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巨大的金乌鸟展翅飞起,无数太阳精火随着他挥动得翅膀像利剑一样将护着奢比尸尸体的帝江刺穿,后者一头撞在支撑天庭的十二立柱上,登时整个天庭都变成了废墟一片,无数玉石炼制成的柱子碎开朝着洪荒大陆砸过去。
“兄长!”祝融痛不欲生,他整个人化为了一团炽热的火焰朝着太一狠狠撞了过去,剧烈的爆炸让原本与天吴交手的太一避让不及,金乌鸟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肉体被火焰炙烧着,血肉一块一块的掉落,他嘶吼着想要将天吴甩开,而走入绝境的天吴选择了自爆!
“太一!”东皇钟发生悲鸣,它早在许多年前便生出了灵智,甚至默默的恋慕着自己的主人,当很多年前他们一起在洪荒游历的时候,他的主人差点儿在东荒迷路,是路过的九尾狐青之一族的族长青空救了他,二人把臂同游。再到了后来青空娶了九尾狐白之一族的族长,太一则跟着兄长立了天庭,二者再无因果,这么多年它守在太一身边,纵然后者知道他的心思却也只选择了拒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越发的沉默。
金乌鸟是天之骄子,又如何会看得上沉默寡言生出灵智的器灵,纵然后者是他的伴生灵器,也因此当东皇钟第一次出口喊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并且替自己挡在跟前的时候,金乌鸟愣住了。
“当——”巨大的东皇钟发出一声响彻洪荒的钟鸣,整个钟体原本带着的古朴沉郁的光在钟声回响之后彻底消散了。
太一收回东皇钟才惊讶的发现那个被他取名为长宁的器灵再也不见,整个东皇钟仿佛回到了最初他将将破壳的时候,沉默得陪伴在他身边。
这一刻,纵然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他仍旧显出几分茫然来。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共工与祝融是伴侣,同为十二祖巫,他们一人控水一人掌火,共工控水性子却急躁易怒,而祝融却分外温柔,共工从未想过他会这样快与祝融分别,他所想的是等到有一日天人五衰,二人须发皆白,牙齿松落,再一起走入死亡的怀抱,而如今他们正值壮年却是永隔参商。
极端愤怒的共工已经不想去考虑什么,到了如今巫族与妖族可谓是两败俱伤,失去爱侣的悲恸让他失去了理智,显出了巫族巨大的原形,朝着不周山撞了过去!
不周山乃是盘古脊梁所化,山脉绵延上接天下连地。
共工这一撞,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前巫妖接连的自爆已经让整个洪荒都出现破损摇摇欲坠,如今不周山脊再也无法支持,天柱崩坏,三十三天破开了一个大口子,浸满了巫妖二族尸身和鲜血,还有缠绕不尽的怨气死气的天河水从天而落。
大水冲刷着整个洪荒大地,更有凶兽借机生事。
对靳来说巫妖之战的结局在最初就已经注定,龙凤初劫尚在眼前,这些因果产生的族裔注定是没有好的结局。
然而当共工撞断不周山,天河水倒灌,哀鸿遍野的时候他还是坐不住了。
一元会了,他一人住在不周山巅,俯身看洪荒变化万千,垂在胸前的头发从乌黑变成了灰白再到如今如雪一样白,再日复一日漫长的等待之中,他却忽然生出了无限的哀伤,从那个人合道至今他一个人孤独的渡过了无数元会。
见证了那人门下的子弟逐一成圣,看巫族和妖族从争夺资源而到了不死不休的一天……每一年每一天在洪荒大陆上都演绎着无数悲欢离合,新生命的诞生、成长、盛年、衰老、死亡不过是在他一打盹的时间。
他的生命太过漫长,等待也太过漫长,对那个人的爱一直深埋在心底,可是到了如今他却没有信心那个人还会有回来的一天。
失落、痛苦、泣不成声……所有一起度过的回环往复的岁月的伴侣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在漫长的时光中被反复回忆,靳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兄长盘古会选择劈开天地以己身填补天地身化洪荒,因为真的是太孤独了啊!
渐渐的他就明白了这种感觉,这种如影随形的孤独,像大雪之后的寒风吹得他连骨头都觉得发冷。洪荒于他是承载着无数往事的地方,不断的失去和得到,看着身边相熟的人或归于尘土,或隐于九天……而如今放眼洪荒无人可说,心头牵绊着无数往事却没有人再能与之并肩,真的是很寂寞啊!
然而当看到共工撞断不周山,四海不平,六合破损的时候,他却还是觉得无比的难过,那些在大雨之中哭号着的生灵,无论是人族、妖族、还是巫族,他曾和他们的先辈相识,看着他们繁衍生息,看着他们如同龙凤麒麟三族一样将整个寂静的世界变得热热闹闹……靳才发现原来他对这些小小的生灵带着无数的牵挂。
“我愿以己身之力,渡洪荒此劫。”靳漂浮在半空之中,身旁是呼啸着的风和带着腥气的雨,随着他的声音一落,无数绿色的光点从他身边散开,那些哀嚎着的生灵仰头一看,却见随着绿色的光点飘落,那些带着血腥死气得风雨,那些被无数瘴气死气沾染的死地,那些堆积着巫族妖族死尸得战场……仿佛被什么净化了一般,无数死地重新生长出灵植灵草,更有无数灵脉催生,便是连那腥臭的天河水也仿佛被净化了一般又回到从前清透而深不可测的样子。
——在折断了的不周山的废墟之上,白衣白发的神灵在半空之中迈着玄妙的步子起舞,无数绿色的光点萦绕在他周围,随着他的舞蹈,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缥缈,最终仿若他无声无息的出现一样,他又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三十三天外,紫霄宫中。
在那个白衣白发的人出现的瞬间,鸿钧挣开了眼睛。
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已经不年轻了,白发如霜雪,白衣上绘制着青莲纹样,连面上都出现的皱纹,但当他出现的时候,鸿钧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从他身上挪开眼睛。
成圣之后,这天下就再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可是他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算不透眼前人的来历。
“老爷。”瑶寰见他出关端坐在须弥台上,忙不迭闯了过来,“莲池里的莲花都凋谢了……”
“什么?”半晌不见对方说话,在这个女童子清亮的眼眸中鸿钧看到了流泪的自己,这一刻,从心底传来的隐隐的痛楚和悲哀仿若在心口开了一个洞,冷风灌进来,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就在刚才,在他还未意识到的时候彻底的失去了。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些什么,纵然天地间的污秽被净化,但是洪荒分崩离析已经在眼前,鸿钧抬手一挥,取下其中最大的四块,分别取名为北俱卢洲、南瞻部洲、东胜神州和西牛贺州,而其余的小的碎片,则仿造三十三天之下的万千星辰各成一体,当中有幸存的生灵自在一星球上繁衍生息。
太一则带着陷入沉睡的兄长和无数的妖族避世而居,存活着的祖巫亦是带着巫族沉默下来。
而作为寿命最为短暂的妖族却在女娲补天换的伏羲转世的机缘,静待下一个轮回的相遇。
当一切尘埃落定,紫霄宫的莲池当中结出了一个小小的莲蓬。
同为道祖门下看门的童子,瑶寰比昊天更为安静,自从上一回看到老爷流泪了,她便越发的沉默了,直到今日看到莲蓬脱落结了一个莲子,她才笑着用玉盘捧了献给鸿钧。
“你下去吧。”鸿钧看着在玉盘中的莲子闭着的双眸微微睁开,再挥退了瑶寰之后,他毫无惊讶的看着那个小小的莲子落地生长开花而后变幻成了一个成年男子。
“道友别来无恙。”盘古在他跟前盘膝而坐。
“盘古道友?”鸿钧微微挑眉,对方的存在与洪荒之中得任何生灵都不相同,用后世的话来说是跳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活在自己的紫霄宫中。
“道友可记得我们从何相识?”盘古的眼神温柔而安宁,看着鸿钧的时候却带着淡淡的哀伤,他不待鸿钧回答又追问道,“道友斩三尸成圣,不知三尸如今何在?”
“你知道什么。”成圣之后鸿钧已经许久没有想起成圣之前的事情,可是这一刻,他却恍惚记得自己仿佛遗忘了什么,而随着盘古话音一落,他只觉得心神恍惚,一瞬间有无数的光影从脑海中掠过,仿佛是一刹那又仿佛是一元会,鸿钧猛的站起身来,“我忘了一个人。”
“你还想找他回来么?”盘古不动声色。
“你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在何处。”鸿钧沉默片刻,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期待,“是他让你来找我的么?”
“我知道他是谁,是你让我来找你的。”盘古摇了摇头,语气含着几分怜悯,他将一枚玉简放在鸿钧跟前,“你看了就会明白,但我其实并不希望你想起来,因为那会让你觉得很难过,而他舍不得你难过。可是他不在了,元神碎成无数片,需要在漫长的时间中慢慢凝聚,而这些我希望你知道。”
鸿钧收下了玉简,他认出封印的手法正是自己惯用不外传的,因此他心里渐渐相信了盘古的话。
“不周山废墟之上起舞的神灵是他!”玉简的记载很短,只是一段小小的影响,但鸿钧还是认出了那个叫做寒乙的青年是合道以前的自己,脑海中有什么闪过,他豁然抬头,盯着盘古。
“你让他等你,可是如今的你还是你么?”盘古叹息一声,转身往外走,东海之滨有只调皮的鸟儿还等着自己去将他唤醒。
盘古再次见到鸿钧是改名为陆压的小太子入地府任判官,阐教与截教冲突将起的时候,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奈何桥看到一袭紫衣的道祖。
“如今再见道友亦是有事相托。”鸿钧微笑,“吾之三尸已入轮回,今日我也该去找回我的爱人,洪荒还托道友暂管,天道留一线,若是我封印了记忆还能生生世世与他相爱,便有我们重逢得一天。”
“我明白,你且去吧。”盘古点点头,“若是我先寻到他必然送他与你相见。”
“有劳道友。”鸿钧拱手行李,面色苍白,他与天道合为一体,如今入轮回未免天地动荡只得封印自己大部分的力量,虽然他仍旧没有想起来,但有什么关系呢,他和他的爱人终将在轮回中相见。
如此又过了数千年,在c城,看着那个漂浮在半空中金光闪闪挂满了功德的灵体,被盘古从被窝里抓起来的夏洛克对着那个青年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们也有好长好长的时间没有相见,他很想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