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放下手里茶杯,扫了站在身前的儿子一眼,语气还算和蔼,“巡查家业?家业都让二房差不多败光了,你有什么可巡查的?”
“还有金陵的祖产。”贾琏笑道:“祖产可是归在我们大房名下的。去年水患,想必今年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儿子代父亲去看看,若是真的收成不好,也可免些租金,以示父亲怜悯之心。”
贾赦冷哼了一声,“你父亲我可没什么怜悯之心。”他站起身来,围着贾琏走了一圈,“你想去金陵?我劝你早点打消这个主意。五王爷陪着一起去的,那是连对上太子都吃不了亏的主儿,就你这……骨头渣子都留不下来。”
“儿子惶恐,的确是想去巡视祖产的。”贾琏缩了缩,越发坚定道:“况且若是能帮上些忙,对荣国府也是好事一桩。”
贾赦眯着眼睛,贾琏是不知道他私底下跟五王爷有点什么的,不仅是他不知道,荣国府里每一个人知道。
只是不管是老太太还是二房,都认为自己是跟上头什么人有些交情,不然就不会从“不孝”这个重罪里脱身了。
贾赦笑了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去一趟江南,来来回回也得两三千两银子,江南剩下那点田地,一年出产也不过是这个数。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贾赦声音严厉许多,“别总想往二房跑!还有你屋里头那个,都嫁进荣国府了,整日的跟娘家来往算密切怎么回事!不行就抱着孩子回去!我也不稀罕!”
贾琏出了正屋,不由得叹了口气,马上四月了,若是还出不去……
转眼瑞定在江南已经住了一个多月。
林如海身上长了肉,看着也精神了许多。还有黛玉,瑞定每天晚上摸着她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想着这里面是他儿子,无比的满足。
这天,皇帝封赏几位皇子的消息传到了林府,随之而来的,还有海忠的一句话,只有四个字。
“恭喜殿下。”
瑞定眼睛一亮,如此看来这皇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是看看他父皇的举措……瑞定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而来的便是心焦,父皇这般行事,难道是觉得自己命太长?
瑞定想去找林如海,比方提前他们的计划,一旦此间事了,他要尽早回去京城。
正这么一想,便见林安来找他,“王爷,老爷请您去说话。”
到了林如海书房,只见林如海一脸担忧,道:“今日京里来了消息。陛下封赏几位王子……单单绕过了你同太子。”
瑞定在林如海身边坐下,点头道:“我已知晓此事,林大人怎么看?”
林如海道:“我与陛下……陛下是个多疑的人。他这番行事……”林如海摇了摇头,“我虽已多年不在京城,但是也听闻京中诸事,太子不像是有德之君,皇位八成是落不到他头上的。”
林如海看着瑞定不骄不躁,心里暗暗点头,继续道。
“只是陛下这般行事……”林如海定睛直视瑞定,“却是将你放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如果陛下不是真的有心立你为太子,怕是要害你了。”
“我来正是为了此事。”瑞定道:“我在御书房的耳目已经传了消息过来,此事该是真的。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得尽早动手了,我要尽快赶回京城,以免夜长梦多。”
林如海点头,道:“冯渊的家人已经找到了,是从小伺候冯渊的老仆,心里一直存了要提冯渊伸冤的心。”
瑞定道:“冯渊可以第一批动手,这样就算我们拿了薛家,他们也不会起了警惕之心。到时候假托薛家之人泄了底,也就顺理成章了。”
“那便是这两日了。”
瑞定脸上露出一个略显算计人的笑容,道:“改日不如撞日,我这便上街去买些笔墨等物。”
两人对视一笑,瑞定带着顺和还有四个侍卫出门了。
从林家大门里出来的,又是这般的人中龙凤,瑞定的身份昭然若揭,他故意一路慢悠悠的朝书院街上走,才过了两个路口,便有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弯腰驼背的老头扑倒在了他面前。
“求王爷做主!我家小主人被人谋害了性命,如今三五年过去,凶手仍旧逍遥法外,求王爷惩治凶手!”
瑞定故作惊讶状,退后一步道:“老人家站起来说话。”
周围人群中已经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毕竟当年这事儿闹得挺大,薛家又是金陵一霸,冯家一直求助无门,后来冯家人拿了银子,也就只有位数不多的这一两个人还在坚持了。
老头不住的磕头,瑞定眼色一使,身后两个侍卫上前将老头搀了起来。
“你家小主人姓甚名谁?又是被谁害了性命?”
“我家小主人乃是金陵人士,姓冯名渊,我要告的,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薛蟠!”
瑞定眉头一皱,故意又等了一会,这才道:“老人家随我过来。”
所以东西没买成,两人又回了林如海的宅院。
这老头不过是个幌子,但是瑞定也知道这事儿是真的冤枉,当下姿态做了十足,又差人去应天府去要当年的卷宗。
要说这应天府尹,也是个耳熟能详的熟人,贾雨村。
扬州离应天府不过百余里地,当天消息就传了过去,况且瑞定为了给他加压,还派的是太监。
贾雨村立即慌神了。
“公公,这……”这事儿不好办了,贾雨村出了一头的汗,当年的案子是怎么结的?
找的理由是两人是夙怨,今薛蟠又被冯渊冤魂索命致死,除了重重罚了拐子,就这么了结算完事。
这个理由……当年没人追查还好说,一旦有人追查,这理由着实站不住脚,况且贾雨村也从来没想到这案子还能有人追查。
王子腾是什么官儿,贾家又是什么身份地位,哪知道就这么不经事儿了呢。
贾雨村抹了抹汗,道:“这……王爷他,下官……”贾雨村支吾了好久,才道:“若是王爷在刑部倒还好说,可是王爷现如今是吏部管理……”
顺和冷笑了一声。
贾雨村越发的心惊,光顾着搪塞过去,光想着王家贾家。王爷的确不是刑部的,这事儿他管不着,但是王爷是吏部的……管不着案子,但是能管到他的升迁啊!
况且京里的消息……王爷一旦回了京城……
贾雨村当机立断,道:“此事……下官与公公同去扬州,当面跟王爷解释!”
顺和点了点头,去客房休息了。
贾雨村安排好了事情,打算第二天一早便启程去扬州。
只是瑞定却没那个功夫等他,当年下午,顺和还在去应天府路上的时候,他便差人将薛家几个主事的人抓了起来。
地方,自然是借用林如海的巡盐御史衙门了。
第二天一早,瑞定又带着巡盐御史衙门的人先去了李家,又让人将曹家团团围了起来。
“王爷,这是何意啊。”李家的大管家急的一头是汗,又差人去叫大老爷。
瑞定着急回京城,也不愿与他多说,道:“本王接了现报,说你们家里贩卖私盐,特来查一查。”
李家的大老爷腰带都还是斜的,就这么一路跑了过来,“王爷,这都是误会啊!小民一家子奉公守法,贩卖私盐……那是要杀头的重罪,万万不敢!”
瑞定早就安排好了人手,当下冷冷哼了一声,“搜!”
不多时,便见瑞定带来的侍卫前来回报,“王爷,找到了!”
瑞定扫了李老爷一眼,只见他虽然眼神闪烁,却还是故作镇定,“随本王去看一看?”
两人到了厨房,仓库里早上刚拉进来的大米,足足两百石。
其中一个袋子已经被侍卫划开,外面一层是大米不假,只是里面还有个稍小一层的口袋,里面都是白花花的精盐。
瑞定脸色变了,李老爷的脸色更是难看。
“兴许是装错了?”
瑞定冷笑了一声,“再划开一个!”
只见丁义像是随手一扒拉,又从里面拖出来一个口袋,瑞定看见口袋脚上有早先做好的记号,放下心来。
这里面依旧是一层米,下面全是盐。
“还要再划吗?”
“王爷!这是栽赃嫁祸啊!这大米是才从吴记米铺拉回来的!”
瑞定不理他,冷笑一声,“两百石的精盐,你们家里就算连丫鬟带小厮有三百口人,这辈子也吃不完这么多的盐!况且你从哪里能搞来这么多的盐?吴记米铺?他们根本就做不了精盐生意。”
“带走!”
将李家男丁悉数抓了起来,瑞定又去曹家如法炮制一通,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这两家已经大乱了。
瑞定跟林如海面对面坐着吃饭,笑道:“谁能想到这盐是从御史衙门里出来的呢?”
两人吃完饭,瑞定去安排侍卫。为避免夜长梦多,他打算夜里就出发,尽早控制住甄应嘉。
只是饭还没吃完,便听见下人回报,贾雨村来了。
瑞定眉毛一挑,让现在应该已经起不来床的林如海回去了,他这才去了大堂。
“下官叩见王爷。”
要说贾雨村这个人,长得真是不错,一脸正气不说,身材也很是魁梧,看着就很是正直。
“扬州城并不在应天府管辖之所,你来此处……”瑞定语气里有了几分威胁。
贾雨村刚站起来,听见这话又跪下来了,他道:“王爷明鉴,薛蟠此事关系重大,下官不放心,这才亲自来了。”
瑞定哦了一声,道:“不过是个两家争一女,又打死人的案子,依本王看倒是简单的很,如何能说得上是重大二字?”
贾雨村还有点犹豫,虽然已经决定保命要紧,但是却不知道该说到哪一步,况且贾家和王家两个……万一……还能给自己留个后路。
“回禀王爷,那薛蟠的确是已经死了。”
“胡扯!若是他死了,本王在京里见的是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