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驷出了魏氏宫殿,就看见静女正站在宫门口,一见他出来,就立刻行了个礼说道:“妾身拜见君上。”
“免礼,起来吧。”嬴驷亲自动手扶静女起来,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魏氏的房门,“这几天,你要做好准备,懂吗?”
静女低下头,开口说道:“妾身明白。”
“婧儿还有小婉……这几天宫里事务忙,那几头熊就会添乱,还是老实待在章台宫吧。”嬴驷说到婧儿外加俩个熊孩子,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意,但想到这是魏氏宫门口,又不得不将笑容敛住,“走,上车,今晚去你那,寡人正好还有些事和你商量。”
静女心中暗喜,行了一个礼道:“喏。”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
到了静女寝宫,静女命人为嬴驷上酒上菜,又热情的开口说道:“君上,静女最近跟妹妹学了几道小菜,君上不妨尝尝如何?”
“你……会做菜?”嬴驷飘忽的目光在静女身上转了一眼,声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不是他黑静女,而是静女姐妹吧,真得将术有专攻、各有千秋这些词发挥的很好,芈婧学跳舞学剑法,硬是能将本来颇具美感的舞和武,给练成广场舞;而静女嘛……在认识静女以前,嬴驷一直觉得做菜烧厨房是民间故事,后来他知道,原本真有人能烧厨房。
“哼!凉拌菜!”静女嗔怒的说了一声。
“好吧好吧,盛上来吧盛上来吧。”嬴驷立刻挥了挥手,对于自己宠爱的后妃们的小脾气,他的忍耐力一向是不错的。
酒菜很快盛了上来,如静女说的那样,中间的确有一道凉拌菜——葱香手撕鸡。
金黄色的鸡丝和翠绿的葱粒细细的搅拌在一起,白色的蒜末和火红色的辣椒丝则有如夜空繁星一点,均匀又肆意的散落在香喷喷的鸡肉上。
不提吃,只看这几种相互映照又雅致漂亮的色彩,嬴驷就觉得极为的赏心悦目。
嬴驷用筷子挟了一口鸡丝,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笑容,“肉质细腻有弹性,但却一点也不柴;味道咸香爽口,下饭下酒两相宜,静女你的手艺果然有长进。”
嬴驷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手撕鸡容易做,但能做得这么好却极为难得。
一吃就知道这鸡肉是用特殊手法腌制的,几蒸几煮才让调味完全入味的,这样后期搅拌的时候,才会只要随便一拌,味道就会这么好,而宫里有这么好手艺这么巧心思的人,只有芈婧一个人。
至于这调味料,不用说也是芈婧一早就按比例配好,搅拌的时候只要全部丢进去就行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嬴驷还是没拆穿静女这点小计量,毕竟人家姐妹同心的讨好自己,自己又何必太过于计较?
因此,嬴驷一边吃着美味的下酒菜,一边没口子的夸奖着静女。
“君上今天可真会说话,夸得妾身都不好意思了。”静女捂着脸,娇羞的说道。
“哪有,静女你本来就这么好。”嬴驷伸手抓住静女的手,满脸温柔的说道:“静女你先为寡人生儿育女,后为寡人主理宫务,这几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从未有过半点差错,真是难能可贵。”
静女被嬴驷夸得面上更红,低下头声音,羞涩的说道:“能为君上分忧,是妾身福分,妾身不敢居功。”
“哪有什么福分不福分的?要说福分,有静女你这样标致可人的女子主持宫务,应该是寡人的福分才是。”嬴驷说到这里,忽然拍了拍静女的手,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王后的事,你应该也知道……接下来你可能要忙很久,到时候真是辛苦你了。”
“能为君上分忧,静女不怕辛苦。”静女抬起头目光坚毅的看着嬴驷,朗声说道。
嬴驷放心的点了点头,满意的回答道:“那就好!”
嬴驷和静女一直在说的“事”,其实就是指的魏氏死后的丧事。
在中国传统习俗里,丧礼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其过程极为的繁琐复杂不算,还十分的能折腾人,身体差的人,在忙完一场丧事之后,甚至有可能大病一场。
而能全程调控主持好一场丧礼,对于有志于锻炼管理能力的人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
比如《红楼梦》里王熙凤就一直为自己能将秦可卿的丧事办得妥妥帖帖而得意至极。
秦可卿只是一个五品龙禁尉的妻子,她的丧礼尚且如此繁琐与磨人。
魏氏身为大秦的王后,又有养育王嗣之功,嬴驷对她虽不爱,也有几分怜意,自然不会与一个死人多做计较,她的丧事她的死后风光,自然会胜过秦可卿百倍千倍不止。
这样一来,主持丧事的人就会很辛苦了。
也难道嬴驷一直在说静女辛苦了。
也难道嬴驷不让芈婧带着小婉他们几个孩子回来。
魏氏是王后,根据礼法,所有的后妃公子公主都必须要为其日夜守灵。
守灵是件辛苦磨人的活,嬴驷可不想自己的心肝宝贝们吃那样的苦,虽然有些仪式躲不掉,但有些能躲掉的为什么不躲掉?
和静女商量完魏氏的丧事,嬴驷忽然又换了一个话题,“静女啊,你觉得则儿如何?”
一提到嬴则,静女眼中露出异常闪亮的明光,她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则儿?则儿当然是极好的,聪明可爱又有孝心,妾身再没见过比则儿更好的孩子了。”
“喔?你真得那么想?”嬴驷开口问道。
“那当然!妾身啊……”静女脸上露出一丝忧伤又感慨的表情,语气喃喃的说道:“就想要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可惜……”
自从四年前剖腹产生下小婉之后,静女因为子宫受伤,基本上就失去了生育能力,虽然按扁鹊的说法,静女还是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受孕,但四年恩宠都没有动静,静女早就绝了再育的心。
“那你觉得,这么好的孩子……”嬴驷摸着静女的手,安抚着她,“当太子如何?”
静女瞬间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嬴驷,却见嬴驷依旧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微笑在抚摸自己的手,仿佛刚才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一般。
实在是没办法从嬴驷脸上打量出他的真实意图,静女不得不再次开口说道:“君上……能不能将刚才的在说一遍?”
“寡人说,静女你觉得则儿当太子如何?”嬴驷慢条斯理的继续开口说道。
这一次,为了让静女听清楚,他特意一字一句的将话说了出来。
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静女飞快低下头,以掩饰自己脸上露出的欣喜之情,“太子废立事关重大,妾身不敢妄言。”
“也对……你是不能妄言……”嬴驷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边喝酒边说道:“立太子这种事,也只有王后才能妄言……”
听到嬴驷这句话,静女心中那是既喜又涩,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喜的是,从国家层面来说,楚女将会成为秦国的新王后;涩的是,这个人不是自己。
难怪今日君上格外温柔体贴,原本……
静女低垂下眼帘,她虽然不是一个聪明人,但也不是一个笨人。
听着嬴驷这番话,再联想到嬴驷今天的举动,她哪还想不出嬴驷今日对她格外好是为何?不过是担心立了芈婧为王后,自己会吃醋不甘心,所以亲自出手帮芈婧安抚自己而已。
毕竟论地位,自己是公主,芈婧只是宗女;论年龄,自己是姐姐,芈婧是妹妹,除了有子之外,在后位竞争上,芈婧毫无优势。
但有子也并非万能的,若是静女为后,她完全可以学魏氏收养嬴壮那样,在嬴荡没有出生之前,收养嬴则为子。
身为王后,静女将是后宫所有公主公子的嫡母,完全有这个资格。
可现在的情况是,嬴驷不愿意让静女上位,他就想立芈婧为后,因此静女必须退让,而且必须心甘情愿的退让。
虽然身为秦王,嬴驷一声令下,不管是静女还是谁都得听他的,但是……
嬴驷担心这样强硬的命令,会伤害到静女和芈婧的姐妹之情啊。
想通嬴驷对自己特别温柔的原因,静女酸溜溜的说了一句,“君上还真是用心良苦。”
“哈哈,寡人也很疼爱小婉啊。”嬴驷伸手将静女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手,声音万分温柔的说道:“等小婉长大了,寡人就在咸阳为她选一个夫婿,这样任恁她怎么淘气,哪怕是将对方的祠堂拆了,也有寡人护着……你说好不好?”
“君上,与其将小婉宠成这样……还拆祠堂……”静女在嬴驷胸口轻轻一捶,用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您还不如少宠她一点,好让妾身有机会管管她,能让她温柔懂事一点。”
“寡人的小公主,当然是要宠的。身为公主,温柔懂事?就算再淘气一点又怎么样?谁还敢给她脸色吗?”嬴驷不以为异的说道。
“可是……”静女才说了两个字,嘴唇就被嬴驷用手指按住。
“嘘!”嬴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声音温柔的说道:“这么好的夜,就别提那些讨厌淘气鬼了……难得小淘气鬼不在,不会闹着要和父王娘亲一起睡,我们是不是该干点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