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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浪在热情蒸腾的场馆内四处震『荡』, 空间仿佛都要被这躁动撕开了口子。

万人齐呼的安可, 约定俗成的返场时间。

云肖便在这呼喊声中, 从舞台中间徐徐升了起来。演唱会已经到了尾声, 云肖心理上已经是比较放松的状态,很从容地和歌『迷』们挥手互动。

返场加歌环节, 规则基本都是差不多的, 镜头take到谁就是谁点歌。

第一位,随机到一位内场女歌『迷』, 她想给她的一个特别的朋友点首《唯一》,并且现场就拨通了对方的电话,经过云肖首肯以后手机还外放了。那边也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听到了现场云肖的声音顿时就激动得不得了了, 到了后面听到全体歌『迷』的合唱直接就在电话里哭起来了。最后的最后她还大喊了一句我爱你,也不知道是喊给云肖还是喊谁的。

第二位,在群情激动中,镜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对准了最前排的白岸洲。看着大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云肖直接原地一懵。然后才醒悟过来小爸之前说的那句“有安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原来他是要在他的演唱会上和他互动。

开场前几分钟,裴铃曾给云肖看过一条消息, 这消息是白岸洲发的, 当时云肖正紧张地准备着要上场呢,他以为小爸的有安排是要等演唱会结束以后给他个什么庆祝之类的,后来上场了, 也就把这事抛脑后头去了。

实际上演唱会开始前云肖就已经知道最后一位点歌的歌『迷』是主办方指定的了,连对方要点什么歌都已事先定下来了。这种指定的情况在演唱会上并不少见,都是交过赞助费的。只是云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歌『迷』会是白岸洲。

云肖站在舞台边上,就眉眼含笑地看着下面的小爸。这个安排真的有点太出乎意料了,刚才在大屏幕上看到人的时候云肖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讲真的,有被吓到,至少有一秒钟,云肖觉得心脏是在胸腔外跳动的。

白岸洲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往台上看,也嘴角带笑。

在这样的场合,在聚光灯下,近在咫尺,被万人围观两个人深情款款四目相对,虽然大家并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虽然云肖竭力自持,可是一种有点难为情的感觉还是抑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很高兴最后一个被选到的是我。”当然实际上这是作为赞助方的白岸洲临时跟主办方提的一点小要求。这个对于云肖来说很重要的时刻,白岸洲不仅仅是想坐在下面陪伴一起度过,他还想参与一下。

云肖:“这位看起来很冷静的先生怎么称呼?”说是高兴,白岸洲显然并没有一般歌『迷』被爱豆选中了的那种兴奋。

“免贵姓白。”

“小白先生想点什么歌呢?”

“机会难得,我也想把这首歌送人。因为特殊的原因,他今天晚上没能坐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白岸洲的话,表面听起来一点问题没有,围观群众只当这个一脸冷静的男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当然懂其中深意的像左右的几个弟弟早就已经乐得见牙不见眼了,不禁纷纷感慨还是大哥会玩。

“……”云肖忍俊不禁,想到小爸要点的歌心里更是甜到颤,“所以是什么歌?”

“可以随便点吗?”白岸洲不按套路出牌。

“也别太随便咯,得我会唱。”云肖此言一出,引得下面歌『迷』一阵笑。

“那《你是否愿意嫁给我》可以吗?”白岸洲随口编了个歌名。边上的李有文早已经笑得东倒西歪的了,杨正源在冲云肖疯狂地挤眉弄眼。

小爸此时满含深意的目光好像是带了电,云肖顿觉心跳加快,脸都要热了,这话怎么听着像在公开求婚?不是说好唱《月亮代表我的心》的吗?

“有、有这首歌吗?”云肖一时都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一晚上都顺顺利利地应对下来了,到了这最后了尾反而又紧张兮兮起来,嘴巴都有点打磕巴了。他是想答应,可是他实在没法子在演唱会上瞎唱一首不存在的歌,“只有《明天我要嫁给你》和《今天你要嫁给我》?”

“哦,都行啊。”白岸洲话接得流畅自然,好像就等着他这句似的,一语双关,一脸的完全不介意,“其实只是个说法而已。”

云肖这也才刚回过味来自己说了啥。虽然场合不对,可是云肖还是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是心满意足的傻笑。

“肖肖我贼拉爱你!!”与此同时来自白岸洲身后的一声猛然大叫让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哄笑。

云肖和歌『迷』们笑成一片,完了再次询问小白先生到底要唱什么,白岸洲不再耽搁时间很快说出了早就决定好的歌名。

随即乐队老师们便给出了那首超经典的情歌《月亮代表我的心》的伴奏。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云肖沿着舞台四周踱步转,下面的应援灯很快便跟随着他挥手的方向统一了节奏,全场挥成了蓝『色』的灯海,一万八千人为了这最后的结束歌曲响应着自己的爱豆而卖力地大合唱起来,云肖看在眼里,听在耳内,满到心里,几度眼热,便觉得这每一句都是在见证在祝福:

“轻轻的一个吻

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

让我思念到如今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唱到最后一小节,云肖正好走完一圈又回到正对小爸的舞台位置。虽然因为灯光的原因,他此时已经看不清观众席,但是他直直地就看着那个方向唱,他相信小爸此时一定也在目不转睛地看他: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你去想一想

你去看一看

月亮代表我—的—心-—”

云肖最后郑重地作了一个单手比心的动作。

歌『迷』们欢呼,荧光牌挥舞闪烁,全场瞬间彩纸喷洒。周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然而直视前方,云肖一时只觉眼热鼻酸,心里酸甜交错,又激动又感动,演唱会最后竟是如此收尾,这一切简直堪称完美了。

他要开自己的大型演唱会的目标至此终于是圆满完成了。

“谢谢!”略带哽咽,云肖大声致谢,再次深深鞠躬。

然后云肖一一地报了乐队老师和几位和音的名字,以及感谢今天台前幕后所有的工作人员,最后云肖站到了舞台的升降台位置,全场逐渐安静下来。

“这场演唱会对于我,特别是重生后的我来说,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云肖知道没有人会懂他真正的意思,对于“重生”歌『迷』们自然只会理解成他指的那场爆炸事故,当时对云肖的报道多家媒体都颇为夸张地用了浴火重生这词。

“可以说这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努力想去实现的一个目标,是哪怕在重伤昏『迷』的那些梦里都没敢忘记也不会放弃的目标。那时候的我总觉得,如果放弃了,好像我的重生也失去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意义。”

说到这,云肖眼里水波闪动,“演唱会能如期举行,真的要感谢很多人,当然也少不了你们每一位的支持。今天晚上,我每一首每一句都在认真地唱,我知道,你们也一直都在用你们的心在听我,在看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用力挥手,转了一圈,云肖大声喊道:“谢谢你们!!”

在全场热烈的回应中,演唱会至此全部结束了,大屏幕上的最后一个镜头是云肖站在升降台上向歌『迷』鞠躬缓缓下沉。歌『迷』们齐声呼喊云肖的名字,之后屏幕便彻底暗了下去。

还有人在大喊安可,可是场内观众席的灯光忽然全部亮了起来,宣告着演唱会的彻底结束。

在安保人员的协助维护下,现场一万八千名观众秩序井然地开始退场。

李有文问大哥要不要去后台,他刚和明洋消息了,“他们一会十点钟还有个媒体见面会,不过应该很简短。”毕竟大家都挺累的了。

对着舞台若有所思的白岸洲回过神来,说先回酒店,今晚上他已经够高调的了。既然哭包还有得忙呢,那他们就别去添『乱』了。

白岸洲说的高调一点没错,因为娱乐记者们可真不是吃干饭的。本来只是走走过场的媒体见面会,硬是被搞成了澄清发布会。因为当场就有娱记不合时宜地提出了含沙『射』影的问题:最后的那位白先生就是传闻中百世的白总?他是专门过来捧场的吗?

白岸洲已经被认出,这是赖不掉的,但是直接回答是显然不妥。

云肖笑答:“传闻?什么传闻?还有捧场这个词用的,难道白先生过来听演唱会就不能单纯地只是个观众吗?喜欢听我的歌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位记者只好先点头,云肖笑地更开心了。

不甘心的记者干脆挑明了说:“现在网上很多你和白先生的cp粉,因为演唱会最后求婚的图片报道已经激动地快要沸腾了,对此云肖你怎么看呢?白总的求婚又是怎么回事呢?”

云肖:“我怎么看?不就随便看看咯。”

云肖四两拨千斤,对方立刻不依不饶地尖锐追问:“会不会对这种无—中—生—有,很反感呢?”

场内立即安静了几秒钟。面对一堆摆明了都在期待,等着看能不能从他嘴里爆点猛料出来的记者,此时的云肖再笑不出来了,记者故意强调“无中生有”的那个语气让他觉得极其刺耳。

他可以拒绝回答,随便他们去写去。也可以答是的反感,为了照顾粉丝情绪,还会说得非常婉转,然后转身离席。但是这会儿的云肖不想要这么说了,他也不想以后总有人在这个问题上大做文章,然后他再一次又一次地去否认掉他和小爸的关系。

云肖抬手示意谭伟升不用过来阻止,他要答这个问题。目光紧盯那位记者,云肖点点头:“今天我正好就借机在这里说明一下,虽然说我的私事跟你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可能有人又要问了,那你以前怎么不解释?还是那句话:这是我的私事。”

“我重生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认识白岸洲先生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二十年什么概念?你可以参考一下我的年龄来想这个问题。”

“可以说我就是在他身边长大的。我和白岸洲先生的关系,是亦师亦友亦情亦亲。”

“从我出道,白先生就一直在支持我的事业发展,并且从不计较得失,从不图丰厚的回报,这种无条件的支持我想只有真正的家人才能做得到,例如说我老爸云青杨。”

“其实在我的心里,他就是我的家人,有时候他和我老爸一样也会喊我儿子。”

一屋子本来聚精会神等着八卦的娱记们听到这句顿时哄堂大笑起来。云肖这虚虚实实的说法倒和白岸洲如出一辙,知道内情的一听就懂,不知道的就要理解成两人是亲如父子的意思了。

“我可以明确地回答你之前的问题,对这种cp粉我一点也不反感,我纯粹是对你提问的语气和你问题背后隐藏的目的感到反感。”

那位找茬记者被云肖正面刚地低着头在快速记着什么,看样子像是不准备再问了,下次谭伟升肯定也不会放他进来了。

“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白岸洲先生始终都是一个值得我尊敬值得我喜欢的人。”云肖说到这眼中好像隐隐又有了一点水光,“如果有可能,我倒很想去跟以前的白先生说一声,我现在很好,不用伤心。”

有记者随即问这话到底何意,云肖一时放空了眼神,没有回应。

云肖:“虽然演唱会到现在的见面会一直是小波折不断,但是对于我来说今天是非常值得纪念的一天。之后我会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有记者『插』话:“是之前说的要去度假吗?”

“是的,要故地重游。谢谢各位出席今天的记者见面会,大家辛苦了。”

说完,云肖便像有急事似的,果断离席了。

关于这场记者会的相关报道,白岸洲是在第二天看到的,一大早都还没起呢,李有文便在对面房间里叫唤了:“大哥,云肖已经回c城了。这么赶?怎么没跟咱们说啊?”

“呵呵这些记者,云肖怼得好,跟他们有半『毛』钱关系。”

“要回去告诉上辈子的白先生,我很好,不用伤心。这话说得也太文艺了,云肖这什么意思啊?”

“要故地重游,哪个故地?”

李有文这些问题白岸洲一个也答不上来,媒体见面会的详细内容他后来也看了,云肖真的是成熟了不少,现在应对起媒体来不能说游刃有余至少也是十分谈定了。至于那些明显是话里有话的说辞,白岸洲不能不承认,他这个自认为最亲近的人也不太明白云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中午之前,白岸洲回了c城。

一路没打电话,以为云肖肯定是床上蒙头睡大觉呢,结果到了家,除了衣帽间明显被动过,根本没人。白岸洲转了一圈,在书房桌案上发现了一张奇怪的明信片。明信片是去年夏天云肖从萨城寄来的,可明明是寄给他的东西,他却丝毫不知情。

明信片背面写着三个字:好不好?

用搜图软件随便搜索了一下,明信片正面那张风景是太阳湖的,位于可可西里腹地。

好不好?这明显是云肖在问他,可白岸洲捏着这张明信片,心里对他的小哭包第一次有了如此茫然的感觉,哪怕一丁点的猜测方向都没有,他完全不懂这三个字的意思。

云肖的电话能打通已经是五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原来他人一直在飞机上。

电话里云肖显得有些疲惫,从平原到高原,他身体已有不适。飞机上他一直在睡觉。本来演唱会结束以后他就应该好好休息的。

云肖抢先第一句话就是:“小爸刚才我梦到你了,我想你。”

“你少给我来这套。”不过当白岸洲得知他只身一人已经在西宁机场的时候,那一肚子的火气就怎么都没能发出来了。

白岸洲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云肖要重游的故地就是可可西里无人区的太阳湖。别的先顾不上问,白岸洲就问他就算要去为什么这么急,为什么就不能等他一起,“你以为穿越无人区是一件可以闹着玩的事吗?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云肖态度很好地认了错,他高原反应一向大,这海拔还没到三千米呢,他就有点不舒服了,“我现在头都有点疼了,上了四千肯定得出鼻血。”

白岸洲恨不能立即从电话里穿过去抽他一顿:“现在、立刻,你给我回来!”

云肖呵呵呵地干笑,虽然这是个很情绪化的决定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冲动的行程,但是他在机上睡醒的时候就想清楚了,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就认真地去把以前的路再走一遍,他确实很想再去看看太阳湖。

第二天早上十点,云肖从青海飞到了格尔木机场。

中午,云肖在格尔木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展厅拍了照片给白岸洲发了过去,照片上他墨镜帽子口罩遮得严实,背了个大背包。

当地的旅行社和租车公司都不少,想要穿越可可西里的更是大有人在。租好了吉普车,找好了向导,准备了各种补给、『药』物、御寒装备,云肖知道自己高原反应大,更是提前服了红景天,备了氧气袋。下午他就跟着一个户外俱乐部的车队一起向可可西里进发了。

这个车队用的都是改装车,看起来是很专业的,前面有领头的,最后有断尾的。一路上车里的人都在用车载电台聊天,非常热闹。

云肖租的大切诺基就一路跟在车队最后面,司机和向导都是当地经验丰富的大叔,他们不认识什么偶像明星,只当云肖是那种爱户外探险的小年轻。

司机大叔:“你怎么自己来可可西里?你看这路上骑行的都结伴呢,人多这一路上天气变化身体不舒服的也能互相照应一下。”

云肖:“我小爸应该随后就到,我到太阳湖等他。”

向导大叔笑:“那你干嘛不等他到了再一起去?还能省不少花费呢。”

云肖:“因为上次就是我先到的。上次他来晚了,不过这次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迟到。”

司机回头问:“你小爸就是你后爸?”

云肖笑着摇头:“我小爸没那么老的,我十四岁的时候爸爸没了,是他一直在照顾我的,他特别特别疼我。可是我以前不懂事,都不怎么听他的话。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我就不听话,结果落单掉湖里,差点没冻死。这事让我难过了好长时间。后来我上了大学,发展自己喜欢的事业,也是他一直陪着我,无条件地支持我。反正只要他能做到的,我想他都为我做了。”

两位大叔纷纷感叹这是个好男人,云肖深以为然,他的小爸最好了。

远山的天际线连绵起伏,太阳照得人昏昏欲睡,青藏线沿途的风景再美看多了也难免有些枯燥起来,云肖列了张上高原的必备清单和注意事项给小爸发了过去,然后就在后座上躺下了。

晚上八点,历经四个多小时,车队从海拔不到三千米的格尔木到达了海拔四千五百米的索南达杰保护站,车队会休整一夜,明早再向可可西里腹地进发。

向导大叔问云肖明天能不能继续跟着车队走,虽然目的地不一样,但能跟大部队多走一段也是好的。云肖说得看他身体情况。从车子进入昆仑山口以后,云肖的头就开始持续地疼了。

晚饭云肖吃了两口午餐罐头,喝了些热水,然后就钻睡袋了。睡到半夜,被自己脸上黏糊糊的『液』体给憋醒了,伸手一『摸』,是鼻血,鼻粘膜不出意外地又破了。

胸口有些闷,脑袋还是疼,云肖套了羽绒服起来,上铺的向导大叔醒了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并建议他吸两口氧。

云肖找热水擦了脸,又吞了两粒红景天。凌晨三点半,走出驿站的宿舍门,外面很冷,空气中似乎还飘了小雪花。云肖仰头看天,果然脸上有一点点小小的雪粒落下。

小腿忽然有点想抽筋,云肖在驿站门口的那两截窄窄的台阶上坐下来,把羽绒服帽子扣得结结实实。放眼望去,青藏线又远又黑,周围寂静得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只偶尔有两声极轻微的噗噗响,是保护站前面旗杆上被夜风吹动的那几面旗。

这么多年了,这个保护站基本上就没什么变化,还是老样子。上次来的时候因为高原反应严重,他在保护站逗留了多日。小爸一直在身边照顾他,小爸还给保护站捐过款。

云肖忽然就想起在圣托里尼山顶上小爸说过的话:会不会觉得有一点神奇?那时候我们两在那里,这时候我们两在这里。

“确实蛮神奇的。”云肖掏出手机对着远处的青藏线拍了一张,如今他在这里,他的小爸不知道在哪里呢。

两天前的晚上他还站在冷气充足的四面台上,眼热鼻酸,万人瞩目,此时他就已经身处这寂静的高原旷野,抱着抽筋的小腿在这黑漆漆的台阶上挨冻了。

手机上什么也没拍到,照片里一片黑,只有公路的远端上有两颗微弱的亮星。云肖再抬眼看时,那两颗星明显比先前又亮了不少,并且慢慢地在向保护站这里靠近。

原来是车灯。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会彻夜在这寂静黑暗的高原上赶路,是两辆,应该不是运输之类的专业车队。

直到两辆车从公路上下来,转进保护站,云肖才借助车灯看清,是两辆红『色』的大切诺基。车刚停下,从后面那辆大切的后座下来一个穿着长风衣的高个,径直就往车后面路基方向去了。

云肖捂紧了嘴溜着边地悄悄跟上去,乘着那人低头解裤扣的功夫,从后面一个猴子上树就扑身上去了。

“哎!!!”男人以为是野狼之类的东西呢着实吓了一激灵,闪电用力一甩肩,“啊!”云肖直接就被摔地上去了,那声“小爸”已经叫晚了,鼻子这下又出血了。

“你是不是脑子抽风?”白岸洲裤扣都没顾上,边骂边飞快把云肖给扶起来了,“能给你摔成残废你信不信?半夜三更你不睡觉一个人在外面是要干嘛?”

车前的司机此时已经跑过来了,忙问怎么回事,他也看不清云肖的脸就知道白岸洲怀里搂了个人。白岸洲忙说没事,说这就是我的那个熊孩子,他在这埋伏我呢。那人立即建议先把孩子抽一顿,“你看把家里人急得,我们是连夜赶路,一路追到这里啊,路上都没敢停车,你要是不在这,我们还不能歇呢。”

还好总算是追上了。

云肖歪在白岸洲怀里,喊小爸,说流鼻血了,头也摔疼了,“就算你有气你也不能下这么毒的手啊。”

“我知道是你?”前一句白岸洲还像是随时要发火的样子呢,到后一句明显就有些软下来了,“给我看看。”把云肖脑袋转对着车尾灯的方向,一看,坏了,确实是流鼻血了。

“你就可了劲地作。”白岸洲把人弄上车,在灯下把他鼻血擦干净,仔细看了,云肖穿得厚除了手上擦破点皮并没真摔着。

“你不是要『尿』『尿』?”云肖怕小爸憋坏了,“我看你刚才怪着急的。”

“已经吓没了。”白岸洲没好气,眼看着怒气值回升中,刚才他正掏家伙呢,差点没『尿』裤子里。

“嘿嘿呵呵。”云肖往他身上倒,白岸洲颇不留情地把他颠开,少来这套。云肖再倒,两手抱住,抬头凑上去想亲他下巴,白岸洲往一边一让,云肖就没亲到。

没亲到云肖也不松手,“对不起。”

“你说说你对不起什么了?一条一条说。”

“……”

“你倒好啊,一声不响地就跑了。”白岸洲声音是没有起伏的,但是说的话听在云肖耳里就特别严肃了,“你以为演唱会上我那真是跟你闹着玩呢?结果前前后后你连电话都没一个。我担心你,让你回去,你也整个是当耳边风。你现在心里头还有我吗?”

当然有,可是云肖这会有点不敢接小爸的话,然后白岸洲就说了句重话:“真心喂狗了。”

车里顶灯亮着,两个人的姿势是不看对方,只眼神在前挡风玻璃里模糊地对视。

斜前方驿站走廊里的灯泡此时亮了一盏,能看见两位司机师傅拉开门已经进了宿舍。

挡风玻璃上一点一点的小雪粒打在上面发出细微的响声。

然后有个坚定的声音用力反驳:“没喂狗。”

白岸洲不置可否,把带血的纸巾丢在垃圾桶里,开门下车,他得先去把生理问题给解决了,“你老实呆着。”车里暖和,加湿器还在喷,空气也不像外面那么干冷。

“没听见吗?”

“哦。”云肖赶紧应他,从挡风玻璃上看到小爸是一副回来再跟他好好算账的表情。他答应地挺好的,但是人前脚走,他后跟就也跟着下车了,非常欠揍地偷偷『摸』『摸』地又跟上去了。

于是安静的凌晨里又听到了男人被惊到的那种叫声,然后就是带了点鼻音的嘻嘻嘻嘿嘿嘿的笑声了,云肖从后面抱住了小爸并一把抓住了他刚暴『露』在冷风里的热乎乎的宝贝。白岸洲被冰得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终于是接连不断地也笑出声来,被气乐了,彻底被折腾服了,他是拿哭包子没办法了。

“你头不疼了?”

“疼。”

“疼还不放手,快回车上去,你这么抓着,我怎么『尿』?”

“攥着它我能疼得好一点。”

“放你md狗屁。”白岸洲脏话都出来了。

“嘻嘻嘻,我给你捂捂。”云肖抱着人不放手,“小爸你穿这样冷不冷啊?”

白岸洲感受着小雪粒落在自家二弟身上的感觉,连连地叹气,最后只能就那么将就着将剩下的『尿』完了。

“还不放手?”

“都y了,我给你弄出来。”

“嘶!!”

几分钟以后彻底解决完了生理问题,云肖就像个尾巴似的,摆来摆去地拖在小爸身后一起摆进了驿站。

驿站的房间本就紧张,条件也非常有限。不过白岸洲这次虽然来得急,但是各种物质装备准备地可说非常专业,专门用了一辆大切做『奶』妈车,双人睡袋这种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上铺的向导大叔醒过,和白岸洲打了个照面,又转身睡了。下铺两个人脸对脸躺在大睡袋里,讲话都是气音耳语。

“你现在一天天地玩命地作我,是不是给你小时候报仇呢?”

“呵呵,你也知道你那会对我不好啊。”

“可你那时候确实熊啊,招人烦。”

云肖将脑袋往上拱进小爸颈窝里用力顶了他两下,又把腿骑他肚子上,“我烦你?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去烦别人呢?”

是啊,那时候白岸洲也觉得挺奇怪的,好像云肖对他莫名其妙就怀有一种很强烈的感情。

“小爸,你还记得咱两一起看过的讲平行空间的电影吗?”

“哪部?彗星那个?”两个人看过的相关科幻惊悚题材的电影不止一部,云肖对这种类型的电影很喜欢。

“小爸,你相信这宇宙中有另外的你吗?”

“除非我亲眼所见。”

“如果我说我来自另外一个时空,你会相信吗?”

“那么这个时空里的你到哪里去了?像《彗星来的那一夜》里那样被你给干掉了?”白岸洲显然是不信的。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三观早就成型了,除非经历巨大的打击或变动,否则某些基本观点是很难轻易改变的。

“没有,和那个不完全一样,我算是重生。”

云肖以前——特别是小爸对他“不好”的那几年——也不是没有设想过在将来某一天和小爸说起自己是重生的人时的情景,料想小爸就是个平淡无奇的反应,大概还会怀疑他脑子有『毛』病了,只是云肖有点没想到真到了这个时候自己也已经是一副谈论天气的无所谓态度了。

“所以你演唱会上才会多次提到重生?”白岸洲心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他在这之前,从演唱会现场第一次听云肖说这个词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认为云肖反复几次提重生这个字眼是因为爆炸受伤这件事在云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伤痕,是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得多的阴影。他为当时没能一直陪伴左右而反复后悔,更为没能及时发现这个事实而自责。这也是他今晚追上云肖时没舍得真的发火的原因,他觉得云肖确实需要一种任『性』的释放。而选择可可西里,大概和云肖那次去萨城录节目的经历有关,是早就定下的一个目标。

“对啊。还记得刚开始那会吗,我知道你所有的喜好,你不还老追着问我原因吗?”

“嗯,这样确实也解释地通。”

“对啊,因为上辈子就认识你啦。”云肖笑着去亲小爸,“就一直一直很爱你啊。”

“原来是这样啊。”白岸洲无声地笑了,顺势把人搂紧了,『揉』云肖的脑袋。

“你不信啊?”云肖也笑。

“这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我不管你从哪来,反正我要你以后都不准离开,懂了吗?”

“懂了。”

“真的懂了?”

云肖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白岸洲困意甚浓,一副随时要睡着的样子了。谁知过了一会,他又轻声耳语道:“演唱会很精彩。”

“有被我帅到吗?”

“有啊,太有了。”白岸洲动动手指,轻捏他后颈以示回应,“都要成你粉丝了。”

云肖那个开心,直想要爬起来,又想起车里小爸说的那句重话,他抱住他肩膀郑重道:“真没喂狗,你收回这句话。”

“那就要看你表现了。”一码归一码,白岸洲可是分得很清的,

“哎呀!”云肖在小爸肚子上用力蹬腿以示抗议,白岸洲抓住他脚脖子按住。

“你手这会怎么这么热了?”云肖手『插』他脖子里,觉得小爸身上也有些热,是那种想发烧的热,“难受吗?没事?”

“没事,熬夜太困了,让我睡会。”

白岸洲很快睡着了,可是睡袋里实在是太热了,他睡得很不安稳,感觉浑身都在发烫似的。白岸洲知道自己做梦了,梦里他还在赶往保护站的路上。高原的夜是空旷寂静的,车灯前几米内的那一点微弱亮光更是反衬地整个世界都是无边的黑,无边的安静。

车灯刺破整片的漆黑,就这样微微晃动着不断前行,仿佛是行在一条通往异世界的路上。

这个梦中景象持续了很久,然后在遥远的黑暗彼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亮点。随着车子不断前进,亮点也在逐渐变大,这亮点竟像个发热源一样,越接近梦里的温度就越高。

当车子非常接近亮点的时候,那亮度已经刺得人睁不开眼,而温度也已经高到了令空间都要扭曲变形的地步。

白岸洲觉得不舒服到了极点,浑身冒汗,整个人都湿透了,耳边仿佛听到了云肖焦急的叫喊声,他内心里一遍遍回应着,百般挣扎着想醒过来。

终于哗啦一声,车子穿过了那亮点的入口,整个掉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原来他不是出汗才湿透,而是人已经在水里。原来云肖不是喊的小爸,而是叫的救命。白岸洲急了,不要命地奋力地向深处的那个模糊的人影游去,可是没有用,追不上,不管他如何疯狂地用力大叫,已经什么用都没有了,人已经沉下去了。

原来万箭穿心就是这种感觉,白岸洲冷到浑身抽搐,只有眼泪是热的。他想这就是个梦,醒了就好了,不用伤心。可是实在是痛啊,那种感觉太痛了,太真实了,心肝被挖掉一块的感觉,眼泪自己有了意识,一直不断地流了下来。

“小爸……小爸……”云肖摇小爸的肩膀。

睁开泪眼,天已经大亮了,白岸洲看到了云肖那张着急的脸蛋。

“醒了,小爸你发烧了。”

“哦。”白岸洲嗓音哑到不行,抬手盖住眼睛,浑身都没劲。

“梦到什么不好的事了?”肯定是超级伤心的梦,小爸都哭了,刚才在梦里都一直在抽抽,云肖难受,从未见小爸如此哭过。

白岸洲长舒一口气,说“做梦了,没事的。”然后他一把将云肖拉到怀里抱住。

云肖张开手臂也搂住小爸,“都怪我。”不是他昨晚非要给小爸撸那一下,小爸肯定不会受寒的,在高原地区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去太阳湖了,小爸,咱们回家。”什么事情都没小爸的身体重要。

白岸洲抱着人,『摸』怀里宝贝的脑袋,一遍遍『摸』,静静地只是不说话。

过了一会,白岸洲出声问:“还记得有一回半夜,你做梦哭醒了,说梦到掉湖里了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个就是太阳湖。我那是梦到了上辈子的事了。”

“哦,所以你才说故地重游?”

“对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刚才也梦到掉水里了,连人带车一起。”

“所以才哭了吗?”

“不知道……就是很伤心。”

不知道为什么,白岸洲能确定,梦里的那个人就是云肖,而那个湖就是他们要去的太阳湖,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就算现在醒了,一回想起来还是浑身难受。

虽然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识不会轻易改变,但是态度可以改变,白岸洲决定用一种较为认真的态度来对待云肖的重生的说法。

现在反而是白岸洲坚持想去太阳湖看一看。

好在他发烧不是因为高反,很纯粹地只是因为受了寒。

有熟练的司机和经验丰富的向导,车辆『性』能优越,物质储备齐全,白岸洲一行三辆车在历经波折的第三天下午,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太阳湖畔。

四季更迭,太阳湖多年如一日地安静地躺在这高原之上。清澈的湖水与周围的雪山相互辉映,美得如梦如幻。

之前各种赶路要来,真的到了,云肖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天气寒冷,空中飘着大雪花,三位司机师傅加一个向导全呆在车里不想动,一路上不时地要拖车推车,几位也确实是累瘫了。

云肖踩在湖边一块碎石头上,看着湖面上雪花越飘越大了。他两手扩到嘴边,向着远处忽然大声喊出一句:“你好吗?”

停一下,又一句:“我很好。”

喊完鼻尖便酸痛起来,他『揉』了『揉』眼睛,嘿嘿笑了,再喊的时候声音便有些破了,“你好吗?”

这时候站在后方的白岸洲接了一句,大声回应他:“我很好。”

云肖半响没了动静,再转身的时候,白岸洲看到他的肖肖眼中有泪,小哭包笑着问他:“你好吗?”

“我很好,宝贝。”白岸洲慢慢张开了双手。

云肖哭着笑,跑着一头撞进了小爸怀里去。

白岸洲吻了自己的小哭包,好久没用的那种激情的法式吻法。

车上的那几位此时都是一脸懵『逼』的表情,不明白一个喊另一个小爸的两男人是怎么就亲到一块去了的,看大雪里的两人全看到呆住,

不过白岸洲和云肖都不在乎了,经历越多,越能明白,那些都不重要。

两个人在一起,谁也不离开谁,当下,陪伴,这些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