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绿竹轩园门外,李栀栀先询问了守门的婆子,得知里面没有外男,这才带着小樱和如珠提着食盒进去了。
尚佳今日身体恢复了许多,李栀栀过去的时候,他刚沐浴罢从浴间出来,正立在廊下想心事。
抬头看到李栀栀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丫鬟,其中的小樱还提着食盒,尚佳心道:又是白粥么?
想起白粥,他实在是一点食欲都没有,可是这是李栀栀送来的,那就勉为其难吃一些吧!
李栀栀一抬眼看到了尚佳双手负后长身玉立站在廊下,一头乌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用深蓝丝带束起;清俊脸上清清爽爽,微带着些水气,一看就是刚洗过脸的模样;身上穿着深蓝纱袍,腰围玉带,绫裤洁白如雪,皂靴洁净平展,实在是好看极了!
一见这样的尚佳,李栀栀心情顿时有些雀跃,笑盈盈走过去,仰首道:“阿佳哥哥,今日怎么样了?”
见她的笑容如此明媚,尚佳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哑声道:“好多了。”烧已经退了,喉咙虽然还疼,却不像先前疼得连说话都困难。
李栀栀见尚佳的视线落在了小樱手中的食盒上,便眯着眼笑:“阿佳哥哥,吃早饭啦!”
她的笑容实在是太可爱,尚佳原本是没食欲的,此时也觉出有些饿了,便随着李栀栀进了明间。
明间靠东墙摆了两张黄花梨木圈椅,中间夹着一张小几。李栀栀指挥着人把尚佳的早饭摆在了这张小几上,回头见尚佳已经洗罢手,正在用手巾擦手,便道:“阿佳哥哥,过来吧!”
尚佳走了过来,这才发现小几上摆着四样小菜——拌苦菊、薄荷叶拌鲜核桃仁、蒸糟干炸排骨和红糟鲥鱼,皆用小小的青花白底小碟子盛了,另有竹编的小簸箩,里面放了八个一寸长的萝卜牛肉馅煎包。
另有一碗色泽鲜亮的鸡汤蔬菜粳米粥。
尚佳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饿了,也不多说,坐下开始吃早饭。
李栀栀不打算围观尚佳用早饭,便起身道:“阿佳哥哥,你先用早饭,我去看着人把后园那些花草浇一浇水!”
等李栀栀浇罢水过来,她发现尚佳已经收拾齐整,看样子似乎要出门去了,不由有些发愣:阿佳哥哥身体才好一些,这就要出门了么?
尚佳见栀栀过来,沉声道:“走吧,先去母亲那里!”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分清轻重缓急,一样一样来吧!
李栀栀柔顺地跟了过去。
今日天气好得很,天空湛蓝,凉爽秋风拂过竹林,风中带着竹叶的清香。
想到栀栀就在身边跟着,尚佳心情放松极了,脚步轻捷地走了一段路之后,他悄悄看向右边,却发现右边空荡荡的。
尚佳这才发现原来他腿长走得太快,小短腿李栀栀根本跟不上,早落在后面了。
尚佳停下脚步,等着栀栀。
栀栀发现尚佳在前方等她,忙拎着裙裾一溜小跑跑了过来。
见她跑得小脸绯红,眼睛亮晶晶的,尚佳心里一动,往后看了看,发现丫鬟们都不见影踪,便悄悄伸出手,握住了李栀栀的手。
李栀栀又惊又喜,抬眼看向尚佳,却发现他垂下眼帘不看自己,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饶是如此,李栀栀的心里依旧甜甜的,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她偷偷比了比尚佳和她的身高差,发现自己虽然今年长高了不少,可是才刚到尚佳的肩膀……
一路上,尚佳特意放慢脚步,牵着栀栀慢慢走着。
他其实想问李栀栀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觉得此时气氛轻松,那样复杂的事还是押后再谈吧!
眼看着快要到绿竹轩园门口了,尚佳忽然开口道:“栀栀,我今日要去城外办事,你……要不要跟去玩?”栀栀在宛州时自由自在,如今因为自己,被禁锢在这深宅大院中,怕是寂寞得很,带她出去逛一逛吧!
李栀栀闻言又惊又喜,仰首看向尚佳:“阿佳哥哥,真的可以么?”
尚佳微微一笑露出了一点小虎牙,瞧着俏皮又可爱,声音依旧沙哑:“嗯。”
李栀栀突然觉得心跳有些快,都有些移不开眼睛了,她的脸有些红,低头道:“那你一会儿去和姨母说哦!”
尚佳见她这样娇憨,又是一笑,哑声道:“好!”
尚夫人知道尚佳此时出去,一定是为了公事,当然同意了,只是她怕尚佳一忙起来便忘记服药,因此故意不同意,非要尚佳答应她的条件才能出门。
她端坐在锦榻上,掰着指头一一说给尚佳听:“阿佳,一,你不能骑马,得乘车过去;二,要带上装着药汤的翠磁胆瓶,按时喝药;三,要带上栀栀,让栀栀监督你喝药!若是能做到,我便让你出门!”
尚佳被母亲这样一说,有些窘,正要反驳,可是见栀栀正眼巴巴看着自己,清澈的丹凤眼中满是祈求,便乖乖道:“好吧!”
一刻钟后,又被母亲逼着喝了一次药的尚佳坐上了栀栀的那辆青锦檀香车,小樱和如珠坐在后面跟的马车之中。
今日天和留守在家,玉明骑马在前,景秀和佳音骑马殿后,一行人骑着马扈卫着两辆马车,出了杏花胡同往东去了。
到了城外运河边的骑兵军营外面,尚佳提前下了马车,交代李栀栀在车里等他片刻,又命景秀带着人守在车外,他带着玉明和佳音去了军营。
李栀栀和小樱如珠在车里等了半日,见尚佳还没回来,便知他一定是有事绊住了,就和小樱如珠下了车,在运河河边散步。
见前方河边的丘陵上有一个小亭子,小亭子旁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似乎颇有野趣,李栀栀很想过去看看,便看向景秀,小心翼翼问道:“景秀,我可以去前面高处的小亭子吗?”
景秀见她眼睛黑泠泠地看着自己,不忍心拒绝,看了看道:“我陪着姑娘去吧!”
李栀栀闻言,欢喜地拍了拍手,带着小樱和如珠拎着裙裾便往丘陵上的小亭子走去。
景秀留下车夫看车,自己带着人跟了上去。
爬到小亭子里之后,李栀栀放眼望去,发现视野特别开阔,丘陵下方的军营、河流都变得小了不少,阳光下秋风和畅,拂动额前刘海和身上衣裙,舒适得很。
正在这时,旁边松林中走出一行人,这些人头戴黑纱幞头,身穿月白交领儒袍,脚上穿着皂靴,分明是读书人打扮,他们簇拥着一个穿着大红衬里白罗纱袍的瘦弱青年边走边说,向小亭子走了过来。
李栀栀正要回避,不经意间抬头看了过去,却正好迎上了中间那人的视线——原来是郑晓!
作为礼部侍郎,郑晓分管的正是仪制清吏司,掌管嘉礼、军礼及管理学务、科举考试等事务。
这次八月秋闱,他被钦点为京畿乡试的主考,这些读书人都是他刚刚录取的门生,陪他前来运河秋游。
不想正好与李栀栀遇上。
郑晓盯着李栀栀,幽黑深邃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嫣红的唇角微微挑起。
李栀栀一见郑晓就害怕,心脏怦怦直跳,双手拎着裙裾,随时预备拔腿而逃。
景秀见状,缓缓上前,遮住了郑晓肆无忌惮看向李栀栀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