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脸震惊的看着扶苏,见扶苏依旧是一副懵懂不知事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些同情那些年被扶苏气跑过的老师。
其实寡人家的苏儿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小且不懂事,还有点缺乏常识而已。
不过现在不是教导扶苏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李斯和韩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非死不足惜,李斯却是国之栋梁。
小兔子人小但很机灵,三言两语就将韩非和李斯打架,或者说决斗,又或者说韩非单方面吊打李斯说了个清楚。
这个结果到也在嬴政的意料之中,这年头的公子王孙可能性格各有各的缺憾,但才艺却是没有问题的,不管学的好不好,那是从小就开始学剑习文,本人身手肯定是不赖的。
但是李斯就不同了,穷文富武,李斯求学时都只能吃咸鱼干讨生活,哪有体力来习武?
身手肯定是不行的,打不过韩非这个从小习武的练家子,很正常,非常正常。
不过因为当时发生战斗的地方在廷尉府,李斯靠着守卫们的保护到底是□□的从韩非的追杀下活了下来。
“啊……没死啊……既然没死……那就应该快了吧……”嬴政感慨了一句。
果然,李斯从韩非手中逃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是顶着满脸的伤去找嬴政“嘤嘤嘤”诉说自己波动的情绪,“君上一定要为老臣出这口恶气啊!”
“李爱卿李爱卿,不要急,容寡人查明原因,一定会给你一个交道。”看着鼻青脸肿、满脸开花的李斯,嬴政瞬间心疼了,这可是自己的手下啊,老老实实给自己干活,还乖得不得了的手下啊,怎么就被人打成这样了呢?韩非真可气!
嬴政用眼角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屏风,当然熊孩子也是可恶的,要不是熊孩子气着韩非,韩非也不至于去揍李斯。
不过,熊孩子气韩非和韩非揍李斯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按理来说,问“攻守”应该是去找个墨家的人来揍吧?
很快,一脸怒气的韩非也被侍卫带了进来,剑虽然已经被收了起来,但他的眼睛却锐如利刃一般,一看见李斯就不停往他身上甩眼刀。
“嗖嗖嗖嗖嗖”的甩,看得躲在屏风后的扶苏都忍不住用嘴给他配音。
“大王,您看。”李斯往旁边走了两步,侧身指着韩非对嬴政说道。
那模样委屈的,嬴政瞅着隐隐有点像自家熊孩子跟自己告状说,“小小偷走了他的鸡腿”时的模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熊孩子装委屈卖萌那是可爱的不得了;李斯,五十多岁奔六的老头,顶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装委屈,实在是让嬴政看得头大。
爱卿,你真得不适合这样装委屈。
嬴政真想这么说,但他又不能这么说,毕竟李斯是帮他干活的手下,做为一个好老板,要是手下出了事还不能罩着,那谁还肯再帮他干活啊?
“韩非公子,寡人从李爱卿处知晓你不是大胆妄行之辈,今日所为想来必有隐情,韩非公子不妨说出来,说不定寡人能为你们二人化解一番,也免得伤了你们二人的师兄弟情谊。”
说出来?不伤师兄弟之情?那就该伤父子之情了!
韩非和扶苏几乎同时在心里冒出一句。
同时的,嬴政觉得韩非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多了些许杀气。
嗯,寡人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好像没有吧?寡人对不起他的,也就是将他从韩国弄来吧?
韩非恨恨的收回眼刀,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斯,朗声开口说道:“非与李斯之事乃是私事,大王无须知晓。”
果然,和外界传言一般,韩非气得说话都利索了。
嬴政又瞄了一眼屏风的位置,熊孩子,看你造多大孽啊。
不过这个韩非心眼也太小了,不过就是问一句“攻守”嘛,用得着气成这样吗?
嬴政还想再劝劝韩非,想要告诉他,世界那么大,心胸不要太狭窄,你和李斯现在都是大秦的良臣,不要窝里起斗,要和气和气懂嘛。
但不管嬴政怎么劝说,韩非都只说这是私事,请大王不要插手。
至于他为什么要砍李斯,这种事……这种事……他根本说不出口啊!
要说“攻受”、要说“上下”、要说“姿势”、要说“心悦之”,最重要的是还要说“分桃断袖”。
做为一个笔直笔直的直男,韩非觉得自己被扶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而且这个世界还是弯的。
当然,韩非人老成精,又能写出“分桃”这样文章,对这种事还是懂得。
懂,但不代表他能接受此事落在自己身上。
看韩非对姚贾等人的态度就知道,韩非最重身份血缘,对贫寒布衣之士最是鄙夷,认为他们都是卖身上位,其身不正。
而在韩非的印象里,比卖身上位更低贱者,就是像龙阳君这种自荐枕席之人了,简直是臭不要脸。
现在扶苏竟然拿自己和自己最讨厌的那些家伙相比,也无怪韩非气成那样。
要不是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韩非早就对着扶苏拔剑了——虽然拔剑的结果只有他死,但他不知道啊。
想一想,一个六岁的小孩怎么会这种奇怪的东西呢?肯定是有人教过他。
那么这个人是谁?答案真是呼之欲出!
再联想一下,法家学派著名的代表人物,中国权术阴谋的领袖人物韩非,几乎立刻就脑补了一部八百集的电视剧。
具体内容如下,本公子不但出身高贵,自幼才华出众,求学之时更是深得荀子老师喜爱,李斯无论出身、智商、才华皆不是如本公子,所以他一直对本公子怀着深深的嫉妒之情。
现在李斯这个万恶的小人发达了,没事就喜欢在人后背黑本公子了,把本公子坑来韩国不算,还说本公子是……那种人,真是太过分了。
至于为什么李斯黑韩非就算了,还会把自己也黑进去,这个问题……韩非认真想了想,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嫉妒狂的心思谁能懂?
反正自己没有别的仇人,除了李斯也没人有机会在扶苏面前黑他——不是听说李斯在教扶苏习字吗?
韩非怕丢人,坚决不肯说出理由,而李斯……虽然不太记得,但听着韩非的话,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做过什么对不起韩非的事。
毕竟,以前他没少因为韩非结巴,而在口舌上欺负过韩非。
一思及此得,担心韩非狗急跳墙,说出真相……虽然李斯也不知道真相是啥,害怕节外生枝的李斯决定放韩非一马,也改口称是私人原因,还请大王不要再追究了。
看着一开始“嘤嘤嘤”的跟自己委屈卖萌,要自己为他出头,现在却捂着伤口说“私事,请大王不要再追究”的李斯,嬴政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刚才熊孩子说过的话——床头吵架床尾和。
慢着!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寡人也被熊孩子祸祸了吗?
待李斯和韩非退下之后,自觉自己被熊孩子祸祸的嬴政,顺手揪住熊孩子又抽了一顿屁股。
既然这两人都不愿意说实话,嬴政则继续命韩非给扶苏当老师教导权术之学,同时李斯的书法老师也要继续当下去。
说起来,书法和下棋不同,下棋靠得是天份,没天份的人再努力学,一辈子也就是个臭棋篓子,但书法却是一门苦功夫,是要勤学苦练才能练出来的。
尤其是这个年代的笔也不好,纸……也没有,丫竹简根本不吸水。
扶苏虽然能过目不忘,一模一样重复李斯写字时的东西,但那软绵绵的毛笔却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老是在竹简上动来动的。
一天书法练下来,扶苏脸上的墨水比竹简上还多,浪费掉的竹简更不知几何。
扶苏觉得,幸好自己有个神壕级的老板爹,不然估计这一回蓝星游,只能当个认识字而不会写字的半文盲了。
韩非见到扶苏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平常总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大白肉丸,正顶着一张小黑脸,手提着毛笔,咬着切齿的在竹简上画着画。
没错,大白肉丸是以画画的姿势来学写字的。
不知道为何,看着大白肉丸一脸苦恼的样子,韩非整个人如三伏夏日喝了冰水那么爽。
“长公子字写得如何啊?”虽然韩非和外人说话之时,依旧是个大结巴,但看见扶苏的时候,腺上激素爆发,状态全开,腰不酸腿不疼,舌头不结巴,毒舌更精确,“看你那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写得出好字?”
按理来说,大白肉丸今年才六岁,人小手没力气,写出来的字自然也是软绵绵的,韩非一个五十几岁的老爷爷,但凡有点风度都不该用这种口气打击小朋友。
但一想面前这只大白肉丸做过的事,韩非就按捺不住心中的火,忍不住想发泄出来,然后……
韩非看着大白肉丸将竹简拿起,一脸苦恼的揉着脑门说道:“力气还小啊?不会吧?”
在竹简的背面,一脸震惊的韩非分明看见了,扶苏写字运笔时笔锋留下的墨线。
蓝星人写字不过是力透纸背,歪星仁写字直接连竹简背都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