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如珩吃着清甜的莲子,心情逐渐好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皇上也顺眼了不少,朱献摘了不少莲蓬过来,袁如珩道:“别弄了,我家里其余人还会来摘呢。”
朱献不在意道:“没有了出去买呗。”
袁如珩勾勾手,叫朱献坐在他身边,问道:“我最近忙着,也没有问问,宫里的太妃们还要你出银子修行宫么?”
朱献冷笑道:“就是前一个月,礼部刚拿出婚期来的时候,她们倒是消停了一阵子,毕竟她们的事情总不能与皇帝大婚相比,可是最近不久,又有人说了,以后宫里要进我的妃嫔,她们不如早些出宫去,换个地方住,行宫还是要修起来的好。”
“以前不是有皇妃会去皇庙居住么?”
“她们哪里肯呢?皇庙里清心寡欲,吃斋念佛,她们过了几十年好日子,叫她们穿着素袍去念经?我都怕玷污了佛祖。”
袁如珩若有所思,他看了看义愤填膺的朱献一眼,忽然问道:“你不会是没有银子了吧?”
朱献忽然脸一红,道:“银子......银子还是有的。”
“哦?”
“不过你也知道,先帝在位时,早年四下征战,后来......先帝起居颇有些靡费,朕也是登基后才知道,皇家私库里早就没剩多少了,先帝还用了不少国库里的银子。”
袁如珩笑道:“看来皇上也没什么银子给太妃们建行宫。”
朱献道:“成个亲的银子还是有的。”
袁如珩没有说话,朱献坐在他的旁边,忽然叹道:“你不知道,那些个太妃们一个个比朕有钱,先皇驾崩前,把自己存了多年的东西都分给了她们......先皇倒是重情。”
袁如珩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朱献表情平淡,看不出任何喜怒。袁如珩一直想着方才朱献说的一句话,忽而问道:“皇上您呢?有意纳多少妃?多少嫔?若是我有子,您会立此子为太子么?您会为了宠妾废太子么?”
袁如珩一通话问下来,朱献有些懵了,袁如珩把另一个吃剩的莲蓬扔在一边,站起来拍拍手道:“真热,皇上,我回自己屋子了。”
“啊......”
袁如珩这样潇洒地走了,朱献还真没有脸跟上,他犹豫了一会儿,把剩下的莲蓬用衣裳下摆包住,准备去看看袁家老太太——他其实知道现在袁如珩住在袁家老太太院子里。
朱献穿着便服,顶着大太阳,小心翼翼地拿着满怀的莲蓬,对杜夫人住的院子,他也是记个大概,走了一会儿他发觉自己找不到路了,只得叹息一声准备去前院看看袁公爷。
午后公府里少有人出来走动,朱献左右看着这边景象,沿着湖水走着走着,又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他靠在一处假山上,刚停住脚步不久,就听见身后有人问道:“迷路了?”
朱献转过身去,笑道:“如珩,你回来了?”
袁如珩道:“你从后门进来的,我就知道你找不到去前面的路,又担心你乱走乱撞的,碰见我那群姑姑妹妹,人家都惦记着你这块儿大肥肉呢,我送你去祖父那里。”
朱献跟着他走,还带着那些莲蓬,他脚步一顿,道:“这些朕要拿去给老妇人。”
袁如珩想了想,道:“好吧,我带你去,这时候祖母刚歇过晌午。”
杜夫人一听皇帝亲临,立刻就能吩咐下去,关上海棠院的门,不准看见的人乱说,朱献把莲蓬放在榻上,杜夫人笑道:“如珩,快去收起来,给你祖母和爹娘一人送几个过去。”
“是。”
杜夫人和朱献说了一会儿话,就叫朱献去袁如珩那里,袁如珩惊讶地抬起头来,“祖母,我那里乱得很,皇上也该回宫了。”
朱献道:“朕略看一看就走。”
“......行。”
杜夫人笑眯眯地目送他们去了袁如珩的房间,朱献原以为袁如珩说乱是托词,一进去才发现袁如珩这里的确很乱,四处都堆积着箱子,朱献随便打开一个看了看,里面全是衣裳料子,另一个小盒子里装的是几块儿沉香。
朱献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些箱子,袁如珩屋子里连椅子上都满满的,袁如珩直接坐到了床上,朱献也跟着坐在一边,问道:“这些东西是?”
袁如珩微笑道:“这是我进宫的时候,可能会带上的东西。”
“可能?”
袁如珩还是笑着回答:“第一呢,宫里不是什么都能带进去的,第二,臣家族里没有出过男后,也不知道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祖母索性把东西都搬来,叫臣随便挑,臣的亲戚们得了消息,也一样样送礼物来,祖母叫臣自己挑拣。”
在外头的时候,袁如珩还大不敬地自称“我”,现在却改回了“臣”,朱献心里一跳,袁如珩继续道:“宫里来的嬷嬷每天天不亮就叫臣起来,教臣宫里的规矩,今早上还把《女则》、《女戒》拿出来叫臣记诵,呵呵,臣记不住!”
朱献心里又是一哆嗦,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这次来国公府,如珩对他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朱献沉默了一会儿,道:“朕这就把那些嬷嬷们召回宫去。”
“嗯。”袁如珩懒洋洋地应了。
朱献要走的时候,袁如珩道:“皇上,如果太妃们还是要坚持建行宫,并且联合文臣以‘孝道’压制您......”袁如珩笑了笑,“您不是说她们有钱么,您只管去查她们的家底就是。太妃娘娘们若是有为先帝守陵之心,拿出毕生积蓄修一座行宫才是贞妇的典范呢,若是这钱不够,您自己补上,谁能说您的不是,恐怕还会称您是德孝的典范。”
朱献愣了一下,袁如珩悠悠地翻着书页,道:“您以后也别派嬷嬷们来了,臣虽然不懂《女则》、《女戒》,《贤后传》倒也看过几章。”
萧沐郎很快安排了工匠去萧云郎那里,萧云郎一开始还有几分兴致,后来就无聊起来,拉着林玉岚去铺子。
这时候太热,两个铺子生意都不好,萧云郎坐在茶馆二楼,临窗看着街上的行人,林玉岚安静地在一边看着他,萧云郎看够了,就转过身道:“我们还是回家吧。”
林玉岚抬头看着他笑,萧云郎叹道:“真没意思......哎?我想起来了,过几天咱们得去山上送聘,虽然是皇上赐婚,不过该有的礼数还得有,正好山上凉快,我们干脆留在那里多住几天。”
“好啊,只是我怕你爬不上去。”
“......上一次是我没准备好,我觉得最近我吃得多了,有力气都用不完,不会有事的。”
林玉岚笑了笑,他忽然心里一动,刚想说些什么,萧云郎忽然道:“玉岚,你过来,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在京郊宅子住过的周大人?”
周木舟带着聒噪的书童来喝茶,周木舟最近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书童不耐烦道:“我看呐,李大人就想着怎么拿您个错处把您踢出刑部呢,不过我倒是觉得离了刑部也好......唉,您上次帮了萧家多大的忙啊,后来萧伯爷也不说要帮帮您。”
周木舟坐下来,拿扇柄瞧瞧书童的脑袋,悠闲道:“就你事儿多。”
“我说的还不是......”
周木舟道:“你怎么不明白呢,为什么李大人不直接对付我?他怕着呢,我要是出了事,谁都会说是他刻意排挤、打压我,两个侍郎都盯着他的位置呢。”
“那您现在什么差事没有......我就说萧家,明知道您当场指证那个女人有可能会丢饭碗,还......”
周木舟皱眉道:“你烦不烦?这道理你都不懂?我一个文官,若是人人都知道我受武将的庇佑,以后在官/场上也走不远。
原先萧云郎在一旁偷偷听着,还想上前去与他攀谈几句,听了这话脚步一顿,林玉岚拉着他回去,笑道:“这个人很聪明。”
萧云郎点点头,“说起来我都忘了,当时他的确帮了我们家很大的忙......后来我竟然都没有问,你知道么?黄玲儿后来是招认了?”
林玉岚轻描淡写道:“是,她招认了。”
“然后呢?”
林玉岚犹豫了一会儿,道:“早就人去楼空,不过我大约知道那是什么人。”萧云郎没有多问,只道:“那就好。”
以前夏天,萧云郎总是没有胃口,不愿意多吃,今年大约是忙着许多事情。
他经常从一早就起来忙活,每天吃的东西真的是比以前多了。
这次萧沐郎成亲,其步骤已经省去了很多,不过聘礼还是要准备好送往柳家的,袁夫人在时就给长子预备下了不少东西,小袁氏挑挑拣拣,又加了些文房四宝、笔墨书籍,加上宫中的赏赐,着实是不少了,只是那日萧沐郎自己见了,却说东西太多了,不如减下些来。
没几天柳大家捎来一封短信,请萧家莫要预备太多聘礼,两家身份如此显赫,若是再张扬一些,怕是会引起人议论。萧粟想了想,也觉得柳大家说的有道理,把聘礼减去了一半。
送聘那日清晨萧沐郎默默打了一只雁回来,还牵回来一只鹿,都是活物,萧云郎仔细盯着萧沐郎看,萧沐郎衣裳还有些杂乱,表情却很愉悦。
萧云郎转过身对二哥笑道:“‘委禽奠雁,配以鹿皮’,等你成亲的时候,可不能输给大哥。”
萧渡郎毫不在意道:“那当然。”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送聘礼,时日稍转凉,林玉岚还不忘给萧云郎捎了一件厚衣裳,等到了山脚下马车,萧云郎望着漫长山路叹道:“走吧。”
林玉岚拉着他的手,笑道:“我带着你,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