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兵是胡大山的二儿子,曾经在部队当过兵,后转业回平乐县,进了公安局,如今已是最年轻的副局长。
对于叶钢这个人,胡大山多次从胡兵的嘴里听到过,却因为叶钢很少休假的缘故而从未见过,直到半年前,叶钢在回部队前来找胡兵帮忙办事儿,当时正在胡兵家里的胡大山这才见到儿子嘴里敬仰不已的连长。
叶钢显然也认出胡大山来,他礼貌地喊了一声“胡叔叔”,便不再说话,眼角余光瞥见陆珊恍然大悟的神情,嘴角微扬,突然很想笑。
“真的是叶连长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过几天胡兵也放假回家了,叶连长你可一定要来找他啊,他要是知道你在家,肯定高兴!”胡大山笑得红光满面,忽略了脸色难看的胡老二,好像胡家门口发生的事情都不存在。
“哦对了!你瞧我这记性,人老了这脑袋瓜子也不灵光!叶连长现在肯定已经高升了吧?”胡大山问。
“现在做营长。”叶钢语气平淡地回道。
果然……胡大山面露恍然,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人人都说他儿子胡兵年轻有为,但是跟叶钢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不到三十岁的营长并不少见,但因为胡兵的缘故,胡大山对叶钢的职业有一定的了解和猜测。他们这种部队的营长,可比普通部队的团长更牛,职权也更高。
胡大山并不知道,叶钢如今所待的单位,其职权之高远超他的想象。叶国繁一个堂堂少将,也只能在基地担任团长一职,作为二营营长的叶钢,别看职位并不高,但军衔已然不低了。
哪怕是在六里村待了大半辈子农民的胡大山,也可以预见叶钢的前途无量。
这样一个人,别说他跟自己儿子关系好走得也近,就算不不亲不近,他也不可能上赶着去得罪!
心思百回千转,胡大山双手一拍,面露慈祥:“叶营长,虽说你是我儿子以前的领导,但现在不在军营,咱们就各论各,你既然叫我一声叔,我也不跟你客气,就叫你叶钢吧。”
叶钢神色一正,认真回道:“这是应该的。”
看到叶钢这么知礼,胡大山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有了心思解决眼下的麻烦。
虽说他年纪大了,但他吃过的盐比胡老二吃过的米还多,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胡老二是个啥东西,他比谁都清楚。
以前之所以没有收拾他,那是因为胡老二这人虽然混,但他至少有一点自知之明,那就是明白这胡家村的老大是谁。而他能够在胡家村以外的地界横着走,靠的也是跟胡兵七弯八拐的亲戚关系。要是没有这层关系,他胡老二算个啥东西?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胡老二蛮横,他们一大家子就没有讲理的人。凭着这股子蛮劲儿,干尽了欺软怕硬的事,占了不少便宜,却让人敢怒不敢言。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能耐,不敢作出太过火的事情,也不敢欺负到胡大山头上去,所以才没惊动过胡大山。
但是这一次,胡老二显然踢到了铁板上,他根本就没料到,让他耀武扬威的大靠山,竟然是叶钢以前带过的兵。
胡兵是什么人?胡老二比谁都清楚,不到三十岁的官儿,在他眼里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对象了。但就这样的人物,却要叫叶钢领导!
他不知道什么连长营长,他只知道,叶钢现在混得很好。
“叶钢啊,你看今天这事儿,究竟是啥情况,你跟叔说说。是不是胡老二做了啥不地道的事儿,你尽管说,如果真是这样,我绝对不会因为胡老二是胡家村的人就包庇他!”胡大山现在还不知道胡老二干的那些傻事儿,他刚才听胡老三简单地说了一些情况,以为胡大山占便宜占到了叶钢身上,叶钢这才找上门来。
他根本没有料到事情究竟有多严重!
要不是陆珊在接到张惠受了重伤的消息就立马托关系搭乘飞机回来,并立即给她治疗,张惠的伤情肯定会耽搁。至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叶钢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听胡大山这么问,叶钢当然不会隐瞒,把张惠受伤的实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并着重提到张惠的伤。
语毕,他也不多废话,从陆珊那接过张惠在医院做的检查报告,拿给胡大山看。
胡大山以为叶钢所说的张惠病危的话有点夸张,但当他看清那一叠报告的时候,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这时候胡老二可不乐意了,他们不过是狠狠揍了张惠那老女人一顿,虽说他叫的人个个力气不小,下手也没个轻重,但也不至于把人打死。而且他也记得,根本没把张惠打残,至于内脏会不会受伤,他哪知道啊,他又不是医生。
叶钢这兔崽子肯定是想凭张惠的伤讹他的钱,想清楚了这一点,胡老二顿时叫冤:“叔爷爷啊,您可别听这小子瞎说,我们根本就没下重手,最多打得她在床上躺个把月,绝对不可能打残!再说了,以前我们也不是没打过人,没见哪个这么严重啊,最多躺两天,照样生龙活虎。”
“你给老子闭嘴!”胡大山眉头皱得死紧,眉心处的川字十分明显,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快速浏览完手中的一叠报告,那些专业术语根本看不懂,直接略过,但是报告结果他还是能看懂的。
肋骨断裂!脾脏大出血!大肠破碎!重度脑震荡!剩下的他已经看不下去了,就他看到的这些,随便一样都让他看得心惊胆寒。
他大儿子就是医院副院长,在儿子的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下,他虽然不会医术,但一般什么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心里还是有点谱的。
这个胡老二,手实在太黑了!
胡大山脸色阴沉地盯着还想叫屈的胡老二看,直看得胡老二两股战战,口舌不清地喊道:“叔爷爷……”
“别喊我叔爷爷,我们胡家没你这么心狠手辣丧尽天良的后人!以前我只当你性格顽劣,除了爱惹是生非,爱贪小便宜之外,还有做人最基本的底线。可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打人,致人重伤!这还不说,你竟然还敢闹到医院去勒索别人!你TM还有啥事干不出来?”胡大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叶钢,眼里带着歉意和羞愧,“叶钢呐,你妈现在情况咋样了?要不我找人帮忙,将她转到省城医院去?胡兵他大哥就在省城医院上班,有什么需要,他也能帮上忙!”
胡大山并不知道张惠的病情早已稳定,在他的认知里,张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害,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说实话,就只看这检查报告,张惠的伤能治成什么样他心里都没底。他也怕把张惠转到省城医院后,要是这伤没治好,叶钢会不会怪他儿子。但是现在他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谁叫这打人的刽子手就在他们胡家村?
这能怨得了谁?
此时此刻,胡大山真是宰了胡老二的心都有。他下定决心,趁着这一次,一定要把胡老二以及他的狐朋狗友烂兄烂弟一起送进班房,省的留着他们祸害别人。到时候要是再犯像今天这样的罪,整个胡家村恐怕都要被这帮蠢货牵连进去!
“胡叔叔,转院倒是不用,我妈的病情已经稳定。”见胡大山明显不相信的表情,叶钢解释道,“我爱人是京城医大的学生,她的老师是医学界有名的华医,医术高超。我妈的病就是拜托他治疗的。”
“不过,”在胡大山和胡老二共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叶钢话音一转,继续说,“想必你也看到报告了,我妈当时伤得究竟有多重。就算进省城医院,也不一定治得好,老师当时费了很大精力才让我妈的伤势稳定下来。但是后续的调养,却要耗费大量的名贵药材,不仅如此,老师当时给我妈治疗时开的中药,没有一样是便宜的。不管我妈病成什么样,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我肯定要管她,哪怕是卖血,我也要把她医好!如果我妈这病是自己造成的,花了多少钱都是我自己的事。但我妈是被胡老二带人打伤的,这医药费,该不该他出?”
“胡老二,这钱该你出!”胡大山冷脸看着胡老二,一锤定音。
胡老二顿时大叫:“叔爷爷,我哪儿来那么多钱啊!这兔崽子他要老子出六万,六万块,把我卖了看值不值那么多钱!”
“卖了你肯定值六万。”一直站在叶钢身旁没吭声的陆珊突然面无表情地冒出一句话,听起来有些阴恻恻,“你可能不知道,医院有一些重病患者正在寻找合适的肾脏或者心脏,再不济,还能换眼角膜呢。你要是真没钱付我妈的医药费,不如就去医院卖肾卖心吧,掏空了身体,怎么也能凑齐六万块。”
“你你你你……”胡老二就跟活见鬼似的盯着陆珊,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漂亮女人,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那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