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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丑时三刻,卫若兰悄然而归。

黛玉卧于床上帐内,默默担忧卫若兰,卧室内不曾点灯,怕外面怀疑,忽见卫若兰挟风而入,先是一惊,待感受到他的气息,才拥被而起,拿衣裳与他换了。

卫若兰换完衣裳,重新从帐内出来,故意发出声响,掌灯作起夜之态,又洗了手,听外间紫鹃问是不是要茶,黛玉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闻声忙道:“不口渴,就是起来解手,屋里有水可用,你们歇息你们的,不必起来伺候。”

紫鹃听了,方不再言语。

卫若兰熄了灯,在帐内传音给黛玉道:“莫担忧,一切平安,亦未曾叫人发现,过几日就能听到章旷病逝的消息了。”

黛玉轻轻叹息一声,她素知卫若兰的本事,也研读过卫若兰默写下来的武功秘籍,皆记诵在心里,其中颇有些手段叫人防不胜防,料想卫若兰接到长泰帝的旨意后,并没有打算将章旷刺死,而是令其慢慢衰弱而亡。

卫若兰揽着她,依旧传音道:“你一晚没睡,先歇息,有什么话明儿我们再说。”黛玉心中所想,他心中深知,况且自己确实是这般作为。

卫若兰回来后,黛玉便放心了,合目而睡。

刚动了手,卫若兰却无丝毫睡意,睁眼瞧着黛玉的睡颜,脸上掠过一丝柔情,来平安州至今经历如此多的风雨,柔弱如她,丝毫未见胆怯之意。

回想今日下手的过程,卫若兰没有丝毫后悔,于国于民没有大害的如甄贾等人家可以按部就班地治罪,但是章旷不能。他到达章旷卧室屋顶时,恰逢章旷与京城中来的一人密谈,来的那人他见过,是义忠亲王麾下一个面目平平的幕僚齐瑞,鲜少在京城里露面,但是没瞒过长泰帝,卫若兰在京城做侍卫时,亦曾奉长泰帝之命夜探过义忠亲王府。

他们二人的密谈卫若兰虽只听到后面一半,但也足够他明白这二人在打什么主意了,意欲调遣附近几个州城的兵力,数十万大军一起围剿自己,以免自己继续破坏他们的大事。另外,义忠亲王又让章旷多多地预备银子送至京城,用作打点。

卫若兰手里只有平安州的十万大军,而章旷手里一直握着附近三四个州城的兵力,这也是为何卫若兰收服平安州大营,章旷并不担心的缘故。

起先卫若兰怀疑章旷和匪徒勾结,真没想过他居然就是总寨主,也没想到知府是大头目。

当他得知时,惊异之余,立时就明白所谓匪徒不过是这些人假冒匪徒之名好抢劫财物满足私欲,或者用来招兵买马,并非是以抢劫为生。怪道自己搜寻平安州一带,只灭过几个不成气候的匪盗,压根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原来那些当家们都是大户人家的一家之主,不容小觑,纵有两三个明面上不是极体面的厉害人物,也都不是平头百姓。

平安州一带的的确确是半个朝廷,他这一番动作来得突然,章旷措手不及之下才叫他接连得逞,四五个州城职缺已经空出了六七成,足见这些人勾结之紧密。卫若兰在折子里也请求长泰帝派官员过来,就是不知几时方至。

如今章旷反应过来,若章旷不死,势必后患无穷。为了不引起怀疑,等齐瑞离去后,卫若兰潜入其卧室,先用催眠之法和摄魂之术得到他所知的机密,然后点其穴位经络,堵塞其气血,令其自然昏迷,然后衰弱而死,神不知鬼不觉,即便是世间最高明的大夫都查不出来。

至于同样劣迹斑斑的章夫人及其庶子女,待章旷一死,便好料理了,作为章旷的妻儿,他们在这一带可是为非作歹,无所不至。

转眼鸡鸣声起,卫若兰悄悄起身。

等黛玉醒来,日上三竿,卫若兰早去大营中了,他得安排人手围剿章旷手底下分布在各个庄子假充长工的私兵,还要打探出章旷所藏的财物等,一日都不得清闲。

紫鹃带人进来服侍,道:“姑娘昨儿晚上睡得香,早上也沉,大爷不让叫姑娘。”

黛玉洗漱完,揽镜自照,见眼底微青,眸中亦有些血丝若隐若现,叹道:“这些日子诸事烦扰,总是难以安睡,瞧着眼圈儿竟黑得很。”一面说,一面往脸上擦了些粉,又在颊上拍了些胭脂,气色顿时好了几分。

紫鹃揭下黛玉肩上的云肩,梳头时落了几根青丝在上头,转手交给小丫头拿出去,方说道:“谁能想到那些来抢劫咱们的匪徒竟是那样的人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安稳。”

说毕,她想起一事,道:“章氏有事来求,姑娘没起,就叫她在外面等着。”

提起章氏,黛玉眉头微皱,得知章旷就是匪首,而且章夫人十分清楚,只是不知章旷将人安排在何处,虽不知章氏知道不知道,但出自这样的人家,而劫匪又曾给此地百姓和来往官宦客商带来灭顶之灾,黛玉便不大想见章氏。

所幸章氏过完年后就回来当差,安分守己地做活,且处处与人为善,阖府都没有说她不好的,黛玉想了片刻,吩咐小丫头叫她进来。

章氏见到黛玉,便道来意,乃是恳请黛玉许她几日假,回家探望父亲。

黛玉假装不知章旷昏迷之事,诧异道:“听大爷说,前儿整理查抄所得的东西,打算押送进京城时,章节度使一切安好,怎么你却要回家探望?”

章氏眼圈儿不觉一红,紧接着含泪道:“才我妈打发人来告诉我,说我父亲昨儿夜里不知是受了风还是着了凉,今儿一早就起不来了,迷迷瞪瞪的,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倒有几分昏迷之象,所以求县主许我回家瞧瞧。”

黛玉面露沉吟之色,见章氏一脸急切,不禁道:“我正想着等大爷回来叫他去探望节度使。指挥使身体欠安,你又是一番小心,岂有不允之理?”

遂命两个家丁驾车接送,放了章氏归家。

这几个月以来章夫人和章旷早就生了许多嫌隙,在卫若兰派人调唆其庶子在章旷跟前说三道四之前两夫妇之间就已略有不和,卫若兰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不过他也的确是在章旷和章夫人素日不间断的争吵之中得知一些蛛丝马迹,接着才查到其他东西,确定章旷就是匪首。如今章旷大病,章夫人浑不在意,倒是见到女儿十分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三日后,黛玉正在屋里弹琴清心,喂鸟取乐,忽然听说章旷不治身亡,据大夫说其操劳过度,五脏六腑皆已衰败,乃是油尽灯枯之象。

章旷一死,四五个州城为之大乱,卫若兰经常三五日地不回来,庄子更是被家丁兵士人等严严实实地保护着。黛玉日夜悬心,可是她清楚卫若兰身负重责大任,唯有打点家中各样事务,又给自己寻了许多事情来做,免得卫若兰在外面忙于公务还担忧自己。

卫若兰趁着章旷死后各处群龙无首,迅速带人围剿几个庄子的匪徒,拉出无数财物兵器铠甲等物,以示章旷谋反之心,同时已命柳湘莲带人围住章家,不许走漏一个。

看似繁琐,实则皆是一日内结束。

先前已知本地知府和许多大户人家其实就是匪徒的头目,此时听说章旷竟是总寨主,早有谋反之心,抢夺粮食财物都是为了招兵买马,本地百姓听了,对他恨之入骨,自然帮衬卫若兰行事,并没有给卫若兰增添任何烦恼。

百姓之力不容小觑,得其相助,卫若兰如虎添翼。他们受黛玉之德,又得卫若兰之庇护,如今抓捕到了罪魁祸首,将来卫若兰不在此地为官,他们也不用担忧匪患抢劫了。

黛玉轻叹,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过了几日,长泰帝派人赶至平安州,先有旨意颁下,升卫若兰为平安州节度使,取代章旷之位,执掌五城之权,又有几十个官员同行,纷纷执着任职文书到任,好稳民心。

不仅如此,处置章家一干人的旨意也下来了,明面上虽未提起章旷和义忠亲王勾结的事情,但是章旷招兵买马就是有不臣之心,此乃谋逆,当诛九族,然太上皇仙灵未远,故当今网开一面,章夫人为虎作伥,又做下许多违法之事,连同其子女皆判斩立决。

长泰帝似有斩草除根之意,不留章家血脉,不管是已出阁的女儿,还是已入官为奴的女儿,都是此等下场。章家的姻亲也牵连了几门,幸喜只是罢官抄家,子孙三代内不得为官。

章氏原系黛玉之奴,此亦随母命丧。

章家之败乃是卫若兰查明所致,长泰帝恐章氏留在黛玉身边容易生事,故有此旨。

黛玉长叹一声,感激于长泰帝的体贴细致,对于章氏之死倒不好矫揉造作地表白什么,随着这些大案一件一件地尘埃落定,时已至六月。

卫若兰执掌大权后,每日忙忙碌碌,依从长泰帝之命,早将军中和城里的文武官员或调或换,全部换上长泰帝的心腹,然后安抚民众。此次谋逆牵连者众,平安州和附近几个州城几乎没了泰半官员,新任官员都是长泰帝早就预备好的人手。

这日送走近来查抄所得的数千万财物和抓捕到的义忠亲王府幕僚齐瑞,卫若兰好容易得空,命人抬了好几个大樟木箱子回家,进门看到庄子里里外外晒的都是书籍,不禁一笑,说道:“巧得很,我弄了些好东西回来,你一定喜欢。”

黛玉正将一部书翻开摆在架上,回头见他,问道:“今儿怎么有空回来?”

亲爱的们,今天卡文,先更半章,剩下的半章明天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