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哲对他们都很客气,请人回警局协助调查,不过就是请他们跟自己坐同一辆车辆,想着就近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从表面上看确实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一路上也就肖白在颇为怨念地碎碎念:“一个星期内接连碰上了两次命案,还都是第一目击证人,我们是不是该去找个寺庙拜拜去去霉运?”
缪宇半边身上都是血,刚才在警方到场后只是简单清理了一下。他扯了扯衣领,把弄脏的外套脱了下来,呼了一口气,对肖白故意抱怨道:“早知道还不如在附近随便找家餐馆凑合着吃了呢,也不会摊上这事儿了。”
肖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忙一脸自责道:“都怪我不好,硬拉着你过去的,饭没吃好,还惹得一身骚。”
肖白表演能力一般,李鸿哲也看出来他俩这是在撇清关系,这反应就算搁到普通人身上也不能算错。绝大多数人在目睹命案发生后,都会不自觉地跟警方表明自己与此事无关。
缪宇虽然是有意的,但故意把撇清关系的意思表达得这么明显,反倒显得敞敞亮亮了。李鸿哲怎么想怎么觉得头疼,眼看着警局马上就到了,只好暂且把套话的念头丢在脑后,只就事论事问今天的经过。
他是把缪宇和肖白分开问的,两个人虽然事先没有对口供,但很有默契,该说的都说了,不该提的什么都没提。
李鸿哲在自个儿办公室翻看着整理的口供,苦恼地长叹了一口气:“头疼啊,可愁死我了。”
林晓岳在一边正在翻看酒店的监控录像,听到他这样说,好奇问道:“队长,有什么发愁的吗?缪总不是普通人,由他当第一目击证人,肯定能比一般人多留心到什么啊?”
“是啊,肖白也说事发时他正在隔间上厕所,所以除了凶手,也就缪宇旁观了案发经过。”李鸿哲叹息道,“我不是担心他没看到什么,或者应该说我敢笃定他肯定看到了什么,但第一轮审问没得到多少有用线索。”
倒不是说缪宇不配合审问,人家倒是问什么说什么,但李鸿哲不知道缪宇究竟看出了什么,他提问时总感觉问不到点子上,偏偏缪宇这次又态度比较暧昧,似乎并不愿意吐露实情。
李鸿哲倒是不难理解,每次出现跟义务警察有关的案件,都会或多或少地出现证人不肯配合的情况。
但在这之前,李鸿哲真心没想到缪宇也会降低自己跟警方的配合度,毕竟他是在警察学院毕业的,该比普通人更深刻了解义务警察的危害。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问林晓岳道:“监控查的怎么样了?”
“跟两个人的口供都对上了,是缪总他们先进去厕所,紧接着4号桌的被害人手机响了,他就抱着公文包进了厕所,旋即嫌犯也走了进去。”林晓岳回答道,“我查了信号源是在同一个通讯基站发射的,估计是8号桌的嫌犯隐蔽地拨通了电话,下达了指示。”
她说着就调出了那一段时间的监控录像来,李鸿哲走过去看,命案发生后,嫌疑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他在酒楼中完全不避摄像头,等出了酒楼,就走到了监控盲区,自此消失不见了。
林晓岳看他还是眉头皱得死紧,带着几分好奇问道:“队长,现在经过我们的验证,缪总说的全都是实话,您怎么反倒更加担忧了呢?”
李鸿哲轻轻摇了摇头,明显这次凶杀就是冲着缪宇和肖白去的,人家不打算杀他们,但是故意当着他们的面杀的人,再联想到缪宇似有若无的包庇凶手行为,这足以证明几个人之间有很深的渊源。
他暂且把这部分的顾虑压了下来,问道:“公文包里面是什么东西?”
“里面有不少金条,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六个八。”林晓岳道,“估计是被害人以为嫌犯是要敲诈勒索他,所以带着钱去了,公文包本身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我们在8号桌座位上找到了一个u盘,里面是铭凝建设集团跟市拆迁办一块强制拆迁时出的几次事故的调查报告,有证据表明他们故意制造意外砸死了两名闹得最凶的钉子户夫妻……人家”
李鸿哲看了看林晓岳,见她神情躲闪,便明白她的意思了,正色道:“晓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是该死,可是没有人给了凶手肆意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利,执法权不归个人所有。”
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何况这几起命案中被杀的受害人本身就罪大恶极,如果这对三尖两刃的继承人不是出手杀人,而是把掌握的材料交给警方,这几位受害者也会有两三位受审后被执行死刑,另外的也都会被判重刑。
李鸿哲看林晓岳被教训得低下头去,也不知道她究竟听进去了多少,无奈道:“如果我不是警察,我没准也会不乐意看到警方来管他们,但你得知道没有如果,你现在干着这份工作,就必须得履行它的责任和义务。”
说完后他站了起来,挥手道:“请缪总他们离开吧,他们想说的都说了,不想说的再问下去也不会说。”
林晓岳连忙应了一声,扭头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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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肖白先赶着缪宇去洗了个澡,等他出来后,一边拿吹风机给他吹干头发,一边状似若无其事道:“我本来还以为是你脑洞太大想太多,但现在看,倒似乎很有道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三尖的继承人有意挑衅,今天的事情一出来,缪宇是三尖两刃孩子的可能性不减反升。
像肖白这样想象力丰富的人都替三尖继承人脑补了一出“妈蛋我在你身边养了十几年,一出场就继承你的意志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杀人,结果你还是偏心他,还叮嘱我不能伤害他,那我跑来撩撩他总行了吧”的狗血戏码。
他半开玩笑地把这话跟缪宇说了,缪宇却道:“你说的很对,我也觉得他挑衅的意思很明确,但没有伤害我的意愿。”
肖白问道:“就因为你觉得他不会伤害你,甚至某些方面你们的利益还是强制性绑定在一块的,所以才在警方面前帮着三尖继承人遮掩吗?”
这一点他一直都很好奇,看缪宇跟他在和许德拉的饭局上的争论也好,听平时缪宇说话表露出的三观也好,他主观上觉得义警的行为是对的,但仍然很理智地表示绝不赞同这种行径。
肖白本来都在脑补如果缪宇真的打算帮助警察把三尖继承人揪出来,让他提供技术支援,他该怎么选择才好。
是爱情还是正义,肖白被自己的脑补为难得不轻,想不到缪宇嘴巴上说的是一回事儿,真的做起来是另一回事儿了。
缪宇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跟三尖极可能有渊源是一方面的原因,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如果先生真的是三尖,不管是不是缪宇的亲爹,他对缪宇都是有恩情的,缪宇不可能去给他拆台,在没有三观大分歧时就把人家好不容易培养的继承人送进监狱。
但确实这不是真正的原因,缪宇低声道:“你记得我跟你说过,他吃饭时用的是左手,而左手不是他的主用手吗?”
肖白应了一声,听缪宇继续说道:“他杀人时也用的左手,而从他的走路姿势上,我基本上可以肯定他的右手受了伤,而且还是新伤。”
肖白反应极快,缪宇刚给出一个思考方向,他就恍然大悟:“他昨天在b市熄火没有杀人,就因为手受伤了?嗯,难道救助小女孩儿伤了右手的新闻人物就是他?”
这倒是极有可能的,小女孩儿从楼上摔下来这个真心是突发事件,缪宇再怎么阴谋论都不觉得这是三尖继承人故意设计出来让自己扬名的桥段。
当时三尖继承人仓促扑救,能顺利把人救下来,不仅有实力因素,还有一定的运气成分,毫不夸张地说是冒着脑袋被砸开花的生命危险的。
突发事件最能反应一个人的道德水平,缪宇是把三尖继承人跟昨天的无名英雄联系上,才最终下定决心不把这条关键线索交给警方的。
以他的三观来说,他确实不支持义务警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私人执法,如果三尖继承人哪天失手被抓,缪宇会感到惋惜但也不会因此对警方有抵触情绪,反正他不打算为把三尖两刃继承人扔到监狱出一份力气,他是在做不到拿人家的见义勇为当突破口给警方提供线索。
缪宇又补充道:“私人执法的危害性在于,有人用自己的道德值标准来单方面判定他人的死活,极容易导致滥杀情况发生。a市就出现过有义警杀红了眼,砍死小偷的情况。但就目前来看,三尖两刃杀的确实是罪行严重之人,起码在他们开始过度杀戮前,我不打算干预了。”
肖白听他简单把意思一说,着实松了一口气,笑道:“你要这么想那真是太好了,那我们就不管他们的事儿了呗,他要是再来挑衅,那就私人给他们点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