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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过了几日,陆家便传来消息,说是陆大姑娘病倒了。不晓得是吃坏了东西还是感染了风寒,成日高烧不退,躺在床上也说胡话,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京城里但凡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请了,该开的药方子也都开了,就是不见好。

甚至托着关系连皇宫中的太医,也拜托了来给陆荃诊脉,就是治不好。

当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有人就开始说,是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中了邪。

消息传到晋王府的时候,林琬正搀着闺女小手在花园里玩。自从上次朝阳瞧见过自己丑丑的模样后,再也不敢一个人走路了,她怕摔跤。摔了跤就会变丑,丑丑的姑娘是不讨人喜欢的。所以朝阳现在特别乖,出来散步也都是紧紧抱住自己母亲腿,再不敢轻易迈出一步去。

林琬蹲下身子来,晃了晃女儿的小手道:“朝阳,娘要出门一趟,你乖乖在家跟画堂玩好不好?娘很快就会回来的。”

朝阳不愿意,一双小短手只紧紧抱住自己母亲腿,怎么都不肯松手。

如果再哄着,或者是用手去掰她小手,她就小嘴一撇,立即摆出一副要哭的架势。

林琬没了法子,只得叹息一声道:“好了好了,带着你一道出去,真是拿你没有办法。”说罢,弯腰将闺女抱了起来,用自己额头抵着她额头顶了一会儿,才笑着说,“瞧你爹都将你宠成什么样了,以后长大再这般不讲理,可怎么是好?”

朝阳不管,只紧紧抱住自己母亲脖子,使劲往她怀里蹭。

林琬本来就极为疼爱闺女,又见闺女在朝自己撒娇,一颗心立即就软化了。

“去备马车吧。”林琬一边抱着香软的闺女往回走,一边吩咐画堂道,“让韶光去吩咐备车,你去将我药箱准备好,即刻出发去陆国公府。”

*

此刻的陆国公府早已乱成一锅粥,该请的大夫都请了,不管用,陆老太太实在没有法子,就命人请了城外法华寺的高僧来做法事。都说是大姑娘叫鬼怪缠了身子,那法华寺的高僧,可都是有驱魔除妖的能耐的。

却不想,法事也做了,陆大姑娘不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倒是病情更加严重起来。

后来渐渐的,又有人说,是大姑娘福薄,没有那个命做太子良娣。所以,当大姑娘被皇后瞧中了的时候,无端就生了这样一场大病。莫名其妙的,寻不出病因,找不到缘由。该做的、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也束手无策。

正在阖府都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晋王府的马车停在了门外,守在门外的家奴瞧见是陆国公府马车,一个连忙跑着进府去告知老太太。另外一个,则连忙迎着走到马车跟前,见马车里面坐着的是一位年轻貌美的贵少妇,弯腰打千儿道:“小的见过晋王妃娘娘。”

画堂先跳下马车来,然后扶着林琬下车,继而才转身抱朝阳。

林琬从画堂手中接过女儿,抱在怀中,对那小厮道:“听说你们家大姑娘病倒了,现在病情如何了?”

那小厮连忙伸手请林琬进府去,一边又说:“大姑娘病得厉害,阖府上下都急得要命。”他忽而眼睛一亮,猫着腰朝林琬打哈哈道,“不过,如今王妃娘娘来了,想必大姑娘的病就有得治了。”

林琬只冷声道:“我又不是大罗神仙,怎生宫中太医都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到?”

那小厮道:“想当年夏时一场瘟疫,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还是王妃娘娘研制出的解药方子呢。娘娘医术高明,这是整个上京城百姓都晓得的事情。娘娘您既然能来,想必是有法子的,大姑娘这回可是有得救了。”

林琬也没再搭理那小厮,只徐步朝陆国公府内院去,很快,里面陆老太太迎了出来。

陆老太太还是如两年前一样,打扮得体面精致,已经微微下垂的脸上有着精明刻薄。就算是望着你笑,那笑意也未深入眼底,明显带着孤傲。可如今的林琬乃是当朝晋王妃,便她是陆国公府老太太,在林琬跟前,也是矮着一大截。

“晋王妃娘娘来得正好,荃姐儿病倒了,怎么都不见好,还请晋王妃去给瞧瞧。”陆老太太面色挂着些许笑意,不论是说话语气,还是态度,都是颇为诚恳的,“虽则荃姐儿以往冲撞过王妃娘娘,可娘娘心宽,想来是不计较的。”

说话态度虽则还算是可以,可听着就是叫人不舒服,总觉得刺耳。

画堂道:“陆国公府真是好规矩,我们王妃娘娘来了,也不晓得请娘娘去喝杯热茶。倒是好,一来就被人指派着做事。”她微微扬起下巴,高傲道,“怎么说,我们家主子如今可也是亲王的正妃,莫非在老太太眼中,还比不得你这样的一品夫人?”

陆老太太平素颐指气使惯了的,此番被说成这样,老脸瞬间变成猪肝色。

偏生此番林琬品阶大她许多,也不好如以往那样,给她脸色瞧。干巴巴笑了两声,陆老太太圆场道:“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该是先请王妃进屋坐会儿子去的。”又叹息一声道,“也是我急糊涂了,荃姐儿成了这样,总不见好可怎么是好。”

林琬瞥了陆老太太一眼,相信她说的急糊涂了是真的,不过,倒不是为着陆荃的身子着急,而是为着陆荃此番一直病着,怕是会错过选为太子良娣的最佳时机而着急。想到此处,林琬便也没怎么给陆老太太小脸,只道:“茶就不必喝了,直接去看荃表妹吧。”

文氏站在一边,笑容腼腆,只望着林琬,也不言语。

林琬瞧见她跟前的一位漂亮小公子,眼睛一亮,便笑着问道:“这可就是平安?”

文氏点头应说:“娘娘还记得呢,正是小平安,再有几个月,就满三周岁了。”

小平安陆清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袍子,肌肤如雪一般白净透明,原是乖巧站在自己母亲跟前的,但见林琬提到了他,连忙奶声奶气道:“给王妃娘娘请安。”

“快起来吧。”林琬将朝阳放了下来,弯腰摸了摸闺女脑袋道,“朝阳,娘有事情要去做,你跟着小叔叔去玩好不好?”见女儿眼巴巴盯着陆清瞧,整个身子却是往自己怀里靠,林琬又推了推她道,“你瞧小叔叔只比你大一点,都懂礼貌,你该是跟着他学学。”

朝阳噘嘴,似是有些生气了,也不看陆清了。

陆清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女娃,只觉得满心欢喜,倒是上前来拉她手说:“我养了小花跟小彩,是我爹爹给我的,它们可聪明了,会说话呢。你要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带着你去玩,还送一只给你。”

朝阳抓抓脑袋,又转头望向陆清,只是笑,也不言语。

陆清见她憨态可掬,伸出小手来摸摸她脑袋,笑着说:“你看着就是聪明的姑娘,一会儿我带你去见小花跟小彩,它们肯定会喜欢你。”又仰头望向自己母亲,认真道,“娘,我可以带着妹妹去看小花和小彩吗?”

文氏笑容温和,牵着小平安手道:“那是你爹爹送给你的,你自己做主。”

“那我要送给妹妹一只。”他眼睛漆黑又透亮,小小年纪就温文有礼,模样也生得竟有六七分似他父亲陆钰,两三岁的年纪,模样就开了,清秀儒雅,彬彬有礼,但见大人们都笑着点头后,他则伸手来牵朝阳小手。

朝阳一开始不肯让他牵,但渐渐的,觉得眼前这个哥哥似乎也不错,就笑着让他牵自己手了。林琬吩咐韶光道:“你跟着姑娘,看着她,这孩子皮实得很,别叫她捣乱。”又对文氏道,“婶娘也随我一块去看荃姐儿吧。”

*

林琬去了陆家大房所在的院子,陆荃房内,林三娘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

为着闺女的事情,林三娘急得成宿成宿睡不着觉,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但见到林琬来了的时候,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哭着道:“琬琬,荃姐儿病得厉害,你医术高明,姑母求你救救她吧。”

文氏也伤心难过,见林三娘此番消瘦得都不成人形了,连忙过去将她扶住。

“林三娘子,你别着急,晋王妃就是来替大姑娘瞧病的。”文氏将林三娘扶起来,扶着她一边坐下,又望向林琬,但见林琬已经吩咐画堂打开药箱,而她则朝着床边走去了,连忙也跟着走过去。

虽则是为着女儿好才叫她变成这样的,而将来,女儿身子也会渐渐好转起来。

可毕竟是作孽啊,眼睁睁见着她吃这样的苦,却是无能为力,林三娘急得又伏案哭泣。

陆老太太也着急,不过,她最在意的倒不是陆荃的身子,她只在意陆荃是否能够顺利成为太子良娣。所以此刻一心只扑在林琬是否能够治愈陆荃的病上,又见林三娘哭哭啼啼的实在招人心烦,便发了火。

“成日嚎丧,原本好好的人,就是给你哭成这样的。”陆老太太心中憋着一肚子火气,正没地儿撒呢,这里她瞧着林三娘是最不顺眼的,便骂骂咧咧道,“好好的孩子跟着你,怎生就病倒了?你就是个晦气的扫把星。”

不说还好,一说,林三娘火气也被挑起来了。

只见她猛地拍了下桌子,跳起脚来,对着陆老太太怒吼道:“我的错?我是扫把星?老虔婆,荃姐儿跟我呆在一起的时候可是好得很呢,怎生才回陆家,就病倒了?”越说越生气,咬牙切齿逼近陆老太太道,“你说,你对荃姐儿做了什么?是不是你害得她成这样的?”

林三娘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一个好觉了,此刻头发散乱,面相又极为凶狠,对着陆老太太吼几声,倒是压住了老人家的气势。这陆荃又的确是在从林家回来后才将病倒的,陆老太太寻不得借口反驳,只能气得直喘气儿。

但见长子陆锋出现在了门口,她忽然觉得腰杆挺得直,抬手一巴掌就朝林三娘挥打过去。

林三娘只一心扑在女儿陆荃身上,没有料到陆老太太会打她,待得反应过来,林三娘也毫不客气,抬手一巴掌就狠狠甩在了陆老太太脸上。她心中有怨愤之气,又年轻些,力气自然大。打得陆老太太整个人都歪倒跌落下去,然后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陆锋见状,英俊深刻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浓眉也轻轻蹙起。

他没有看林三娘,只大步走到陆老太太跟前去,蹲下身子亲自将人扶起来。

陆老太太却是不依不饶的,只哭天喊地,拉扯着陆锋袖子道:“大郎,打她,打她个小娼|妇,将她狠狠打一顿扔出去喂野狗。哎呦喂,可疼死我了,这个贱人,胆敢对我动手。大郎,你要是不狠狠打她一顿将她赶了出去,可就是大不孝,回头叫御史知道,可不得参你一本。”说罢,她努了努嘴,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将陆老太太扶起坐下,陆锋站直身子,冷声道:“她已经跟陆家没有半点关系,儿子打不得她。娘若是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大可以闹到贵安侯府去。不过,若真是闹起来了,荃姐儿这太子良娣的身份怕是保不住了。”

听得陆锋此言,陆老太太倒是闭了嘴巴,只气得大口喘气。

陆渊也立在一边,瞧着自己祖母与母亲又掐上了,眉心也渐渐蹙起,本能觉得头疼。

里间林琬替陆荃把了脉,正往外面走,林三娘见状,连忙跑过去道:“怎么样?荃姐儿可还好?”

林琬道:“病得奇怪,病因我也瞧不出来,不过,先开副方子熬夜吃了再看。”

说罢,便有人拿了纸笔来,又将纸铺上。

林琬执笔在纸上写下方子,而后吩咐道:“要注意通风,每日陪在跟前的人也不要太多,瞧着荃表妹这病症,奇怪得很,不能保证就不会传染。”

一提到说可能会传染,陆老太太呆住了,瞬间脸色就煞白起来。

林琬望了她一眼,道:“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必太担心。”忽而话头抛向陆老太太道,“老人家若是关心陆大姑娘的话,倒是可以时常来看看她,说不定大姑娘瞧见了自己个儿亲祖母,病就好了。”

“你这说的可就是胡话了。”陆老太太哪里肯,见林琬设圈套让她留下,当即板着脸道,“都说是怪病,哪里能好得那般快,她娘留在这里照顾不是好好的吗?让她娘照顾着,我也不必再来这里探望,每天差个丫头过来瞧瞧就是了。”

说罢,也不愿再在这里多留一刻,只板着张脸就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