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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并不太冷,甚至连雪都没有下过。

一路上都在奔波,甚至厮杀,李泉都没怎么觉得身边四季有什么变化,心里一直都冲动着,火热着,感觉一直在炎炎夏日。

离开半山城已经半月有余了,这半月里,尚春竟因为生气,忍着一句话都没同李泉说过。的确,就那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了半山城,那些无辜百姓的生命就仿佛是葬送在尚春手里一般,即便李泉并不这么想,但尚春却自责入骨。

对于这个已经一头钻进牛角尖的丫头,李泉也没什么想说的,如今不过是将自己能做的、能为她想到的都一并给交了,尽管那丫头并不是很领情。

两个人冷战,哦不,准确来说是尚春单方面的冷战,李泉根本没当回事,该做的照样在做,尚春不让做的他也一样在做,就算尚春拿白眼瞟他,他也当没看见,完全不在意地忽略而过。

尚春不会骂人,憋着一肚子气,只能一个人坐在静静看着李泉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张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倒是把李泉看的直想笑。

一行四人走走停停,以往总是非常赶,自离了半山城之后,脚步倒是慢了下来,也不知是尚春的心境起了变化,还是四人都累了,都不想这么一路风尘仆仆了,李泉和柳白轮换着驾马车,慢慢在小道上行走着。

马蹄溅起,缓慢而平稳,偶尔间,李泉会哼一些不知名的调子,婉转来婉转去,刚开始听着别扭,慢慢地倒听着挺顺耳了。

“你这是哪儿的调子啊?听着真奇怪。”柳白掏了掏耳朵,问。

李泉扯了扯嘴角,回头间,看到尚春也瞪大了眼睛似乎在等着听答案,连带着一直坐在马车里看书的柳文也放下了手上的书,抬头望着他。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的调子,就觉得熟悉,便哼了出来。”李泉随便找了个理由,便那么搪塞了过去。

“我阅过无数曲谱,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调子。但,你哼起来却有些意外的耐听。”柳文唇边挂着暖暖笑意。

尚春嘟了嘟嘴:“以前在山上,倒没听你哼过歌。”

“谁说我没哼过,是我每次哼的时候,师父你都睡着了,而且都没认真听。”李泉虽这样埋怨着,但脸上却笑着。

这段日子来,她倒还是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话。

尚春脸上略一尴尬,随后“哼”了一声,便缩回了马车里。

四人行到了一条略有偏僻的小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人烟荒芜,迎面而来一阵初春后的冷风,也是激起了皮肤上一小片疙瘩,柳白打了个寒颤,爬进马车厢里扒了一条外套穿在身上,转头想问李泉要不要,却见他眉头微紧,神色凝重。

“怎么了?”

话还没说一半,便见李泉飞速伸手,将柳白一下子推进了马车厢内,柳白只来得及“哎哟”一声,便只能看见马车外面似乎多了一些人,而李泉一人坐在马车外,手上只拿着一根短小的鞭子。

车里两个人还在讨论着方才李泉哼着的奇怪调子,却被突然闯入的柳白给坏了气氛。

“怎么如此冒冒失失的?”柳文眉头微蹙。

柳白神色一慌,随后立刻指着马车外,说:“外面好像有人,我是被小泉子推进来的。”

“什么?”

尚春闻听话中不对,刚要伸手去掀马车帘,却听李泉在外面压低了声音说:“别出来。”

“小泉子。”尚春心知不对,听李泉那般压低了声音,也不像先前那般冷战了,只压低了声音喊了他一声:“外面怎么了?”

“有几个不速之客,你们别出来。”李泉那般说着,马车也停了。

他们在里面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李泉也一直没有再开口,尚春本就不是一个按捺得住好奇心的人,更何况还有一个她所在乎的小泉子在外面,就愈发不可忍了,尽管如此,为了确认小泉子不会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受到伤害,她狠狠控制住自己想要一把掀开马车帘冲出去的手,小心翼翼地蹭到马车口,用手指尖轻轻撩开了一条缝,眯着眼睛往外望。

“如何?”柳文凑到尚春耳边,几乎用呼气的声音问。

那有些潮湿有些温暖的气体喷薄到尚春耳后,一下子便让尚春的耳朵红了起来,尚春只觉得自己突然间变得有些奇怪,稍稍躲了躲,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外面大概是十几号人,凶神恶煞的,看起来像劫道儿的,手上还都拿着刀呢。”

“这……这怎么办?”柳文回头看了一眼柳白,面露难色。

尚春摇了摇头:“静观其变。”

李泉依旧端坐在马车上,背靠着马车框,背后自然能听到尚春与柳文的对话,只是仍旧装着惬意的样子,随意挥舞着手中的鞭子,静静看着那站在前方挡路的十几号人。

他们也不动,也不说话,也不知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便疯狂乱动。

如今,李泉便抱着这样的念头安然坐在马车上,彼此双方比着谁耐心更好的态度就这么僵持着,不过若是换了以前的李泉,恐怕没那么容易就安静坐着,只因了这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尚春,如今倒也有了不错的耐心,而对面那十几号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

只见领头的那一位,狠狠抽出别在腰间的砍刀,刀背狠狠往自己胸前一拍,李泉略皱了眉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得有多疼啊!

“车上的,下来!”那领头的中年汉子嗓子一吼,粗犷而响亮,如同一锤子砸在鼙鼓上似的,震耳欲聋。

李泉又皱了皱眉,脸上却忽的笑了出来:“下去做什么呢?”

“打劫!识相的,交出你们身上所有东西,男人走,女人留下,放你们一条性命!”

李泉唇边笑意渐冷,这车上,可就只有尚春一个姑娘。

“不好意思,我这辈子活到现在,从来都是我抢别人的,从没有人能抢我的。”李泉拿着鞭子抽了抽马车边缘,却没有抽打在前面马匹的屁股上。

“哎哟喂!”那领头的似乎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扭头对着身后的几个喽啰放声笑了起来,一只手还指着李泉,笑道:“瞅瞅!穿这副德行,给人赶着马车,还装大爷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长什么挫样儿,就一个小厮还敢口出狂言?!”

李泉这一身的确穿的不怎么样,不过紫叶山上左意剑派中最低等弟子的衣饰,再加上他拿着鞭子在外面赶着马车,活脱脱一个赶马车的小厮,这样的话从他这样子的嘴里说出来,倒也是有些笑掉大牙。

不过,还不等李泉生气,车内的某个人就已经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当即便打定了主意,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就立马给小泉子买身好的。

李泉眯了眼睛,冷哼一声,单手狠狠一拍马车座,跳下马车,缓缓走到对方那领头的中年汉子跟前,手中还随意地挥舞着鞭子,伸手拍了拍那中年汉子得肩,笑道:“一大把年纪了,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非要出来打劫?”

话音刚落,李泉二话不说便冲着那中年汉子就是一记鞭子,本以为一个普通人该是躲不过李泉这不打一声招呼就出手的动作,却没想到那中年汉子的身手出乎他的意料,一歪脖子躲过,还顺带着翻手握住了李泉的手腕。

李泉面露讶异,随后立刻收敛,抬脚便往那中年汉子腰间踢去,却又被那汉子抬起一脚正中脆弱的脚腕,李泉本该跪地,可跪地代表着认输,李泉却不是那样轻易便认输的人,忍着疼痛硬是一个翻身,将自己的手腕也狠狠从那中年汉子手中抽出,骨头仿佛要碎掉一般,那中年汉子的力气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而那时在马车中的尚春,早已担心的不得了,透过缝隙看到李泉吃亏,不由得心中大怒,也等不及了,干脆一掀马车帘便冲了出来,还附带了一句:“小泉子!”

李泉转身回头,心中大惊,不是让她别出来吗?!

“呵,果然有姑娘。”那中年汉子在看到尚春之后,不由得轻声应了一句。

若非尚春等人在此,李泉恐怕早已动用了妖力,风重警告过他,不得乱用,更不得在尚春面前显露出来,其实这一点,就算风重不说,他也知道。

在尚春面前,他永远都只能当一个累赘般的徒弟,只要跟着她就可以了。

尚春片刻间便已经挡在他身前,伸手扶起,紧张地捧着他的手腕,几乎已经肿起了一圈,心疼得要命。

“疼不疼?”尚春问的时候,还带着颤音,似乎要哭。

李泉摇头,伸手将尚春拨到身后:“师父,你先走。”

“走什么?来都来了。”蓦然间,李泉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说,抬头看面前那中年汉子却是没有开口,不由大骇,赶忙回头望去,却见马车附近也多了十几号人,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闲适地靠着马车框,手中一柄柴刀,正挑起被风隐隐吹开的马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