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的事,已经超过了黄莺所能承受的心理范围,她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跟刘乔木老老实实做生意,竟然也会遇到张志强和王老五这种恶人。但让她最没有想到的是,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陆珊,竟然可以轻描淡写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将一件她看起来很复杂的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毫无后顾之忧。
这一刻,黄莺的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有点恐惧,却又带着点压抑的兴奋。
此时的黄莺还不懂这种纠结的心情究竟意味着什么,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甚至看待这个社会的眼光都在这一个下午发生了让她难以察觉的变化。而这个变化,也直接影响了她的整个人生。
“刘哥,黄莺姐,我实话跟你们说,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我没有向你们坦诚。其实我并不是L市人,这些天卖的鸡也不是我自己家里养的,鸡的来源我现在不太方便告诉你们,但来路绝对正当,这个你们无需担心。”陆珊考虑了一下,决定对两人坦白。“我明天就要离开L市,现在暂时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再来这里。”
刘乔木咧嘴笑了笑,不小心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嘶嘶”呼痛。
他跟黄莺对视了一眼,对于陆珊的话并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他对陆珊说道:“其实吧,这件事我们心里都有数,但你不说我们也不会问,你有你的考量。既然大家有缘相识并合作,最基本的信任肯定要有,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
“事实证明,你是对的。”陆珊爽快一笑,从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牛皮纸信封,分别递给两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付出多少必定收获多少,刘哥,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我也不能让你失望。这个信封你们回去再打开,里面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你们应该得到的回报。”
“至于张志强的一千块,你们不能不收。”陆珊见两人拿着信封不知所措的模样,便说起之前的事,“对待恶人,只有比他更恶才能防止他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这一次张志强看似偃旗息鼓,短时间内他不敢找你们麻烦,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定。一千块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只有让他痛狠了,才能让他记住这一次的教训,日后若想再报复,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一提到张志强,黄莺便急急说道:“陆珊,你之前说要杀了张志强,是为了吓他对吧?”
“当然只是吓唬他而已,黄莺姐,杀人可是犯法的,会判死刑!就算张志强作恶多端,我也没有权利去杀他,而是应该由警察来处理。”
见黄莺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下以后,陆珊便和两人交换了通信地址和可以找到人的电话号码,这才提着之前在百货大楼买到的东西回到了医院。
第二天,陆珊起了个大早,走到叶钢的病房,见他还在洗簌,陆珊便转身去了隔壁房间。等她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两个体积庞大的蛇皮口袋,这是她昨天在市场买的,一共十个,专门用来装东西。
早在几天前,陆珊就已经在空间里宰杀了一批家禽,腌成腊味,一直晾在空间里风干。腊味保存时间长不说,味道还好。她一次性杀了一百只鸡,五头野猪,牛羊各俩,不仅给叶钢准备了充足的存货,她这次从L市回去,也正好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到时候就跟家里说这边的肉价更便宜。
“这么早就起了,怎么不多睡会?”正在刷牙的叶钢听到声音,立刻从洗手间里支个脑袋出来,见到陆珊手里提的俩蛇皮口袋,吐掉嘴里的泡沫问道,“你拿的这是啥东西?”
陆珊随手将口袋放在地上,假装揉了揉并不酸痛的手腕,解释道:“我刚去早集转了转,看有没有啥东西要买的,正好看到一老伯挑着担子卖山货,我一看这些肉可都是好肉,就买了不少。这些肉你都带到部队去,加加餐啥的,我想着肖英雄等会开车来,也不怕放不下。对了,我昨天还给你买了几身衣服,内衣外套都有,你记得洗过再穿。”
叶钢含了口清水在嘴里漱了几下,飞快地擦干净嘴,走过来提了提那俩口袋,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的他差点没提动。回想起刚才陆珊轻轻松松的样子,叶钢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些微妙。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力气竟然还比不上自己的女人?
这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在原地杵了好几分钟,直到听到敲门声才回过神来。
“哟,你们都起了啊,怎么不多睡会儿?”肖英雄笑得一脸灿烂,视线不停在陆珊和叶钢身上晃来晃去,似乎要找出两人不纯洁的痕迹。
叶钢见到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作为一个表面正经惯了的人对于肖英雄的行为实在无法赞同。
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到脚边的蛇皮口袋上时,顿时眉梢微抬,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你来得正好,这里都是陆珊刚出去买的腊味,让咱们搬回去加餐呢!我现在不方便搬,你搬去放车里。”
“真的假的?”一听腊味,肖英雄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嘴巴啧啧响。
他摆了摆手,边拿手去提蛇皮口袋,边冲叶钢豪爽地说道:“你放心,哥们儿其他优点不好说,但这力气还是有的。这东西虽然看着重,但对于我来说是个小……小……靠,这都装了啥东西,咋这么重?”
见肖英雄憋得脸都红了,才辛辛苦苦地将一个口袋扛到肩上,那模样活像孙悟空被压在了五指山下一样,憋屈得不得了。
叶钢突然松了口气,刚刚在陆珊那里丢掉的自信瞬间又回到了他身上。看来不是己方太弱小,而是对方太强大,不过,陆珊的力气比他大这件事还是让他无法接受,他暗自决定好好养伤,等身体彻底恢复后,要加大力度锻炼自己。
等肖英雄气喘吁吁的将两大口袋腊味都扛到车上,再上来时,陆珊也已经把叶钢和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已累成狗的肖英雄再次沦为搬运工,包揽了两人的行李。
尽管他知道陆珊是大力女,却也不好意思让女同志拿东西,好在陆珊良心发现,分担了一半的行李。至于叶钢,陆珊和肖英雄都不愿让他拿东西,对待他就像对待易碎的玻璃,总是担心他落下病根。
离开病房,陆珊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几天的房间,心里竟微微生出了一丝不舍的情绪。她轻轻关上门,转过身差点撞到叶钢的胸口上,她赶紧退了一步,一抬眼便撞进一双如浓墨般幽深的眼,心中突然一悸,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不舍。
叶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里面透露出比她更加浓烈的不舍,瞥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他低声说道:“走吧。”
陆珊张了张嘴,竟相对无言。
走到楼梯口时,陆珊条件反射地看了看四周,在L市这么多天以来,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不是卖鸡赚了多少钱,也不是她收获了息土这一让玄芒都眼红的息土,而是这个与她八字犯冲的楼梯口。
但她转念一想,似乎发生在这里的每一次事故,都与苏家有关,难道是她和苏家人天生不对盘?
不知怎么的,对于苏家人,她总是没有什么好感,这个认知让她感觉很诧异。
对于毫不相干的人,陆珊一向不甚在意,但对于苏立伟苏立扬苏凌霄甚至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她总有一股排斥感。
自从那天晚上洗浴室外莫名其妙的一幕之后,苏凌霄和她的后妈都没有再出现过,不知是回了京城市,还是真如叶钢所说,她们不敢找麻烦。总之,在那天之后,陆珊再也没见过这两个人。
因为肖英雄还要赶着时间回部队,而陆珊要坐的那趟车在下午出发,所以他和叶钢都没办法送陆珊上车,只能将她送进站。
所幸行李并不多,不需要担心陆珊一个人上车的时候不好拿东西,否则叶钢肯定要再等一天菜出院。他拉过陆珊,千叮咛万嘱咐,东拉西扯,恨不得说出那句“你留下来”。
但他知道,这并不可能。
此时此刻,他总算明白了当自己问陆珊嫁给一个军人会不会委屈时,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她嫁给他会不会委屈,就如同他参军会不会后悔一样,答案或许是一样的。
“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叶钢看了看时间,对陆珊说道,“你就在这坐着别乱走,我出去买个东西。”
“还要买啥啊!”陆珊的话还没问出口,就只能见到叶钢疾步远去的背影,她只好作罢,在心里埋怨这个男人真是一会都闲不住,伤还没好就乱跑。
没过多久,叶钢便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盅。
他把保温盅放在陆珊旁边,说道:“这里装的都是刚做好的饭菜,等会到了午饭时间,一定要按时吃饭,知道了不?”
陆珊摸了摸暖暖的保温盅,点头应道:“我知道,你也要保重身体,不要逞强,身体没好之前绝对不要做剧烈运动。你要是真的残了,我可不想要一个残废丈夫。”
“遵命!”叶钢一本正经地说了两个字。
看到这么一张正经严肃脸说出那么逗的俩字,陆珊强忍着笑意,突然站起身,替他整理了军装领子。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喧哗嘈杂,叶钢看着正认真替自己整理衣领的陆珊,眼里一片温情。
“我走了,陆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