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边,平西郡老夫人与祝砾去看了那西街的那处宅子,三进的宅子,不大却甚是雅致,格局也不错,祝砾匆匆看了一眼,却看上了后园内的两层小阁楼,想着到时候寻画舫的雅妓前来亲热一番自是不错的,如此一想,哪里不愿意的,便也应下了。
平西郡老夫人瞧着也算可以,此次前来,一则是想让祝越入宫,二来则是为祝砾寻一门亲事,不过如今看来,祝越容貌尽毁,一条腿也跛了,而因着大婚那事儿,祝砾这处……
平西郡老夫人中意的孙媳妇乃是月华公主府的临安郡主,虽然旧病缠身,却是难得的美人,既得了皇上与太后疼宠,更是月华公主心尖儿上的,依着祝砾的样貌与才华,自是能够拔得头筹,只可惜,昨夜之事一闹,依着月华公主的脾气,怕是不成了。
平西郡老夫人入了慕侯府,谋的是慕梓烟身后的国公府,故而才会对她动了心思,而暂时将临安郡主放在了一旁,如今眼瞧着临安郡主是彻底没戏了,平西郡老夫人自是的主意全部打在了慕梓烟的身上,若是这番她前往边关之路上不能将她杀了,那么,待她回京之后,便想法子让她嫁入平西王府。
平西郡老夫人打定主意之后,自是不会如此轻易地离开京城,只好买下了这处宅子,待回了慕侯府,当日便命人收拾好搬了出去。
老夫人自是没有阻拦,如今老夫人可没有心思管平西郡老夫人,慕梓静将嫁妆拿去也便罢了,竟然搬出了慕侯府,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连及笄的年纪都未到,便出府另住,这成何体统,让外人知晓了,当真以为慕擎林是攀龙附凤之辈,娶了公主便将女儿扫地出门了。
慕擎林脸色铁青地坐在下首,“娘,这等不孝女,趁早解决了事。”
老夫人看着他,“你说什么荤话?”
“不过是个女儿,有何用?”慕擎林冷哼道,“娘,此事你且看着吧,这笔嫁妆至关重要,如今被她得了去,指不定被多少人盯着,”
老夫人怎能不知,不过这刚刚给了她,便去要回来,自是不妥的,她摆手道,“派人盯着便是,她即便搬出去了,除非死了,否则也永远不可能脱离慕侯府。”
“儿子告退。”慕擎林双眸微沉,转身离去。
从嬷嬷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三小姐去的那宅子正巧与平西郡老夫人新买的宅子隔着一条街。”
“什么?”老夫人这下越发地担心起来,“若是那个丫头被平西郡老夫人盯上了,那嫁妆……哼,我的东西,谁若是敢动了心思,我必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老夫人,如今大小姐都走了十日了,还是未传来消息。”从嬷嬷低声说道。
“那丫头竟然能够躲得过众多人的暗杀,当真是留不得啊。”老夫人觉得慕梓静不足为惧,如今让她颇为重视的便是慕梓烟,那个丫头若是再让她活下去,怕是会坏了大事。
“不能再等了,传信给主子,让主子派人动手。”老夫人冷声道。
“是。”从嬷嬷应道,而后便转身去办。
“烟丫头,你怪不得我心狠了,怪只怪你太碍眼。”老夫人双眸眯成一条缝,冷声道。
慕擎林自慕梓静闹出这档子事儿来,加之大婚那日的事,更是烦躁不已,接连三日都待在书房内,君玉菲本就身子孱弱,故而心思也比旁人重些,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这几日抑郁难解,自是躺在床榻上显得有些神情恹恹。
“公主殿下,明儿个您该入宫了。”品儿见她如此低声提醒道。
“恩,你且去告诉驸马,让他明儿个一同入宫。”君玉菲即便心里有千万般地不愿意,可是该有的尊严还是要保持着,自是不能让旁人小瞧了去。
慕擎林见品儿前来,因着是四公主跟前的,故而也便和颜悦色了一些,“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回禀驸马爷,明儿个该是入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公主殿下让您准备准备,明儿个一同入宫。”品儿低声说道。
慕擎林知晓这是君玉菲递给他的台阶,他哪有不顺着往下爬的道理,女人嘛,即便面上多冷,这心里头终究是软的,只要多说些软话,自是会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慕擎林又不是那等子愣头少年,自是经历过情场的,而君玉菲却是个养在深宫的公主,自是不知这些风月之事,而大婚时又遇到那档子事情自然心里头有气自是应当的。
倘若真的不在乎,这反倒让慕擎林怀疑这四公主的品性,如今见她如此,便也露出关心地神色,“公主殿下这两日身子可好?可住的惯?”
“郁结不发。”品儿垂眸说道。
“我这便去瞧瞧。”慕擎林想起那日发生之事,虽然总是会让他想起还有个多余的人存在,不过却也记得君玉菲那娇软的身姿,还有那妩媚的嘤咛,如今却也刻意地去将那不愉快地抛之脑后去了。
“这……”品儿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与公主乃是夫妻,我知晓她这几日心情不郁,自是不敢去打扰,可是也不能瞧着她一直如此下去,毕竟她的身子要紧。”慕擎林低声道,随即抬步便出了书房,前往自那日之后才入的喜房。
君玉菲此刻正斜靠在软榻上,掩唇咳嗽,便见品儿垂首入内,低声道,“公主殿下,驸马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君玉菲淡淡地启唇,知晓迟早是要面对的,毕竟即便她有万般地不愿意,可是他是她的夫君,也已成了事实。
慕擎林十六岁成亲,慕梓静如今十岁,他也不过二十七八,还未到而立之年,如今正是成熟内敛的时候,加之在官场浸淫多年,这通体透着几分地世故圆滑,这样的男子,在未经过情事的女子跟前,无疑是最具诱惑的。
君玉菲自幼养在深宫之中,看透是后宫的争斗与阿谀我诈,对于男子,除了那些皇兄皇弟,便是父皇,对于其他的男子,即便见过,却也并无任何男女之情,故而对于“情”字一说,自是从未碰触过。
如今冷不丁地嫁人,她只想着能踏踏实实地过完这一生,不求恩爱长久,但是也不至于出现那日荒唐的事情来,可是事与愿违,她不禁自问,难道这一切是报应吗?
君玉菲始终不肯面对当年发生的事情,这是她的心魔,故而才会郁郁不得欢至今,她见慕擎林前来,也不过是淡淡地启唇,“驸马前来何事?”
“公主殿下身子可是好些了?”慕擎林亲自端着清肺润喉的莲子羹前来,缓缓地坐在她的身侧,端起勺子舀起,轻轻一吹,便亲自喂她。
君玉菲对于他这样细腻的举动明显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眉,撇过脸去,“你放下吧,本宫如今不想用。”
“好。”慕擎林见君玉菲如此的举动,心里已经有了算计,故而笑道,“公主殿下身子若是不适,便好生歇着。”
“恩。”君玉菲淡淡地应道。
慕擎林也不强逼着,自行起身便离开,临行前叮嘱品儿好生服侍着。
品儿自是应道,而后入了屋子,便见君玉菲正在愣神,她小心地上前,“公主殿下,这莲子羹?”
“倒了。”君玉菲摆手道,她不是感受不到慕擎林对她的示好,可是她总是绕不过那个弯来,只要他稍微碰触,她便觉得浑身难受。
她早早地便歇下,不过睡得极不安稳,梦中总是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她惊出了一声冷汗,随即起身,抬眸看着窗外的月色,只觉得这一切太过于荒唐。
她连忙摇头,披着披风下了床榻,斜靠在窗边发呆,她终归是忘不掉的不是吗?
次日,慕擎林早早地前来,等君玉菲出来之后,二人便一同出了慕侯府,入了宫。
慕侯府也算是安稳了几日,唯一担心的便是慕梓烟的安慰。
慕梓烟主仆三人此刻已经赶了十三日的路,再有两日边能抵达边关。
碧云与芸香二人已经筋疲力尽,好在每日都会换一匹马,也会稍作歇息,否则这二人怕是早瘫软在半道了。
慕梓烟的精神却极好,也许是每日打坐的缘故,而这些时日都在树林内穿梭,吸收了日月精华,她的内力也提升了不少,连带着脚步也轻盈了不少,这是让她感到意外的,不过却也甚是高兴。
“大小姐,三小姐搬出了慕侯府。”芸香看着慕梓烟,不解道,“您为何不直接处置了三小姐?”
“她留着有用。”慕梓烟拿过水囊仰头灌了几口,而后说道,“我让章表哥前去崔侯府那处吹冷风,让崔家知晓老夫人的心思,也让她们明白崔氏是老夫人杀死的,崔家心里自是不痛快的,尤其是崔侯夫人,自是会去寻老夫人的麻烦。”
“可是,为何要算计四公主呢?”芸香想着那四公主也不过是可怜之人。
“君玉菲并非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的狠比起钟璇来毫不逊色,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慕梓烟双眸勾起一抹冷笑,仰头望着天际,深吸了一口气,“总算要到了。”
“大小姐,还是有不少杀手。”碧云皱了皱眉头,这些时日自是有不少人跟上了,不过也被逐一地清除,可是这到了边关,难道不会发生意外。
“等到了边关再说。”慕梓烟却不在意,而后起身,翻身上马,“继续赶路吧。”
“是。”芸香与碧云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也翻身上马,这些时日这骑马的技术倒是长进了不少。
两日之后,慕梓烟顺利地抵达边关,并未有过多地耽搁,赶往了角门镇,她手中拿着君千羽的令牌,自是畅通无阻地入了军营。
齐二爷得知慕梓烟前来,因着之前得了消息,故而并未觉得惊讶,匆忙出了营帐,便瞧见慕梓烟骑着马立在军营外。
他哈哈大笑,慕梓烟潇洒地下马,上前福身,“烟儿见过二舅舅。”
“烟丫头,一路奔波,可是累了?”齐二爷瞧见慕梓烟神色倒是不错,不过难掩疲惫之色,心疼地问道。
“如今烟儿只想大睡三天三夜。”慕梓烟也不客气地说道。
“你这丫头。”齐二爷忍不住地笑道。
慕梓烟随着齐二爷入了军营,抬眸打量着军营的布置,似是有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归功于前世她随着冷寒峰征战沙场时所残留下的情结。
军营内的兵士大多是粗鲁直爽的汉子,有的只是纯粹的死心塌地的跟随,他们服谁,便跟着谁,没有太多的尔虞我诈,却是最热血的人。
慕梓烟打量了一周,突然有些跃跃欲试起来,这是一种想要跟敌人已决生死的畅快,千年的游荡可不是白经历的,她也有着不属于男子的豪爽之气,不过却被她如今的身份而掩盖了。
她浅笑着问道,“五皇子如何了?”
“也不知怎得,那日还在昏迷,当听说你要前来,当夜便退了烧,如今自是好了不少。”齐二爷打趣地说道。
慕梓烟抬眸看着他,“二舅舅也学会打趣烟儿了。”
“我说的是实话。”齐二爷双眸睁得极大,表明他此言非虚。
慕梓烟无奈地摇头,“那五皇子现在何处?”
“哦,去了校练场。”齐二爷说道。
“烟儿去瞧瞧。”慕梓烟一听是“校练场”便来了兴致。
不过可苦了后头跟着芸香与碧云,此刻两个人已经到了极限,连带着眼皮都在打架,却只有硬着头皮跟着。
慕梓烟转眸看着她二人,摆手道,“你二人去歇息吧,不用伺候了。”
“大小姐。”芸香连忙警醒,“奴婢跟着您吧。”
“不用,来到军营,哪里有那么多规矩?”慕梓烟随性地摆手道,沉声道,“还不去?”
“是,奴婢告退。”二人对视了一眼,知晓二人硬撑着怕是也不行,倒不如的歇息好了才能服侍大小姐。
二人便转身离开。
齐二爷看着她,“父亲若是看见你这性子,自是欣慰的。”
慕梓烟歪着头,俏皮地眨着眼,“那是自然,烟儿这身体里也留着齐家军的血呢。”
“哈哈。”齐二爷听着慕梓烟的话,越发地得意,笑得甚是开怀,自是频频点头。
慕梓烟便与齐二爷一面说笑着一面去了校练场,待行至校练场,便见一道银光闪过,俊朗挺拔的背影,一手握着三叉戟,身上披着银色的战袍,背对着她正与对面的副将比试着。
两旁立着的兵士此刻兴奋地拍手叫好,气氛甚是热烈。
慕梓烟直视着远处的身影,哪里有半分地病态,身形矫健,如今像一把悬天长剑,似是将天地劈开了一道银光,美得让人窒息,无法移开目光。
而此刻正值清晨,晨曦倾泻而下,洒落在他的身上,仿若世间万物在此刻静止,远处只剩下他一人挥舞着三叉戟,举手投足间没有了在京城中所见到温雅,反而多了几分地杀伐之气,像极了冰刀,直插入心脏。
慕梓烟便这样站在原地看着,她在想,倘若前世他不曾战死沙场,也许,又是不一样的结果吧?可是,前世他是如何死的呢?
她知晓自己的重生早已经改变了太多人的命数,而君千羽也许也是其中的一个吧。
齐二爷见慕梓烟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君千羽,爽朗一笑,抬步上前,便见君千羽在空中一个飞天旋转,手中的三叉戟随风闪过,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当下便将对手制服,他潇洒地收起三叉戟,翩然转身,绝美的容颜映照在光阳下,令人痴迷。
他看向慕梓烟,见她穿着一身墨衣长袍,秀发高高束起,看着越发地清瘦了,不过那双眸子却总是透着灵动之气,他的心也随之一动,将手中的三叉戟轻轻一挥,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
齐二爷抬手接过三叉戟,在手中把玩着,转身看着齐刷刷地看去的眸光,冷声道,“看什么看,还不练着。”
“是。”士兵们连忙回神,便继续操练起来。
慕梓烟见他走来,边关天高云舒,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绵延山脉,而他由远至近,像极了从一副山水画中走出一般,她微微地挑眉,暗道,“果然是美得人神共愤。”
君千羽走上前来,站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直接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看到他胸前护心镜折射的光影,她向后退了一步,“看样子五殿下并无大碍。”
“谁说的?”君千羽眉头微蹙,“不过是硬撑着罢了。”
“是吗?”慕梓烟见他适才还威严十足,如今反倒皱着眉头,神情倦怠。
君千羽自是不肯放过这个与她相处的大好机会,便弯着腰盯着她看着,“一个月的路程,你只用了半个月,你是如何做到的?”
“山人自有妙计。”慕梓烟故作神秘地回道。
“不说也罢。”君千羽却不勉强,而是说道,“去军营吧。”
“恩。”慕梓烟看了一眼校练场,而后便随着君千羽一同回了营帐。
待入了营帐之后,里头赫然放着一张长案,营帐的正前方挂着一张地图,上头更是用红线标注了重要位置,转身看着一旁只放着一张方榻,连一张床榻也没有,接着便是炭火,还有简单地放置衣物地矮柜,她挑眉看向君千羽,“五殿下便住在这处?”
“恩。”君千羽亲自倒了热水递给慕梓烟,“边关粮草吃紧,自是不能与京城相比的。”
“比起京城中那些享受着锦衣玉食,还整日儿勾心斗角的皇子来说,五殿下的确与众不同。”慕梓烟双手接过水杯,便也不客气的一口喝下,接着又将水杯递给他。
君千羽的手指修长,虽然常年打仗,握着兵器,不过瞧着却还是挺白皙的,并不粗糙,慕梓烟挑眉,盯着他这幅皮相,果然人美就是好,瞧瞧这双手,也比她的好看。
她低头瞅了一眼自己如今这双手,纤细白嫩,不过未免小了些,怎能握住兵器呢?她想起适才君千羽握着三叉戟的模样,气宇轩昂,俊美不凡,她心里头也之只能感叹一声了。
君千羽又倒了一杯递给她,慕梓烟顺手接过,当下便一饮而尽,而后放在了一旁,随即起身,背着双手来回瞧着,待行至一旁,发现案上放着两把双刀,她随即拿起,幸而如今有些内力,否则还真是拿不起来。
不过这手感还真是……看来她得再长上两年才成。
慕梓烟随即放下,便见君千羽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正绽开一抹春风般地笑容盯着她。
“我只是瞧瞧。”慕梓烟坦然地说罢,而后便与他保持着距离。
珍爱生命,远离美人。
君千羽见慕梓烟如此,他也不在意,而是转身立在矮柜旁,将身上的战袍脱下,解下盔甲,只穿着里衣,不过却被汗与伤口溢出的血浸湿,在他的里衣上似是盛开出一朵绝美的花朵。
慕梓烟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只是远远望着,不过见他只是拿出一件长袍穿上,并未打算处理伤口,她忍不住地皱了皱眉头,“五殿下,你不处理伤口吗?”
“军医采药去了,我不会。”君千羽转身缓步向她走来,随即坐下。
慕梓烟再次地皱着眉头,接着说道,“可是……你……”
“等军医回来吧。”君千羽继续说道。
“军医何时回来?”慕梓烟看着他,“你可以让旁人帮你上药啊?”
“我不喜欢别人的亲近,军医也是迫不得已。”君千羽低声道,“再加上如今军营中伤药紧缺,我已经好了,不妨事。”
慕梓烟皱眉道,“如今边关的粮草紧缺到了这等地步?”
“倒也不是。”君千羽看着慕梓烟,淡淡一笑,“已经习惯了,最艰难的时候,很多士兵并非是战死,而是因着没有伤药而疼死的。”
慕梓烟自是知晓的,她也是经历过的,她抬眸看着君千羽,转身出了营帐。
君千羽见她突然离开,明显一愣,暗自思忖,难道将她吓走了?
慕梓烟出了营帐,当下拦住一名兵士,“我带来的那两个丫头在何处?”
“在那处。”兵士低声应道。
“多谢。”慕梓烟对于兵士是尊敬的,故而微微颔首,浅笑着道谢。
那兵士还从未见过如此亲和的女子,他是跟在齐二爷跟前的,虽然未见过慕梓烟,不过自是一眼便认出她是女子,却也不知她的真实身份,但是在齐二爷的神态看来,必定是身份不凡的,故而也不敢怠慢,如今见她竟然对着他这个小兵卒道谢,反而让他不好意思起来。
“小姐客气了。”兵士憨厚一笑,“小的领您过去。”
“不了,我自己去便是。”慕梓烟说罢便抬步向前走去。
待入了营帐,便见芸香与碧云二人趴在软榻上睡得东倒西歪,她知晓这两个丫头是累坏了,便自行前去寻到包袱,而后拿出早先准备好的伤药,转身出了营帐。
君千羽待在营帐内有些不安起来,见她久不回来暗暗叫苦,眉头微蹙,起身便要出去寻她,正跨出一步,便见帐子打开,慕梓烟走了进来,他这才松了口气,“你去何处了?”
“你等等。”慕梓烟将手中的一包伤药放下,而后转身吩咐候在营帐外的兵卒端来一盆热水。
待那兵卒端来热水之后,慕梓烟转身入内,便见君千羽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慕梓烟随即放下,拿过方巾浸湿之后,随即看着他,“坐下。”
“哦。”君千羽明明比她大五岁,可是如今只觉得自己反倒比她小了许多,任由着她说什么,他便照做。
他缓缓地坐下,慕梓烟盯着他,“将衣袍解开。”
“啊?”君千羽这下愣住了,“烟儿,你还及笄,这未免太着急了些。”
慕梓烟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我如今是大夫。”
“哦。”君千羽这才反应过来,面色一红,那俊美的容颜上因着这几日在边关,白皙的肌肤晒黑了一些,不过凭添了几分阳刚之气,如今那脸上泛起的红,宛若红霞,令人心醉。
慕梓烟不免有些头疼起来,有些后悔自己的这番举动,该不会引起什么误会吧?她抬眸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说道,“五殿下,请记住我是大夫,对你并无非分之想。”
“我倒是想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君千羽嘀咕道。
慕梓烟正色道,“五殿下,收起你那些心思。”
“恩,我知道,烟儿如今是大夫。”君千羽自知不能再说下去,连忙附和道。
慕梓烟这才点头应道,而后见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地解开衣带,那动作甚是优雅,即便这宽衣的举动都透着无形的魅惑,勾人心魄。
慕梓烟觉得这个人比楚烨还要妖孽,是另一种让人琢磨不透,无法忽视,却要远远避而不及的人。
她暗暗警告自己,等边关之事解决之后,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待他解开长袍,虽然是一件款式简单的长袍,不过面料却是极好的,柔顺丝滑,如今缓缓地自他的身旁落下,似是卷起层层的涟漪,他接着将里衣的细带解开,露出精壮紧实地胸膛,肌肤雪白,却是不正常的白,好在肌肉结实,胸口的伤口露出脓血,想来是适才太过用力而扯开了伤口。
慕梓烟对于包扎伤口甚是熟练,且不说前世冷寒峰受伤的次数,还有每次战事结束之后,她自是会绑着军医给士兵上药,这一世,她随着金大夫自是学了一些,故而如今熟稔地拿过拧干的方巾小心地清理着他的伤口,免不得身体向前倾,那张稚嫩的脸庞透着认真地神色,没有丝毫旁的心思,只是专注地为他清理伤口之后,接着上药包扎,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地拖泥带水,也不见任何地慌张与羞怯。
这样的举动,让君千羽惆怅不已,他原本以为会看到她靠近时娇羞的样子,亦或者是局促地踌躇不知该如何动手,那他便可以借此来拉近彼此的感情,可是偏偏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本事倒不小,而且根本不受她的诱惑,就如此坦然地给他上了药,而后快速地收拾好东西,净手之后端着铜盆走了……走了……
君千羽低头看着包扎的伤口,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好不容易想到这么个法子,怎么就跟设想的截然不同呢?
慕梓烟重新入了营帐,见他呆愣地坐着,保持着她出去的姿势,她淡淡地挑眉,“五殿下不将衣服穿好?”
“啊……”君千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穿戴好,低头咳嗽了几声。
慕梓烟微微蹙眉,“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紧张。”君千羽连忙摆手,而后转身慌忙倒了一杯水便仰头喝下。
慕梓烟这才反应过来,盯着那个他拿着的杯子,正是她适才用过的。
她抿了抿唇,也不知君千羽在紧张什么,她随即坐下,盯着他面色一沉,“说吧,你的打算。”
君千羽放下杯子,抬眸看着她,“什么打算?”
“你若不说,我可不管了,待会我便去外公那处了。”慕梓烟挑眉,不容他反驳。
君千羽面色也严肃起来,“烟儿,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呢?”
“不在?”慕梓烟看着他,“五殿下,朝堂之事我本不愿插手,但是关乎到国公府的命运,我自是要管一管的。”
“我想说的是,我若是命不久矣了呢?”君千羽直视着她说道。
“我会给你送行。”慕梓烟也非常认真地回道。
“仅此而已?”君千羽盯着慕梓烟,显然有些失望,“难道你连一丝伤心都没有吗?”
“我为何伤心?”慕梓烟盯着君千羽,不解地问道。
君千羽扶额望天,而后说道,“算了,我就知道在烟儿的心里头早已经把我忘记了。”
慕梓烟嘴角一撇,“五殿下,我问的是你有何打算?”
君千羽沉吟了片刻,“那要看烟儿想要的是什么?”
“这又与我何干?”慕梓烟挑眉,只觉得君千羽此人越发地琢磨不透,她缓缓起身,“既然五殿下不肯说,那我也不必多问,告辞。”
君千羽见她便如此走了,连忙起身,“等等。”
她侧着身子,“肯说了?”
“我不过是不想你卷入这场纷争罢了。”君千羽看着她说道,“烟儿去歇息吧,待养足精神便去国公爷那处,比我这处安全。”
慕梓烟听君千羽如此说,大抵明白了,她接着说道,“五殿下有自己的谋算,我自是不便插手,不过若是危害到了国公府,我必定会插手。”
她说罢掀起帐子踏出营帐,抬眸看着远处的天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看来前世的轨迹是无法改变了。
慕梓烟蓦然转身去了齐二爷那处,“二舅舅。”
“烟丫头怎么了?”齐二爷刚回来,换了一身宽松的袍子,猛灌着水。
“二舅舅,烟儿待会想去看外公。”慕梓烟看着齐二爷说道。
“也好。”齐二爷正想着将慕梓烟送过去,毕竟那处比角门镇安全。
慕梓烟见齐二爷爽快地答应,她转身便回了给她安排的营帐内,径自躺在一旁闭眼歇息。
齐二爷入了君千羽的营帐,“五殿下,那丫头不高兴了。”
“恩。”君千羽正盯着地图,抬眸看向齐二爷,“计划不变。”
“那丫头是不是看出什么了?”齐二爷看着君千羽的脸色也不好,小心地问道。
“聪明如她,自是看出了一二,不过此事万不能让她掺和进来。”君千羽摆手道,“无妨,日后她自会明白。”
“是。”齐二爷也便不再说什么,随即转身退了出去。
君千羽低头展开合起画卷,低头盯着那画像上的容颜,“你这丫头,当真是无情。”
慕梓烟小憩了一会,起身时,碧云与芸香已经醒了,自是准备了一番,收拾妥当,主仆三人便前往角门镇跟前的卫城。
君千羽亲自送她去了卫城,一路上,二人骑着马竟然是相对无言,她既然知道了结果,自是不会再多问,而是在想着该如何应对。
君千羽转眸看着她,终究是欲言又止,他不想她卷入其中,更不想让她日后过得艰难。
等到了卫城,国公爷已经在城楼上等着她,见她前来,连忙下了城楼,打开城门,亲自前去迎她。
慕梓烟连忙翻身下马,疾步上前,待看见国公爷的时候,恍若隔世,前世外公病死边关,她无缘得见,最终不知外公弥留之际说了些什么,想着什么,那是她的遗憾,她前世留下了太多遗憾,故而这一世,她必定要好好地守着,不能让自己留下丝毫的遗憾。
待国公爷站在她的面前,慕梓烟难掩心头的激动与哀伤,当下便跪下,重重地叩头,“外公!”
国公爷见慕梓烟如此,他先是一愣,即便如今已经是满鬓银发,可是依旧挺拔如松,以往的国公爷不苟言笑,威武无比,可是如今看着跪在地上的慕梓烟,心中自是感慨万千,抬手亲自将她扶起,低头盯着她的容颜,还有额头因着叩头也留下的红印,强压着眼泪,眼眶泛红,低声道,“烟丫头长大了。”
是啊,当真长大了,外公常年驻守边关,能够回京的次数寥寥可数,而十岁的慕梓烟也与外公最后一次相见已经是七岁的时候,而如今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她从稚嫩的女娃渐渐长大,而她也不再是那个被宠爱溺爱的慕家大小姐,而是想要用自己这小小的身体撑起一片天,一片能够庇护她亲人的天的慕梓烟,是一个经受了前世种种背叛与磨难,历经了千年历练的慕梓烟。
她不顾旁人的笑容,随即扑倒在国公爷的怀里,像个孩子哭了起来,这样的场面在场的将士无不动容,想着他们戍守边关,每次上战场,最大的遗憾便未曾与亲人道别,而他们又有多久未曾与家中的老娘、婆娘孩子待在一处了?
边关冷风猎猎,刮起层层的黄沙,满天飞舞,似是将边关将士们的思念之情带去了远在家乡的亲人。
君千羽见过慕梓烟种种模样,可是唯独不曾见过她像孩子这般扑倒在国公爷怀中哭泣的样子,他双眸闪过一抹幽光,似是做了某种决定。
慕梓烟哭够了,这才抽泣着自国公爷的怀里退出,低声道,“外公,烟儿饿了。”
“哈哈。”国公爷自是高兴的,随即摸着慕梓烟的青丝,“你这丫头,刚说你长大了,你便耍起了无赖。”
“外公。”慕梓烟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烟儿只是多年未见外公了。”
“好,好。”国公爷最是喜欢慕梓烟,因着齐氏的关系,加之慕梓烟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故而对她便多了许多的疼爱,如今见她这幅娇憨的模样儿,更是疼在了心尖儿上,抬眸看向君千羽,“五殿下可是一同用过晚饭再回去。”
“好。”君千羽是求之不得啊。
慕梓烟仰头看向国公爷,并未看身后的君千羽,便随着国公爷一同入了城,而甚少露出笑颜的国公爷此刻却笑得只见牙不见眼。
这下可是吓坏了众将士,只觉得今儿个这风起的方向太过于诡异。
慕梓烟才不管那些,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外公,对于慕梓烟来说,齐家军,外公是她自幼便得意自豪,更是崇拜的人,就好比那个世界的偶像一般,故而,在慕梓烟的心里,如今任何人都比不上国公爷。
君千羽若是知晓慕梓烟有如此想法,怕是暗自叫苦。
国公爷不能像慕梓烟儿时那般将她一把抱在怀里,而后威风凛凛地带着她入军营,告诉众将士这是他的外孙女,如今只是摸着她的秀发,得意地步入军营,让众将士瞧瞧,这是他的外孙女。
待一行人入了营帐,按照身份尊卑,君千羽自是坐上首,随之便是国公爷,而后以此落座,唯独慕梓烟坐在国公爷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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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五皇子这一招对烟儿没用啊,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