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热火朝天地吃完早饭,便匆匆忙忙出门了。这一次除了男人们,大部分身体强壮的女人也跟着去了田里,帮忙收割稻杆。
有两三个身体不方便下田的妇女则留在叶家,帮忙做饭和晒谷。
“李二嫂,你今天身子不爽,还是别碰凉水了,碗放着我来洗。”陆珊刚把脏碗收拾好,放到院子里的洗衣石台上,就见李二嫂挽着袖子洗碗。
这里的身子不爽,指的是妇女来月经,这个时候还没有普及卫生巾,妇女一到这种特殊的日子,一般是用月经带夹点草木灰。家里有关系或者有钱的妇女,可以用上卫生草纸。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上厕所的问题。
草纸金贵,大部分人家自然舍不得花钱买草纸来擦屁股,早些年还有人用大字报和报纸当草纸用,但现在连这些东西也没有了。那么到底用啥来解决大便后的卫生问题呢?
陆珊当初刚重生到七里村的时候,也是要解决生理问题的。但当她上完厕所,看到厕所旁边放着的那一堆大概两指宽三寸长的竹片时,彻底傻了眼。幸好她的空间仓库里还有点纸巾存货,不然她估计也要尝试一下原始的厕后清洁工具。
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半年,陆珊也算彻底融入了农村生活,这也与她前世十多年的军营生活有关。有时候上完厕所,她也会偶尔尝试用一下竹片和草叶子,虽然没有纸巾那么卫生,但很环保。
李二嫂家里虽说不穷,但也不富裕,所以她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也只能用月经带夹草木灰,这让离她很近的陆珊直接闻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再看李二嫂的脸色,惨白无血色,应该是经血量比较大的第一天,陆珊上辈子做兽医,这辈子又正式自学华夏古医,自然明白女人在月经期应该注意些什么。
见到陆珊,李二嫂淡淡地扯了扯嘴角,目光有些闪躲。
陆珊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并没有太过在意,她现在可忙死了,根本无法分心去关注李二嫂的异样。
但当她刚刚转身,准备收拾最后那一桌子碗时,李二嫂突然鼓起勇气喊了她一声。
“陆珊,你,你等一下,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李二嫂皱了皱眉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拉住陆珊的衣袖往院子外走去。
“李二嫂,你这是做什么?”陆珊不由问道,她被李二嫂这么猛地一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还是顺着李二嫂的脚步走出了院子。
“陆珊,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李二嫂带着陆珊来到一棵水桶粗的柚子树下,脸上带着三分尴尬,三分内疚,以及三分惶恐地对陆珊说道,“我跟你说的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的话,我就不会跟你讲了。”
陆珊眉头微微撅起,她微微眯了眯眼,盯着李二嫂,见她脸上虽然带着抱歉,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便知道她要说的这件事应该挺大。
她想了想,便点点头,承诺道:“李二嫂,我跟你保证,要是把你今天说的话透露出去,我就淹死在水库里!”
见陆珊作出这样狠的承诺,李二嫂便放下心来,但同时又有点愧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陆珊,说道:“陆珊,你可别怪二嫂,我也是没办法!按道理说,这件事我根本就不需要告诉你,但我既然碰巧知道了,要是不告诉你,我这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六叔六婶。”
李二嫂话里提到了叶德正和张惠,也是明里暗里地告诉陆珊,她是看在叶德正夫妇的面子上才会说出接下来的话。如果陆珊是个懂事的,自然会更加尽心尽力地孝顺公婆。
接下来,李二嫂说了一句让陆珊震惊不已的话。
“陆珊,你别等通知书了,你等不到的!”
陆珊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刚想问李二嫂这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就听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李二嫂,陆珊的通知书为什么没了?”
这声音实在太过冷硬,饶是在炎炎夏日,也让人不由生出一股胆寒之意。
“叶钢,你咋回来了?”陆珊回过头,正好看到穿着背心短裤,头上戴着一顶草帽的叶钢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
“我回来拿茶叶。”叶钢看了她一眼,尽管面部表情并没有变化,但陆珊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看到她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柔情。这让她的心情突然就欢快起来,连李二嫂刚才爆出的重大消息也给忽略了。
不过,她忽略了,她男人可没忽略。
叶钢回答了陆珊的话之后,再次问了一遍:“李二嫂,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啥意思?是不是陆珊的大学名额被人顶替了,你知道是谁顶替的?”
叶钢这句话一出,不仅让李二嫂大惊失色,就连陆珊也目瞪口呆。
陆珊前世并没有考过大学,因此并没有想到会有顶替名额这种事情发生。但这并不是让她惊讶的原因,之所以震惊,是因为这句话居然是从叶钢的嘴里说出来的。
在她的认知里,叶钢属于一心钻到军营里的那种人,严肃稳重,正经老实。她没想到,叶钢竟然对社会上的这些潜规则也十分了解,跟他比起来,她这个空有超前资讯的人倒是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一刻,深藏在陆珊骨子里的“硬气”突然变软了一些,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情绪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如同要用一句通俗的语句来形容,那应该就是:陆珊从一个女汉子,开始往女人的方向近了一步。
而李二嫂,她跟陆珊想得又不一样。
叶钢猜的没错,陆珊的大学名额确实被人顶替了,这也是她今天想要跟陆珊说的话。同为六里村里,大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何况还沾亲带故,若她知道了这件事却不说,她良心难安。
但人都是自私的,她能够告诉陆珊这个消息已经是仁至义尽!至于更多的事情,她是不可能再多说一句的,她不想把自己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万一到时候闹大了,她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但是叶钢那带着肯定语气的问话将她震住了,叶钢是一个军人,而且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军人,他要是将浑身气势大开,一般人是不可能受得住的。李二嫂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根本无法承受叶钢的气势。所以当她对上叶钢那双冷冽的眼睛时,她不得不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我娘家侄儿媳妇家里有个妹妹,嫁到了县城里,她夫家在平乐县也算有头有脸,就给她在县教育局安排了一个工作。前天我爹过寿,侄儿媳妇的妹妹也来了,她爱人也在一起,听说两人在同一个单位上班。那天非常热闹,开席的时候,我们坐一桌,是在堂屋里头单开的一桌。我爹很高兴,他没想到侄儿媳妇的妹妹一家都能来给他祝寿,他一高兴话就多,侃天侃地,最后就说到咱们百里镇上薛家的娃考上了大学。”
李二嫂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她看了对面的陆珊和叶钢一眼,见两人脸色均无异样,顿时心下一松。
她口中说到的那个百里镇考上大学的娃,正是薛杭。而薛杭和陆珊之间的事情,也因为之前薛杭和刘欣大闹七里村而被传得沸沸扬扬,邻近的几个村子基本都知道了。
但因为陆珊强硬的手段和处理方式,让这些流言蜚语并没有往她身上靠,大家谈论得最多的就是刘欣和薛杭那对不要脸的野鸳鸯,偷情不说,还胡乱给人泼脏水,真是忒没家教。
这下她见自己提到薛杭,陆珊和叶钢脸色未变,便知道那个薛杭和陆珊是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不然的话,就算陆珊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但身为陆珊的男人叶钢,他总不可能忍得住吧。
李二嫂接着说:“我那侄儿媳妇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她听我爹把薛家那娃夸得天花乱坠,恨不得是自己的娃似的,便有些不高兴。就说,六里村不还有个准大学生呢嘛,还跟我沾亲带故的。我爹也听说过陆珊考大学这事,因此就问我陆珊有没有收到过通知书。我就如实说还没听说收到通知书的消息,这时候,侄儿媳妇妹妹的爱人突然冒出来一句:‘如果你们说的那个学生叫陆珊,那她就不可能收到通知书了。’”
“这句话一出,别说是我,我们整桌人都惊住了。忙问他是咋回事,结果他才告诉我们,陆珊的分数太高了,已经达到京城大学的录取分数,所以,你的名额就被人顶替了。”李二嫂最后说道。
说实话,听到这件事陆珊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太过愤怒的感觉。当然也不是说她自愿被欺负,就让人把她的名额顶替掉,而是说,她并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很急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