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惊喜的抬头,刚想说王爷还有救,便觉得拉着瑞定的手轻轻地,但是很有规律的握了握。
黛玉立即将那句王爷还有救咽了下来,沉声道:“将这些刺客都搬出去!”这句话说完,她又觉得瑞定的手动了动,这下能肯定瑞定是装的了。
丁义亲自挑了几个得用的侍卫给顺和,又进来屋里,看见王妃虽跪坐在王爷身边,但是宽大的袖子下面,两人双手紧握,他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来,急忙道:“公公,人手安排好了,您看……”
顺和心跳不止,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匆匆忙忙跟黛玉行了礼,又说先去京里报信,这便出了船舱,坐上小船往岸边去了。
黛玉想起来方才瑞定就是被丁义叫出去的,知道他也是掌握内情的人,只是不知道瑞定后面还有什么安排,她也不好说怕,便啜泣道:“你安排两个可信的人,将王爷抬进内室,我亲自给他梳洗。”
丁义觉得眼皮子跳了跳,急忙称是,又叫了瑞定的几个心腹,依照黛玉的吩咐,又将瑞定抬了进去。
他虽觉得王爷一身的血腥气,王妃又有身孕,抬进内室怕是冲撞了,只是方才情况紧急,诈死也不过是三五息之间决定的事情,王爷也没顾得上交待“身后事”,况且王妃说的话……他也不敢反驳。
于是瑞定就被这么又抬了回去。
瑞定被放在靠门的软榻上,黛玉沉声道:“打热水来,你们都出去!”
雪雁叫了两声王妃,却被黛玉狠狠瞪了几眼,这才放下手里东西,跟其他几个人一起出去了。
瑞定听见屋里没了动静,知道人都出去了,刚睁开眼睛,便见黛玉手里拿了平常做针线的剪子过来。
他这里没什么孕期不能动刀子,不能吃兔子之类的忌讳,因此除了交待一声不能传出去,黛玉想解闷就随她去了。
只是这个时候……她动剪刀做什么。
然而瑞定对上黛玉的眼神,却被她躲开了。
黛玉在矮塌边上坐下,手里剪刀便冲着箭尾去了。“王爷莫怕,这东西虽不好□□,我替你把它剪了。”
瑞定吓得立即将胳膊松开,将箭丢在一边,又想起来自己一身的血,急忙跳下来小心脱了衣裳,又迅速的将脖子上脸上的血擦干净,这才在黛玉身边坐下,去夺她手里的剪刀。
两人拉扯了两下,黛玉力气虽不大,可是瑞定有点心虚,再加上怕伤了黛玉,就这么一人抓着剪刀一边,僵持住了。
“方才机会难得,”瑞定小声解释道:“便没顾上告诉你。况且顺和还在你身边伺候着,他是父皇的人。”
黛玉嗯了一声,松手了。“王爷还要我做些什么?”
瑞定想了想,道:“明天天亮我差人将你送回扬州去,京城将有大乱,你回去你父亲身边,我也放心些。”
黛玉却摇了摇头,“王爷,你这般诈死,就算有丁义在身边伺候着,他进进出出讨你的示意落在人眼里,怕是你就白白演了这一场戏,不如我留在你身边,方便许多。”
“不行。”瑞定下意识就拒绝了,可是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你还有孩子,一路颠簸。”
“难道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担心了。”黛玉将瑞定手拉起,放在自己肚上,“他方才动了。”
才四个多月的孩子,动起来都让人觉得似乎是错觉,但是瑞定生生感受到了汹涌澎湃的生命力,不由得愣了一愣。
“江南虽然有我父亲,可是消息毕竟闭塞,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不如我随你一起上京,况且……”黛玉想了想,“我可以装成胎像不稳,你就躲在我帐子里,也没人看得见。”
“就算进了京城,不管王爷想做什么,陛下得了消息必定对我礼遇有加,也没人会来为难我。”
不得不说,黛玉说的很是有道理。
瑞定眯了眯眼睛,又在方才黛玉说的基础上补全了几条策略,跟她一一说了,黛玉点头,这事儿算是说定了。
瑞定又去书桌前,还得给林如海去一封信,可是想来想去又拿捏不好究竟说多少,再加上时间紧急,最后只写了一个字。
计,计策的计。
瑞定安排好这一切,又回软榻上躺着。
黛玉给他从头到脚都盖了被子,这才扬声道:“去叫丁义过来。”
丁义低着头进门,并不敢去看黛玉,只是看见地上一团的血衣,还有剪了半个下来的箭尾,知道这两位是商量完了。
“你差人将这封信送去扬州我父亲处。”黛玉将信给他,又道:“记得先让他看了信,再说王爷的……”死讯两个字不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黛玉便觉得晦气,换了个说法道:“再说王爷遇刺的消息。”
丁义道一声是,王妃既然不点破王爷诈死,他便也这么安安静静的听着。
“王妃放心,此去扬州最多三天,肯定不叫林大人从别人嘴里听见。”
黛玉点头,“王爷相信你,你办事我自然也是放心的。”
黛玉看了看躺在榻上的瑞定,道:“王爷这般……也是不妥。你带人去船上找找有没有木板等物,或者拆些家具门板,做个……让王爷有个躺的地方。”
不说丁义了,连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瑞定眼皮子都抽了抽,虽然是方才商量好的,但是听黛玉这么平淡无奇的说出来,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反应,不过丁义的眼神还是飞快的往躺在一边的王爷身上扫了一下,道:“王妃说的是,我这便亲自带人去办,只是……东西做好了放在哪里?”
“就放在外间大厅里。”黛玉起身,雪雁和听兰两个急忙上前将她搀扶住,黛玉又道:“你去安排剩下的人,分在几艘船上,但是不能靠岸,我们这就回京。”
丁义称是,出了屋子自去安排。
不多时他抬了一口薄木板子做的简易棺材放在屋里,又很是体贴的在里面垫了棉被枕头等物,隔着雕花门跟黛玉禀告了,这才离开。
黛玉装作伤心欲绝,胎像不稳,除了几个贴身伺候的人知道,剩下的都被蒙在鼓里,特别是皇帝派来的一干侍卫,更是忐忑。
这种情况下,主子死了,他们还活着,多半都会在下葬的时候被殉葬。
船又往前走了两日。
黛玉靠在床上,三层的帐子遮的严严实实的,瑞定也在里面藏着。
为了掩人耳目,两个都没下床,黛玉更是连头也不梳,穿得还是寝衣。她没事还能下床来走走,只是不能出屋子,瑞定却连床也不好下来。
在床上躺了两天,瑞定只觉得腿脚都酸了。
“王爷这也算是被金屋藏娇了。”黛玉看着他笑。
瑞定看着黛玉,散着头发也是女神范儿,不由自主伸了手上前,突然听见外面雪雁的声音响起。
“王妃,丁侍卫在岸上抓了个行迹可疑的人,他说自己是您的大舅爷。”
瑞定的手顿了顿,反问道:“贾赦?”
黛玉道:“你去看看,是不是荣府的那一位。”
雪雁跟着黛玉在荣国府住了好些年,自然是认得人的,不多时,她又回来道:“的确是荣府的贾老爷。”
黛玉想了想,道:“你去回了他,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见不得人。”
“慢着。”瑞定出言阻止了她,小声对黛玉道:“能让他从京里出来,要么他知道了些什么,要么京里的局势……且叫他进来,听听他怎么说。”
黛玉扬声道:“去搬屏风来,请他去偏厅坐着。”
贾赦战战兢兢上了船,从在岸上被人截住,他便觉得气氛不对了,现如今上船,只见船上角落里还有血迹,栏杆上有刀砍的痕迹,甲板上还有箭孔,时不时还有两处焦黑,他越发的心惊了。
进了偏厅,不见瑞定出来,只见一屏风立在面前,后面传来黛玉略有虚弱的声音,“大舅舅请坐。”
贾赦端了茶,抿了两口,不由得问道:“王爷……这船上……”
屏风后面传来两声啜泣,黛玉道:“前日路上遇见劫匪,王爷被当胸射了一箭……后来……他现如今就在大厅里摆着。”
贾赦惊得立即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这是怎么说的,前前后后四船的侍卫,怎么就让人摸到你们船上来了。”
屏风后面又传来黛玉压抑的啜泣声,像是用帕子捂了嘴。
“唉……”贾赦叹了口气,半天没说话,他端着茶杯,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拿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杯子。
“您现在……肚里有了王爷的孩子,还有这一大家子人要管着,将来不管是谁……”他顿了顿,“您节哀。”
黛玉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贾赦又叹气,道:“京中恐有大变,您不如回扬州安胎的好,等到孩子生了再回来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