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日萧云郎和林玉岚去锦江伯府,带着满满当当一车的东西,去年他们穷,连萧粟的寿辰萧云郎也只是做了一碗面,今年萧云郎自觉有钱了,采买了不少礼物来,也不算多精贵,只是心意要到。
尤伯也把初二当成了接小少爷回府的大日子,萧云郎一下马车就说道:“我几天就回来一次,您何必每次都来接着,我祖父在时您就在萧家伺候了,我当不住。”
尤伯笑呵呵道:“这不是小少爷回来,我心里也高兴么。”
萧云郎拿出一件袍子给他,微笑道:“这是给尤伯你的,不是多好的料子,你别嫌弃就好。”
尤伯双手接了过去,欣慰笑道:“现在小少爷过得好了,我这心里就透亮了,老爷和两位少爷已经在等着您了。”
“嗯,我知道了。”
萧云郎叫人把礼物都搬下车,和林玉岚去了正堂,萧粟和小袁氏已经端坐等他了,萧云郎和林玉岚跪在下首,给父母磕头,萧粟点点头道:“起来吧,云郎,你过来。”
“好。”
萧粟塞了一个荷包给他,萧云郎攥在手里,笑道:“谢谢爹爹。”
小袁氏也招手笑道:“还有我的,云郎,你看看这个。”
小袁氏小心打开一张帕子,里面包着一块儿晶莹透亮的五蝠玉佩,萧云郎接过去,欣喜道:“这玉佩成色真好。”
小袁氏道:“这本来是我从袁家带来的,你父亲觉得颜色太浅了,我想着你却喜欢这样的,就找出来给你用了。”
萧云郎点点头,“我一眼就看中这个了,多谢母亲。”
萧渡郎洗去了冤屈后,浑身轻松,前些日子他官司缠身,也不想出门,萧粟干脆给了他一个月的假,现在萧粟赶他出门他都不愿意动弹了,萧云郎正在与父母说着话,萧渡郎悠闲地背手进来道:“小弟,你来了。”
“二哥。”萧云郎站起来,拉着林玉岚走到了他面前,笑道:“给二哥请安了,大哥呢?”
“嘿嘿,大哥出门了。”
“今天么?大哥有公务?”萧云郎觉得有些奇怪。
萧渡郎笑道:“昨天晚上小柳儿派人来,不知道跟大哥捎了什么话,今天一大早大哥就出门上山了。”
那边萧粟不悦地轻咳一声,萧云郎就问道:“那二表哥呢?”
“如珩昨日进宫去,喝道有些多了......”萧渡郎挠挠头道,“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
“好。”
在萧云郎的记忆里,袁如珩酒量在袁家算是好的,不知道昨天是喝了多久,袁如珩暂时就住在梅苑,萧云郎轻车熟路地过去,袁如珩果然还没有起身,一个小丫头道:“昨夜里表少爷有些头疼,一直没有睡着,今早上我们也不敢去叫他。”
“哦......”萧云郎小步走过去,掀开帘子,袁如珩却睁开了眼睛,微微笑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萧云郎走过去笑道:“还早呢,是我吵到你了么,你再睡就是,我去给父亲说。”
袁如珩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道:“睡够了,许久不饮酒了。”
萧云郎叹道:“可惜大表哥不能回来,大表哥最善饮,还有大舅舅,连外祖母都能喝上几杯的,我也不知道是像谁。”
“像我呗,你是一杯倒,我是三杯倒,我在袁家、萧家,也就能胜过你,”袁如珩笑道,“哎,怎么只有你们兄弟两个,大哥呢?”
萧渡郎道:“大哥去接他媳妇儿了。”
“嗯?”袁如珩有些好奇起来。
萧云郎笑道:“二表哥不知道,皇上亲自做的媒,是城外不遮山睿泽书院山长之子柳霖儿,我父亲去年就与柳大家简单商议过,只等今年皇上赐婚后便成亲了。对了,我一直没有问过你,怎么大表哥成亲这么多年了,二表哥还没有定下人家?”
袁如珩摇了摇头,无奈道:“大嫂是从京城里跟去的,我去西北的时候才十五,没有定下亲事,在那边祖母和母亲也没有寻到合适的,说要等回京城再议,其实我也不着急,只是祖母和母亲还总是怕我找不到媳妇儿一样,每日都要担心一番,说这多年不见,不知道京里有哪些合适的公子小姐。”
萧云郎也皱着眉想了想,一时竟没有想出谁合适来。
袁如珩起身穿衣裳,淡淡道:“随缘吧。”
林玉岚和袁如珩最近刚认识,不算深交,也没有跟进内室,而是留在外面喝茶,等表兄弟三人出去的时候,林玉岚正回忆起初次去肃安公府时,萧云郎说起的趣事,萧云郎的大表哥因为受长辈训斥把萧云郎扔进了水缸里,最后不断挨长辈们的打,萧云郎还说这个二表哥看起来温润,实际上......
“玉岚!”萧云郎兴奋地跑过去,对他道,“我们两个过几天陪着二表哥出去走走,这么多年京城里变得可多了。”
“嗯......好。”
袁如珩看了林玉岚一眼,“麻烦你们了。”
林玉岚摇摇头,道:“应该的。”
几人在伯府消磨了一上午,萧云郎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昨日你们进宫去,二表哥可是吓到了不少人吧?我听说不少人日日都要打听外祖父何日启程呢。”
袁如珩回忆一番,道:“好像是。”
萧渡郎道:“昨天你不知道,多少人围上来敬酒,皇上最后都看不下去了,说二弟初来乍到,人乱糟糟全围上来,他都认不出是谁,对啦,二弟,皇上不是说改天叫你进宫么?”
“皇上信口之言而已。”
“我看不是啊,皇上真的有那意思叫你进宫去呢,说不得是问问西北的战事情形,或是那边人情风貌......嗯,肯定是。”
“那好吧,若是皇上下旨,我就接着。”
萧渡郎笑道:“瞧你这意思,要是不愿意去,还不去了?”
袁如珩苦笑道:“我哪里敢啊,只是进宫去实在繁琐,像昨天,我一个男子坐在那里,几位太妃娘娘竟然还传我过去说话,说是问候一下祖母和母亲,这些人呐,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一句话里十个机锋,跟她们说话,我脑子还不够用呢。说是皇上叫我进宫,若是这些娘娘们再传我,我去是不去?”
萧渡郎撇撇嘴道:“二弟是在太招人喜欢了。”
到了下午,萧沐郎才纵马回来,脸上还带着浅淡的笑,萧渡郎凑过去道:“小柳儿怎么了,大哥这么急着赶过去。”
萧沐郎瞥他一眼,道:“你好奇这个干什么?”
“那不是......嗯......”萧渡郎忽然哑口无言了。
萧沐郎拍拍他的肩道:“等下半年,我会催着父亲母亲给你寻亲事的。”
“我......不是!大哥,我......”萧渡郎正想说自己不着急,可是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期待的。
萧沐郎平淡道:“没出息。”
昨天傍晚柳霖儿在房间里,无聊地翻看着一本书,书院里的学生们白天来见过老师后,大多还是回家了,现在山上就只有柳霖儿一家和寥寥几人,柳霖儿这几个月在家跟着母亲学规矩,许久不见大哥了,此情此景,思念更甚,于是他叫来一个下人,叫他去给萧沐郎送了一封短信。
萧沐郎初二一早,天还未亮的时候,就骑马上了山,柳霖儿只是诉说了几分思念,一开门却看见了萧沐郎,又惊又喜,激动地抱着他大笑,萧沐郎也淡笑一声,“就你读了这几本书,竟然还学人写诗。”写的竟然还不错。
柳霖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那不是我写的......我去我爹娘房里的时候发现的,好像是十几年前我爹写给我娘的。”
萧沐郎:“......”
两人坐在柳霖儿屋里,柳霖儿高兴得脸都红了,一直道:“我真的没想到大哥你会来,我好几个月没有见你了。”
“嗯。”
柳霖儿有些不高兴了,“大哥就知道敷衍我。”
先前萧沐郎被参的时候,所有人都刻意没有叫柳霖儿知道,萧云郎无奈道:“那你想叫我说什么?”
“那......”柳霖儿更生气了,“大哥还要我教你说话么?”
“嗯。”
柳霖儿嘴撅的老长,故意坐远了,萧沐郎在一边撑着头看他,一会儿后慢慢道:“你想叫我说我想你?”
“才不是!”犹豫了一下,柳霖儿又愤怒道,“怎么能说是我让你说的呢。”
“我明白了......”萧沐郎站起来,朝他走过去,柳霖儿故意把脸扭到一边去,萧沐郎像是思考了一番,才道:“我也想念霖儿。“
柳霖儿愣愣地转过头来,“.....啊?”
萧沐郎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可是......”柳霖儿才反应过来一般,脸都红透了,站起来扑到萧沐郎身上,大笑道,“我就知道!”
“嗯......”
柳霖儿迅速道:“不许说‘嗯’!”
萧沐郎认真地看着他,正要开口,柳霖儿又坚持道:“要说很多个字。”
萧沐郎想了想,开口道:“我不打喜欢太白诗,却觉得他那一句最好,‘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我活了二十余年,对朝廷,对家族,算得上殚精竭虑,我父亲不催我,可是知道他盼着我成亲,只是我心里太冷淡,我从狼嘴里救下你,我其实早已不大记得了,若不是你长长久久陪着我,我从不知道有人在身边的好。”
“......嗯,就是,”柳霖儿低声道,“还好我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