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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儿和桃子在屋里坐下后,桃子忍不住擦了擦泪,纹儿道:“你哭什么?”

桃子没有说话,在伯府里,纹儿好歹还有个亲哥哥,她却只有一个姨,姨有自己的亲闺女在大少爷那里伺候,她在三少爷那里拿最低的月钱都保不住,都被姨给拿走了,可是出了伯府,她才知道三少爷这里有多苦,这间屋子连个火炉都没有,她们自己的被褥怕是也不抵寒。

纹儿撇撇嘴,道:“待会儿你总不能叫三少爷做饭给你吃吧!”

桃子又吃了一惊,她们还要做饭?

纹儿撸起袖子来准备出去,边走边道:“你既然觉得委屈,还出来做什么呢?当时你说的倒快,现在后悔也晚了。”

纹儿的娘活着的时候是在厨房干活的,纹儿也知道家常菜怎么做,她去地窖拿了大白菜,轻轻松松地剁了起来。

酒足饭饱,就等着过年了,萧云郎想着。

这是他们脱离了庞大家族后的第一个年,两人身上有两层孝,红是不能挂了,可是各色年礼都要准备好,过年的规矩也要做足了,他们心里都有些期待,特别是萧云郎,他隐隐觉得,这个年过去,他和玉岚的生活会更加轻松,他们会卸下一些担子。

这个年告诉他们,他们现在是爱人,也是亲人,他们要相互扶持,一直到老。

二十三送灶王爷的时候,林玉岚对着菜谱学着做了甜甜的玛瑙团子,又叫纹儿买了饴糖回来奉给灶王爷,请他老人家上天言好事,来年他们都平平安安的。结束之后两人决定去街上走走,这时候街上应该最是热闹。

从腊月起百姓们就忙活了起来,集市日日不歇,两人穿着厚衣裳,萧云郎把手揣在袖子里,林玉岚问道:“你觉得冷么?”

“真热闹呀,”萧云郎赞叹道,“我不冷,走走就热了。”

林玉岚看见他似乎很是期待的样子,也不忍心说早回去的话,便揽着萧云郎在人群中慢慢地边走边看,除了公卿世家,皇家并不要求寻常百姓为帝王守孝,因此百姓们还是穿红戴绿,纷纷在剪纸、春联等摊子边驻足。往年腊月都是侯府最忙的时候,萧云郎从没有机会出来过,林玉岚若是出府,也是和其他大家公子找个酒楼吃酒说话,不会来这种地方被人挤。

“过几天咱们炸肉丸子,我听左大嫂说的,过年都是要炸肉丸子的,还要包饺子,准备糖果子和各色小吃,虽然咱家不会有太多人来,不过摆着也好看呐。”萧云郎道。

“都听你的。”

萧云郎的眼睛忽然一亮,“你还记得前年我们两个十五出门看灯么?”

“我记得。”

萧云郎笑道:“大哥不让我们出门,还特意叫我们俩看着侄儿侄女们,我们说跑就跑了,到了半夜才回去。”

“大嫂和二嫂都说你不稳重。”

“哎,我一直惦记着出去玩儿呢,在伯府的时候,只要大哥和二哥没有时间陪我,就不让我出门。”

萧沐郎和萧渡郎与云郎毕竟不是同龄人,他们两个会照顾弟弟,可是身上有官职,也要与人交际,不能时刻陪着他,而萧云郎到了靖川侯府,林玉岚可以整日陪他疯闹,春日去踏青,夏日去京郊避暑,秋天一起打猎,冬天也可以去景致不错的地方看雪景,那时的林玉岚和萧云郎是人人称羡的一对小夫夫,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多少人羡慕不来。

萧云郎回忆道:“我知道他们都酸呢,有人在我面前说什么我也不生气。”

“谁?”林玉岚脚步一顿。

“我都忘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萧云郎笑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想为不重要的人挂心。”

两人走了很久,才回家去,从这一日开始,他们有的忙呢。

林家除了兄弟三个,还有两个姑娘,都是嫡出,林玉岚的长姐林玉静嫁到了永城侯府为世子夫人,林玉岚的姐夫自来有心悸之疾,永城侯府瞒得深,等林玉静嫁过去了林家人才知道,后来林玉静的儿子赵宗九岁时,永城侯府世子就病逝了,林玉静带着儿子守寡已有十年,因为赵家隐瞒病情的事情,两家早已交恶,林玉静虽是难得的贤惠人,在夫家、娘家之间却难以调和,半年前赵家一开始便与林家撇清了关系,林玉静只托人带来了几包银子——她原就不好过,亡父的弟弟们虎视眈眈,弟媳们眼红世子之位,她实在帮不了娘家什么忙。

林玉岚的二姐林玉贞嫁的是城西武定侯府郭家,郭家支系庞大,林玉贞的丈夫并不是出自本家,与本家关系也不远,地位也算可以。她的丈夫是林铎仔细挑选的俊才,年纪轻轻已是四品武官,前途不可限量,只是成亲后却十几年没有升过官,他多次与机会失之交臂,譬如几年前他在沿海防寇,日日风晒雨淋,结果海贼、倭寇从未上岸过,先帝只能说他是良将,结果他一回京城,倭寇便杀上了岸,新上任的将军带人浴血奋战,在海边仅仅半年,就升迁了两次。

林家出事后,林玉贞忙向武家表明心志,表示自己以后只做武家的儿媳,再不是林家的女儿,毫不在意自己在幼弟心上狠狠插了一刀,林玉岚从来不求她能帮忙,他只是希望自己还有亲人,就算不能时刻见面,把彼此放在心上也是好的,那时林玉岚便发誓,林玉贞不把自己当林家女,自己也再不把她当姐姐。

其实对于是否要向永城侯府送年礼,林玉岚有些茫然,他现在的确没什么好送出去的,可是长姐原本就孤立无援,自己帮不了她什么,只怕还会给她惹麻烦,可毕竟林家在京城,也只有他们姐弟两个了。

萧云郎对这个也没有主意,以前林玉岚跟他讲过,因为长姐年纪最大,从小就跟着父母照顾弟妹,林玉岚是老来子,他出生时林铎夫妇四十有余,林玉静也出嫁了,可也常回来看他,每次留下不少东西,在林玉岚的记忆里,林玉静总是那么温柔、端庄而美丽,几年前赵家二房和四房闹得太过的时候,林玉岚年纪虽小,也不怵在永城侯府老侯爷赵恒那里给长姐撑腰。

晚上,萧云郎轻声叹道:“我们还是应该去的,你是林家在京里最后一个男人了,大姐姐除了你也再无依靠了。我们现在虽然落魄,但是总要挺起胸膛来做人,叫人知道,林家还在。”

林玉岚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萧云郎又皱眉道:“我看这么多年来赵侯爷都没有为宗儿请封世子,是不是真的有别的念头?”

林玉岚讥讽道:“宗儿今年都十九了,他要是想,这十年怎么会毫无动静?”

“我倒是知道赵家三房一直对大姐姐母子时常帮衬。”

“永城侯赵恒的原配夫人生了前面儿子三个,现在的夫人是老四和大女儿的亲娘,赵家老二从大姐夫得病的时候心思就不正了,前些年里他什么势力都掺和过,想着弄一个从龙之功好叫自己继承侯位。赵家老三是我大姐夫一样的憨厚人,只是出息不大,至于那个赵家老四,大约觉得如果不是长房继承那个位子,是二房还是四房都无所谓,在赵恒夫妇面前无所不用其极地卖乖弄巧,盼着他亲爹给他上折子。”靖川侯府没有出事的时候,林玉岚没少跟赵家人打交道,因此对这些事情都了解得很透彻,过了一会儿他冷笑道:“以赵家人的秉性,二姐嫁过去最为合适,都是最会见风使舵、趋利避害的。”

萧云郎道:“二姐家的泉儿只比宗儿略小几岁,我听说他是武家后辈里最有出息的一个。”

对自己这个外甥,林玉岚倒没说什么,只道:“武定侯府这么多年,枝叶繁茂,只要有出息的,都会被提拔。”

“这倒是很好。”

“嗯。”

靖川侯府和锦江伯府人口都少,没有那么多的亲戚,林家以往送出的年礼多是给故交同僚的,今年这些自然都省了。

“......还是得想些来钱的法子......”临睡前,萧云郎迷迷糊糊地想。

三十那天,萧云郎亲自挽起袖子在院子里剁肉,他的力气还是比两个小丫头大的,一会儿后林玉岚带着他们订的东西从外面回来,接过萧云郎手里的刀,剁起肉骨头来。

林玉岚便进屋去,打开包袱看了看给两个小丫头屋里用的火炉,做工还算可以,他搓了搓手,准备把东西搬到西厢去。

纹儿和桃子这几天晚上要盖厚厚的被子,还是从萧云郎屋里搬去的,虽然难捱,也算习惯了,因此在看见萧云郎手上的东西的时候,都是一愣,萧云郎道:“就算过了年,还要冷一阵子呢,送碳的伙计待会儿过来,也许没有在伯府用的好,稍呛一些,你俩若是觉得不行,咱们再商量。”

纹儿眼圈都红了,哽咽道:“小少爷对我们正好。”

萧云郎笑道:“你们对我尽心,我也要对你们尽心啊。”

等肉骨头出锅,萧云郎包的饺子煮好,夫夫两个准备开动,林玉岚按住他的手,垂眸道:“我要敬你一杯。”

萧云郎眨了眨眼睛,把筷子放下来,林玉岚道:“第一杯谢你不离不弃。”

萧云郎的脸有些红,“你说这些干什么。”

林玉岚饮下第一杯,萧云郎也喝下了,林玉岚又道:“第二杯祝我们来年更好。”

萧云郎痛快地喝完,笑道:“这个是要祝福一下的。”

“第三杯......”林玉岚没有说完。

萧云郎想了想,闭上眼睛道:“第三杯愿你我长相厮守,伴君白头。”

两人一起饮下去,显然他们都忘了萧云郎的酒量,他迷迷瞪瞪地吃了两三个水饺,脸上还带着笑,就“啪嗒”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林玉岚:“......”

林玉岚站起身,把还握着筷子的人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萧云郎闭着眼睛,难耐地蹭着林玉岚的身体。

他们成亲一年后,先是为袁夫人守了一年,而后没多久先帝驾崩,林铎夫妇自尽,半年前林玉清问斩,他们足足有一年半没有亲近过了,林玉岚俯下身看着萧云郎,萧云郎皱着眉,嘴里轻声嘟囔着些什么,林玉岚凑近了些才听到他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林玉岚的眉目一下子柔和起来,他亲了亲萧云郎的唇,给他盖上被子,出去收拾碗筷,他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萧云郎失去了压制他的力量之后神色更加不耐地扭动着,还在不满地用手敲隔壁的枕头。

林玉岚:“......”他想了想,把手伸进被子里找到了萧云郎的小东西,俯下身吻着萧云郎,萧云郎着喘息张开嘴,一会儿后就释放了出来,林玉岚笑了笑,擦了擦手,关灯在他身边睡了。

夜里鞭炮声一阵响过一阵,两人却都没有醒,萧云郎在睡梦中往林玉岚那边凑了凑,不知做梦梦见了什么,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