才那声恶趣味的怪叫还恶趣味的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