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收拾好心情,方才说道:“那女子是葛贝子的长女,唤作葛松儿,据说脑子有些问题,一直都在家里,葛贝子为了给她解闷开了这家书斋,就爱调戏进书斋的书生,一般不会太过分。”
“就没人管吗?”和珅皱眉问道,居然敢染指他儿子。
“和大人,都是沾亲带故的,葛格格又看着可怜,又没发生什么事,便都睁一眼闭一眼。”福康安继续解释道,庆桂因先前宁楚格被劫的事实恨不得将自己的影子缩到最小,没人注意才好将来正常起复,因此一声都不敢坑。
“这还不叫过分呢!”和珅简直要跳起来,想起自家衣衫凌乱的儿子心如刀割。
因丰绅殷德搬救兵去了,高桦已经整理好了,福康安不太明白和珅的意思,有些疑惑。
“阿玛,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葛贝子。”宁楚格见状急忙转移话题,好奇地问道。
其实乾隆也不太记得有这么一个葛贝子,看向万事通纪晓岚。
纪晓岚磕磕烟斗,说道:“这葛贝子的来历却是传奇,他本是汉人,一次先帝爷微服的时候救了先帝爷一次,先帝爷感念就认作兄弟,封了个贝子,还给了免死金牌,也不用上朝也没有实职,就干领俸禄。”
“怪不得那葛松儿说是阿玛的妹妹了。”宁楚格听了说道。
乾隆这才依稀想起这么点印象,本来就是为了作秀的人选也没多在意,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那他怎么会有朕的墨宝?”他连有这个人都不记得了。
众人一起摇头,乾隆心里提了提,又问道:“他的那些考卷都是真的?”
众人又一起摇头,纪晓岚说道:“三爷,考卷真假不就您一个人知道吗。”
乾隆恍然,看向高桦:“你有弄到考卷?”示意他拿过来看看。
高桦却羞愧地低下头,说道:“今天本来想去买考卷,谁知道就遇上这事。”
“哎!”众人一道叹气。
“会不会她察觉了什么,不是说以前都是小打小闹,今天好像阵势特别大,若不是咱们刚好到了,丰绅公子与表哥就麻烦了。”宁楚格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乾隆等人顿时脸一正,对纪晓岚与和珅说道:“你们俩继续查。”又看向福康安,“瑶林,你与他们一道。”
纪晓岚三人自然领命,乾隆便急着起身,他还要回去查查哪个是内鬼,他的字迹怎么会流落到外面,连一点印象都没有,总是不放心。
纪晓岚等人当然要送,簇拥着宁楚格与福康安就落在了后面。
“表哥啊。”福康安看看她,仿佛满不在乎地说道。
“表妹啊。”宁楚格看看他,别开头,假装温良地说道。
“听说是江南来的,才华横溢啊。”福康安继续说。
“听说是蒙古来的,天真可爱啊。”宁楚格继续堵他。
福康安瞪她一眼,却是说不出的宠溺:“坏丫头啊。”
“坏家伙,不知道我多想你吗!”宁楚格悄悄地伸手。
福康安勾了勾唇角,也伸出手来,两人的手指勾在了一起。
“你们干嘛!”只是抬头就见乾隆那张脸不怒自威。
“阿玛,咱们回家。”宁楚格“嗖”地抽回手,赶忙挽着乾隆半推半拉地走了,徒留下福康安在后面扼腕。
“你也不用留在京城了,赶明儿多出些外差。”乾隆一面走一面回头说,说得福康安脸色更加灰暗。
和珅在后面看了心有戚戚然,跟着抹泪,纪晓岚简直想抽死他,问道:“你跟着添什么乱。”
“我幸亏生的是儿子,只要把别人家的女儿抬进来就行的,要是要送给人家简直跟挖心一样。”和珅叹息着。
纪晓岚顿时心情不好了,他跟黛玉的感情越来越好,一想起她离出嫁也不远了,心里空落落的,和珅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一柄金烟斗砸了过去,叫你胡说。
“真是乱啊。”高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无语。
庆桂在旁听了大起知己之意,对着高桦笑了笑,两人迅速寻到了同类的气息,开始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乾隆回到宫中,也来不及数落宁楚格,便自个先冲回了养心殿,将吴书来好一顿责骂。吴书来跪倒在地上连辩解都不敢,但心里却是纳闷,他自问自己将养心殿把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谁能有天大的本事将乾隆的字迹带了出去,眼看着乾隆怒气一阵比一阵高,吴书来身子越缩越小。
乾隆正骂着,却见永瑢匆匆来了。他知道永瑢向来知礼,不会无事打搅,便按捺住怒气,挥挥手让吴书来先行告退,吴书来顾不得瘫软的身子爬了出去。
永瑢对此自然是视而不见,只与乾隆焦急地说道:“皇阿玛,连日大雨,堤防垮了。”
“什么?”乾隆大惊。
“皇阿玛,千真万确。”永瑢苦涩地点头。
“真是修堤的钱都喂了狗。”乾隆只觉得胸闷,捂着胸口倒在龙椅上。
“皇阿玛,唤太医啊。”永瑢大惊,想要扑过去。
乾隆摇摇手,说道:“没事,缓缓就好。”他实在太失望了,为了消除先帝的严刑峻法,他可说是对百官仁慈有加,年年都有银子拨下去,却是肥了别人的口袋。
永瑢急忙亲手倒了盏热茶与乾隆,抚着他的胸口好一会,乾隆这才缓了下来,抬头看永瑢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还有什么,你继续说。”
“皇阿玛,江南本来就连日大雨,钱塘等县遭灾严重,载运户部拨下去的赈灾银子的整艘船在运河上翻了。”永瑢只得继续说道。
乾隆脸又青了青,他知道不可能都赶在一起,只骂道:“尸位素餐!”
“皇阿玛,儿子愿去查个清楚。”永瑢见状便请命道。
乾隆却有些犹疑,江南官场恐怕已经坏到一定地步了,永瑢初出茅庐实在怕他有危险。
“皇阿玛,儿子想为你分忧。”永瑢也动了感情,说道。
乾隆拍拍他的手,叹了口气,女儿可以一直养在身边,儿子却不能一直锁在身边,尤其是当作继承人一般的儿子,最后终是下定决心:“你一切小心。”
“儿子明白。”永瑢感动地点头。
“多带几个人。”乾隆想了想又说道,永瑢连连点头。
乾隆接下来更加谆谆教导,恨不得将经验一下子都灌输给永瑢,永瑢自是明白他的慈父之心,乖巧地听着,末了永瑢才说道:“皇阿玛,这次去儿子想带了庆桂去,也冷了一阵了,再如此下去四妹妹与三哥脸上也不好看了。”
“难为你想着了,罢了。”乾隆听了,脸色变了变,最终应了。
“干脆连大姐夫也一并带去,到时候有了功绩也能复位,大姐姐脸上也好看。”永瑢又说道。
乾隆的眼里是一好万好,永瑢在他心中是完美儿子,自然不会反对,只感慨这个儿子果然是宅心仁厚。
待到永瑢走后,乾隆摊开纸就要写些东西,却心烦气躁的,为着江南事情愁心,他虽然觉得自己儿子很厉害,却又担心他处理不了,恍惚间刚落下的字就越看越别扭,进来伺候的小太监早已灵巧地将纸换了,乾隆叹了口气,定心写字。
第二日,乾隆在朝中宣布了这一消息,明面上是让永瑢下去赈灾,群臣都大惊,江南出事的事大多都知道,但是将事情交给六阿哥来办却都是议论纷纷。就是纪晓岚也忍不住皱眉,他觉得江南官场盘根错节,六阿哥不一定能搞得定。
“你管这么多干嘛,谁不是一开始慢慢学着办差的。”和珅一面愁书斋的事一面讽刺纪晓岚。
“可灾民不等人啊。”纪晓岚却是惦记着受灾的百姓。
“这位爷下去人家多少才能有些收敛。”和珅确有不同意见,纪晓岚只得叹了口气,木已成舟他也无可奈何,何况六阿哥也算是好人了。
“老纪,你就别想这个了,想想咱们的事吧。这葛松儿都关在步军衙门那么多天了,却是疯疯癫癫地一句话都没问出来,那个葛贝子天天拿着免死金牌来找我哭,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我家阿德还要考试,现在连家都呆不了。”和珅指着自己的黑眼圈都快愁死了,要不是为了儿子他才不管呢。
“那就先把人放了吧。”纪晓岚想了想说道。
“把人放了。”和珅皱眉。
“把人放了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啊,我让小月打听了,你知道葛松儿为什么这样吗。”纪晓岚突然神神秘秘地说道。
“为什么?”果然和珅挺感兴趣,凑了过来。
“这葛贝子家有两个女儿,葛松儿是大女儿,当初就许给了江南甄家,可不知怎么的小女儿嫁过去了,葛松儿也变成这样了。”纪晓岚撇撇嘴,对葛松儿有了那么一点同情。
“姐妹换嫁啊!这其中必有蹊跷。”和珅眼睛一亮,但想到江南,脸色也凝重,可能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天啊,姐妹换嫁的事也有。”高桦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惊呼,“真让人开眼!”
柳湘莲铁青着脸,恨声道:“也不知道那薛家大房是什么心肠,薛蝌对他们可是仁至义尽。”
“话不是这么说的,不是正成全了你吗。”高桦却说道。
柳湘莲却依然生气,说道:“我宁可没这事,薛二姑娘多伤心啊。”
“过段时间,我替你提亲去,你现在收收心,跟我一块去江南。”永瑢在旁正色道,高桦登时不敢闹柳湘莲了。
“对了,这薛家二房原来定的是哪家?”永瑢又问道。
“翰林梅家。”柳湘莲无精打采地回道。
“老四门下呀。”永瑢挥着手里的折扇,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恐怕又是四大家族的投资之道吧。”高桦直接讽刺道。
“他们不是……”柳湘莲想起贾琏那歌功颂德的样子,不由得问道。
“他们最喜欢左右逢源了,这恐怕是王子腾的手笔,贾琏这几个可不敢。”永瑢冷笑道,四大家族,薛家、贾家已经差不多归为己有,但还是要加强联系,可别被咬了。
“那湘莲更应该娶薛二小姐了,正好一举两得。”高桦说道,说完又看向永瑢,“其实王爷也可以添几个人,他们这样的人家最信的还是女人。”
永瑢沉默了会,便缓缓点了点头,只说道:“这事先不说了,这几天赶快收拾早点赶路,先将江南的事定了,一想到百姓无辜,就恨不得将这些人都直接剥皮了。”
“所以可以让湘莲先透点风,别小看贾家,他们与甄家关系匪浅,尤其那位老太太知道得可不少。”高桦却说道,看着永瑢若有所思,又表态道,“咱们家河道上经营了不少年,当然也会尽心。”
“但愿没人其中折腾吧。”柳湘莲见永瑢点头,应了一声,又叹道。
“怎么会没人折腾,恐怕牛鬼蛇神都来了。”永瑢冷笑道。
“我是不能去了,你们得保重。”高桦叹了一声,忧心忡忡,三人又说了一阵方才各自散去自作准备。
贾琏可不管江南天大的事,他可是被天大的馅饼给砸晕了,晕乎乎地回到家,却见王熙凤愁眉苦脸的,便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自从王熙凤宁愿与他同生共死后,夫妻感情可说是一日千里。
王熙凤依然皱眉苦道,“薛大妹妹订亲了。”
“哦,她找的是什么人家。”贾琏疑惑了,他实在不明白薛宝钗还能找着什么人家,不是每个人都是二太太那傻子。
“我都没脸说了,是梅翰林家。”王熙凤叹道。
贾琏听了,愣了愣,不由说道:“梅翰林家不是要娶得是薛蝌的妹妹吗,他们家还有兄弟,两姐妹一块嫁可不是大家所为。”
“什么呀,就是宝琴原来定亲的那位,不知怎么的,与宝钗两个人在房里被人撞见了,只能换嫁了,说是横竖是薛家的姑娘。”王熙凤说起这个头都抬不起来了。
“薛蝌怎么肯?”贾琏大惊,“再说了,这能一样吗,如今二房才是皇商,才是六爷赏识的人。”
“姑妈拿着绳子就要在他们兄妹面前上吊,宝钗在宝琴房里跪了三天,我爹也不得不去劝了,最后只能如此了。”王熙凤苦笑道。
贾琏眨巴眨巴眼睛,总觉得这事不对,但还是放开了,劝道:“不是我们家的事就别搭理,我倒有个天大的喜讯。”
王熙凤听贾琏这样说,自然收拾心情,问道:“什么喜讯?”
贾琏想了想,拉起王熙凤,却往贾母处,如今万事顺心,当然也要把老祖宗哄好了,大家都是聪明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老太太,六爷大约就是这个意思,恐怕将来三妹妹教养什么的得老太太费心了。”到了贾母那里贾琏口若悬河地哄着贾母。
“难为你公道。”贾母却叹道,觉得这个孙子越来让她刮目相看了。
“说实话,虽然都是妹妹,但总有亲疏,这样的机会我不可能没想过亲妹妹,可人有多大份量就用多大碗,二妹妹是没这个能力,三妹妹倒是可造之材,咱们首先得为了这个家。”贾琏听了叹道。
贾母这下将先前最后一点忧心都放下了,说道:“这你放心,探春是个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