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郎皱着眉,这个院子房间不多,只有他们这几个人住,不过庄民淳朴,院子门根本没有锁,谁都能进来,现在这个黄嫂子一喊,几乎是要把满庄子的人都喊来,这样二哥有理也说不清了。
他进屋去,点了灯,看见大哥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帐子里能看出一个女子的身姿,伏身盖着被子,外面妇人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萧沐郎冷笑道:这是有意冲着二弟来的。”
萧云郎道:“大哥,怎么办呢?等人全给引来了,咱们有理也说不清了。”
里面的女子哭声忽然大了起来,萧云郎皱眉道:“你别哭了!早怎么不哭!非要闹得人仰马翻的!”
萧沐郎问道:“你二哥呢?”
“二哥在外面呢,我看二哥是吓坏了......”萧云郎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情,以前在伯府的时候,袁夫人管家甚严,小丫头们根本不敢勾引少爷,她们把规矩二字牢牢刻在心上,不敢触犯分毫。
现在萧云郎最怕这母女把事情闹大,眼看外面的哭闹声越来越大,老吴头夫妇听见动静也来了,现在仍在国孝内,哪个大家子弟不夹紧尾巴做人,好歹也会把后续处理干净不叫人知道,这种事是最说不清的,说不定什么有心人知道就会参锦江伯府一本。
萧云郎看着床帐道:“你是黄玲儿吧,我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奴......奴是......”黄玲儿声音发颤,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很久都没有说清楚。
萧云郎烦闷极了,若是可以,他是真想拉开帐子把人拖下来叫她说清楚,萧沐郎也懒得听她再说,指着门道:“云郎,你去把门打开,看看有没有能说得清楚的。”
“哎。”
里面的女子哆嗦了一下,上次她与她娘商量错了对策,举人老爷是个体面的读书人,她原是想用美貌勾引了他当个姨娘,她是好人家的姑娘,说不得直接娶回去做太太了呢,娘说了,那位老爷是有福气的,一看就能考上进士,谁知最后鸡飞蛋打,她和她娘都险些被赶出去,这一次来的可是伯府的少爷,她怎么肯放过这次机会,她昨日就打扮齐整在门外走动,结果在无论她怎么做动静里面的人都不出来,好在她发现来的少爷们只有这位二少爷饮酒,在厨房帮工的时候就在里面下了药,想着生米煮成熟饭,自己哪怕当个外宅呢。
萧云郎去打开门,萧渡郎正颓废地坐在地上,林玉岚则在门口与老吴头夫妻说话,黄嫂子不住嚎丧,果然把附近的人家都引来了,萧云郎一出去,那人声音更大了,又哭又骂道:“丧了天良啊,我可怜的闺女啊,今天这么一遭,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啊!”
吴婶子掐着腰怒道:“你别把人都当成傻子,你们娘俩什么德行咱这里的人谁不清楚,举人老爷的事情还没过去呢!你又冲着咱们二少爷来了!我告诉你,你再嚎一句,我就叫人把你们的家当全扔出去。”
黄嫂子一哽,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哭道:“我们无权无势,你们要赶就赶吧,我们娘俩儿去京城里见官老爷,叫官老爷给我们评理,看看哪里有这样的规矩,就这样把人家清清白白的闺女给睡了的。”
吴婶子喝道:“你把话说清楚了,谁家姑娘清白你家的也清白不了,满庄子的人,你去找人问问,看谁说你家那个是好闺女,好闺女怎么半夜就出现在男人房里了?啊?你说啊!是不是又想上次那样故技重施了,故意来勾引男人!”
这边吴婶子和黄嫂子在对骂,前来围观的庄民亦在一旁兴奋地窃窃私语,有看不惯这黄家母女的,也有汉子低声道:“二少爷好大的福气啊,那黄玲儿多好的身段,那小腰儿,那小胸脯儿,啧啧。”
“拉倒吧,二少爷是京里富贵人家出来的,什么好看的没见过,黄玲儿那样的,也就能当个丫头。”
“......就是,去年我跟着吴叔去小少爷府里送一年出息,那气派,光是那三四等的小丫头就比黄玲儿强!”
也有人道:“......那也不能把玲儿白白睡了啊。”
“也是......这种人家,不都是三妻四妾么,有的连丫头也要睡了呢。”
老吴头的长子吴大在一边道:“就是,人家家里那么多的人口,收了玲儿又怎么样呢,是吧。”
老吴头焦头烂额,听见了他的话叱道:“你懂什么,还不给我闭嘴!”
吴大心虚地低下了头,却低声对身边人道:“以后,玲儿就要享福喽,老李,到时候你再把她娘娶了,你也能跟着享福。”
老李搓了搓手,小心掩饰着自己的兴奋,“你说真的?”
“那是当然。”
萧沐郎喝道:“萧渡郎,你给我滚进来!”
“是!”
萧渡郎抹了把脸,走进屋去,萧沐郎指着黄玲儿道:“这位姑娘说是你把人拖进来的,还说给你破了身子,你看该怎么办?”
“大哥!”萧渡郎立刻跪到了地上,“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是和昨天一样,吃了饭就回了屋子,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洗漱过后就躺下了,就是刚才,我感觉身上有动静,才察觉到屋里有人,便问了声是谁,结果就听见有人大叫,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萧沐郎“嗯”了一声,问道:“黄姑娘,你听见了,别的不说,我只问你,你是怎么进这个院子的?也是我二弟强行把你掳进来的?当时你怎么不叫,非要成了好事才叫唤?”
黄玲儿抽噎道:“奴被捂着嘴!”
“你放屁!”萧渡郎站起来,指着这个连脸他都没看清的女人骂道。
“二弟,你退下。”
“是。”萧渡郎又怂了。
萧沐郎声音愈发冰冷,问道:“黄姑娘,现在,你想怎么样?”
“奴......奴已经是二少爷的人了......”
萧渡郎又要骂,萧沐郎拦住他道:“我们伯府不会叫一个不清白的进门,我可以给你一笔银子,把你嫁出去,今晚的事你不许再提一个字。”
萧渡郎不满地看着大哥,今天的事情又不是他做错了,大哥怎么还要让步呢?这可不是大哥平常做事的风格呀。
萧沐郎目光平淡地看着床帐,等里面的人反应。
黄玲儿心下自然也是百般纠结,正如萧渡郎所说,她半夜偷偷溜进来后,萧渡郎已经睡了,她把衣裳脱了躺着这个男人身边,又按照那人所说把鸽子血洒在身下,可是男人没有反应还是不行,她心一横,就要往人身上坐,就算她放了足够的蒙汗药,可是没料到萧渡郎自小习武,身体强悍,动静不大还好,她一有动作萧渡郎就醒了过来,她只能大喊出声,把人都引过来。
给她一笔银子,把她嫁出去固然不错,哪里有进伯府享受得好,就算旁人都知道是自己勾引了他又怎么样呢,现在这样子,只要她咬定是被二少爷坏了身子,他是一定要把自己接回伯府去的!
黄玲儿道:“奴不要嫁给别人,奴只愿跟着二少爷。”
萧渡郎又去看萧沐郎,萧沐郎却笑道:“你倒是不傻,不过看样子你却不清楚,从我父亲那一辈起,母亲立下了规矩,不许我们兄弟纳妾,就连我们府上的好丫头,要想上主子的床,那一辈子也不过是个通房,连个姨娘都称不上,你既然要赖定我二弟,我这个做大哥的却要保护我们家的清誉,维护母亲的遗愿,我只好让你死了,你死之后,我给你娘一百两银子,叫她老有所养,不过她要是胆敢去告状,你们娘俩儿就去阴间做个伴儿。”
黄玲儿被他语气中的冷意吓了一个哆嗦,她咬了咬牙,颤抖着安慰自己,这一定是大少爷骗人,他们想吓唬自己,她是一定要进伯府找人伺候的,她不能嫁个庄户人,她生的这么好看,就是上天的安排,上天要她做官太太,要她荣华富贵!
屋外黄嫂子嚎丧累了,还是坐在地上抽噎,妇人们倒是没有站在她这边的,只有几个男人不咸不淡道:“不就是个女人么,伯府还缺这一口饭了?”
萧云郎无奈极了,他靠在同样愁眉不展的林玉岚身边,不知如何是好,黄嫂子根本不怕人知道是她们母女使得计,只是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是要萧渡郎负责,她们无赖的很,萧云郎却不知道怎么对付无赖。
萧云郎小声对林玉岚道:“不说现在是在国孝里,这对寻常百姓没有什么影响,锦江伯府这等勋贵人家却是不准纳妾的,不说这个,我们家就没有纳妾的规矩,这些都不提,我们也不能叫这么一个女人进府,我真是后悔,我下午就该动手把人赶出去才是。”
林玉岚安慰他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原是好心。”
柳霖儿在一边站着,左右看看,他眼珠子忽然一转,怎么想都觉得不对,这人是调查好了呀,不然怎么光冲着二哥下手,不去找大哥,大哥也没定亲呢,一个农人家的女孩儿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不是只有吴叔家才明白的事情么?哎?
吴叔是清白的,现在还在劝那个老女人回去呢,吴婶子也是好人,一直掐着腰骂,比那个老女人还厉害......
柳霖儿看着在一边撺掇着人的吴大,猜测道:该不是这个家伙说出去的吧。他只是猜测,结果吴大跟另一个汉子说了些话,那个汉子也开始叫嚷着要二哥娶了里面那个女孩儿了。
柳霖儿皱着眉看了看三哥夫夫,小跑着进了房间,那时大哥刚说完“你们娘俩儿就去阴间做个伴儿”,柳霖儿默念了一声大哥真是有魄力,就走进去一手指着那个女人,一手掐着腰道:“大哥,这个人是跟人勾结,故意要来陷害二哥的。”
萧沐郎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道:“哦?你知道什么?”
萧渡郎充满希冀地看过去,柳霖儿的感觉只是猜测,他犹豫了一会儿,大声道:“是吴叔的儿子吴大!要不然你今晚铤而走险呢,你知道我们明日就走,你......”
黄玲儿已经扑在床上哭了起来,“奴不活了,奴给你们坏了身子,名声也没了,奴这就去死!”
柳霖儿被吓了一跳,忙后退了几步,萧沐郎却忽然笑道:“是么,既然是这样,二弟,你连夜会京里去找以前给母亲诊脉的那个吕大夫来,叫吕大夫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儿。黄姑娘,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说实话,我仍旧给你一笔银子,你要是还坚持进伯府,我也只好按我之前所说,赏你一个死了。”
“奴......”
“二弟!”
“我知道了,大哥!”萧渡郎转身要走,这次黄玲儿终于知道怕了,她抬起身来,忽觉不适,趴到床边呕吐了起来,柳霖儿又吓了一大跳,萧沐郎皱眉拉他出去,萧渡郎愣怔地站在原地,萧沐郎道:“二弟,这位姑娘实在厉害,刚被你睡了,就怀上了你的孩子,你还不留下好好照顾人家?”
萧渡郎忙不迭跟着出来,外面的人不知里面的动静,黄嫂子一见他们出来,又开始哭号道:“哎我也不活了,这是要人命啊!你们给我评评理啊,我可怜的闺女,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她爹啊!你死得早的!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叫人欺负啊!”
萧沐郎环视一周,站在一边的吴大缩了下脖子,不敢与他对视,萧沐郎走到黄嫂子身前,半蹲下/身,微笑道:“还没有恭喜这位大婶子,您很快就要当外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