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彻底的激怒了古李西蒙。
如果早知道这句话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出来的,哪怕是她的心里当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可这世间的事,从来都没有如果。
古李西蒙,她不了解这个男人,但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主宰者,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足以让你死上千百回。
不怕古李西蒙是瞎话,但这种怕只是一种畏惧,跟怕父亲不一样。
秦崇聿和余存均被赶出了酒店,而余生此时被手脚捆绑。
私人飞机还有二十分钟到达,之后余生将被带上飞机,飞回A国,用古李西蒙的话说,“除非你接管了总统之位,掌管A国,否则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这里。”
余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跟A国扯上关系,而且还是王室。因为母亲,她成为了A国的新一任公主,就像一场梦,童话故事里一般。
可她何德何能?总统?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司灏宇,你放了我!”虽然知道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可她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古李西蒙让司灏宇留下看着余生,他刚刚被气得有些头昏,回房间休息了。
司灏宇就坐在余生的对面,不足一米的距离,如此近距离地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应该还是在她清醒的时候,第一次吧。
两个月前她脸上的那道伤口已经痊愈,也没留下伤疤,还好,没有毁容。女人都爱美,她应该也是,那时候他还想必须找世界上最厉害的整容师给她去掉伤疤,如今看来不需要了。
她很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将来的她必定是个美人痞子,果真如此。
尤其是,她生气的模样,煞是可爱。
他很庆幸那次不是她,不然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这样看着她了。
“小生--”
“司灏宇,你放了我。”余生的语气突然没了刚才的飞扬跋扈,瞬间的温和转变让司灏宇有些不适应,也许男人天生都贱,喜欢凶巴巴的女人,他还是喜欢她厉害的模样,现在的她眼中带着狡黠,他怎会看不出?
“小生,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三个字?”他问。
余生先是怔愣一下,继而冷声道,“我应该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讨厌你!”
司灏宇一副云淡风轻,静静地看着她,似是怎么也看不够,“我爱你。”
“爱?”余生笑了,笑得极其的讽刺,继而脸色顿时阴沉,“别跟我说这三个字,你不配!”
这三个字秦崇聿可以跟她说, 秦成可以跟她说,端木离可以跟她说,唯独他司灏宇不配!
当得知在她昏迷的那一个多月里小存所遭受的事情,她恨不得将司灏宇给剁成肉馅喂狗吃!
在这之前,她对司灏宇虽没有多大的好感,但也不是讨厌,只是把他当做了一个朋友,因为他救过她的命。
可如今再看他,她除了无比的厌恶和愤恨外,对他毫无感激。
也许人都是自私的,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对你好,却丝毫也无法容忍别人对你的不好,她就是这样。
她恨司灏宇,因为他毁掉的不是小存,更是在她心里对他那仅存的一点感激。
司灏宇仍然笑着,甚至还凑近了她几分,他说:“小生,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更知道,我对你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我很庆幸那些日子不是你,虽然有些遗憾,但至少我没有在你身上留下污点,你是干干净净的,属于你爱的男人,而我从那天开始就注定了是魔鬼,终其一生都只能生活在地狱里,可我还是要让你知道,小生,我爱你。”
有些时候,男女之间的感情只是一眼便可万年。
她也许永远都不知道,在她十岁的时候,她曾遇到过他。
倘若那时候他知道有一天他会再遇到她,会那么无法自拔地爱上她,那天他一定会将她带走。
余生十岁的时候,她叫郁盛。
那是一个糟糕的天气,至少对出去玩的人来说。
早晨的时候阳光普照大地,五月初的天,适合出去游玩
那天郁盛跟班里的几个同学商量去爬山,他们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上午十点,郁盛到了山脚下,此时已经刮起了风,但还没有下雨。
郁盛等了好久也没等来一个同学,也许他们都提前看了天气预报,所以都没来吧。可她已经在山脚下,她是那么的想爬一爬山,所以不管大风,十岁的她还不知道危险。
在她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突然狂风大雨席卷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和包围,那一刻她才知道害怕。
但那时候的她还算勇敢,她从山上一直安全地下到半山腰,可她实在是太累了,又冷又累又怕,她躲在一个岩石下避雨,可雨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天黑压压的,像是妖怪要来了一样,她想回家,想秦崇聿,所以她从岩石下走了出来,脚下一滑,她直接从半山腰滚下。
当时的司灏宇就在她下面的不远处,他那天其实也是打算爬山的,到了半山腰的时候下了雨,他就找了地方避雨,眼见着雨越来越大,他知道再不下去可能会很危险。
郁盛从山上滚下,起初他以为是雨大冲掉的石块,欲躲闪才发现是个人。
司灏宇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但那天他却用身体挡住了滚落的人,以至于他一头磕在了石头上。
司灏宇清楚地记得那天他抱着郁盛去医院的路上,她浑身瑟瑟发抖,脸色惨白,意识有些模糊。
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阿盛……”她回答。
阿盛,他记下了这个名字,因为那个名字那么的好听。
很庆幸,郁盛并没有受伤很严重,但司灏宇却并不乐观,他摔到了头,脑震荡,不是特别的严重,但还是在医院躺了一天。
郁盛到医院后不久秦家人赶到,将她紧急转到了秦氏旗下的私立医院,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大概是只顾担心郁盛,他们忘了送她来医院的那个救命恩人,等想起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那时候司灏宇已经离开了J州。
这件事司灏宇不说,怕是这辈子余生也不可能知道,他也从来没打算告诉她,但是今天,他想说出来,因为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打在余生略显苍白的脸上,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歇,累了,都累了。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曾一直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就在眼前。
他十岁救过她的命,二十八岁又救了她的命,如今算来,她终归是亏欠他的。
司灏宇说:“我没有让你感激我,但若是这件事能够抵消我在你心里的恨,那么这是我想要的。”
有人进来,说:“殿下,飞机到了。”
“……阿盛。”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这样叫她,“我们该启程了。”
余生平静地看着他,点头,她知道有些事情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我想见一见秦崇聿,还有我儿子。”
“等我死后吧。”古李西蒙走进来,小憩之后的他恢复了总统的威严,一张脸仿若结了冰一般。
“古先生--”
“没有商量的余地。”古李西蒙冷声打断她即将要说出的话,不管是什么话,他这一刻都不想听。
古李西蒙离开了,余生看向司灏宇,“我要打个电话。”
司灏宇没有问,他将手机直接拨给了秦崇聿,然后调成免提放在她跟前。
秦崇聿许是感觉到这个电话是她打来的,响了一声他便立刻接通。
“崇聿。”
“阿盛!阿盛,你怎么样?”
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秦崇聿焦急万分的声音,余生的心事疼痛的,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笑着说:“崇聿,我很好,但是要离开几天,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照顾好你自己,照顾好安安和念念,还有康康的户口你再催一下,这孩子要赶紧上学。”
秦崇聿说:“……我跟你一起。”
“傻瓜,我又不是孩子,放心,我没事,乖乖在家呆着,我很快就回来。”
“可是……”秦崇聿最终还是没有坚持,“好,我在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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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第一次来A国,没有她预期中的那么美好,甚至此时站在童话般的城堡前,她也没有丝毫的兴奋。
“这就是你的家。”古李西蒙说。
余生想都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这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J州。”
话落后她立马就感觉周围的空气放佛冷凝,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又冲动了。
“古先生--”
古李西蒙的怒气似乎从见到她开始就没有消散过,此时更是被推至巅峰,“请叫我阁下!”
“阁--”余生微微一笑,侧脸看正准备朝车子里进的男人,快速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爷爷,我扶您。”
她明显感觉古李西蒙的身体一颤,虽然是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但并没有将她推开。
余生跟着古李西蒙坐进车子,手还抱着他的一只手臂,讨好地讪笑,“爷爷,其实按照中国的习俗,我该叫您外公,不过外公听起来太远了,不亲近,我还是叫您爷爷吧。”
古李西蒙没搭理她,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
“爷爷,爷爷,爷爷爷爷。”余生一声声叫着,似是如果得不到回应,她会一直叫下去。
古李西蒙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嗯”了一声。
余生问:“爷爷,您只有妈妈一个女儿吗?”
古李西蒙缓缓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侧脸看她,脸上的冷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慈祥和温和,他抬起手抚着她的脸,“一个还不够吗?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足以让我丧了半条命,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吗?”
“……”余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孩子,我曾一度以为自己活不过明年了,可我还是活了一年又一年,因为上帝可怜我,他带走了我最爱的女儿,但却给了我孙女,所以他待我不薄。”
车子速度不快,在环城路上一圈圈地盘旋上升,A国的天很蓝,云很白,阳光很灿烂,照在身上暖暖的。
抬头望天,风轻云淡,这是余生喜欢的天,可此时她却觉得周身寒意。
她未曾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未曾经历过最爱的人离开,所以她不能体会这是一种怎样的痛。
古李西蒙最后竟然靠在车座上睡着了,余生没有忍心打扰他,所以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紧紧的,似是握着他的女儿一般。
车子在宫殿门口停下,侍从过来开门,余生示意他不要说话,她原想让古李西蒙再睡一会儿的,因为他看起来是真的累了,可他却在这时候睁开了眼。
“阁下--”
“爷爷。”古李西蒙纠正,余生的脸有些红,刚才那会儿是自己违心的叫他爷爷,可后来,她想要虔诚地叫一声爷爷的时候他却睡着了。
她说:“爷爷。”
古李西蒙的嘴角勾起,“到家了,我已经让人安排了你的房间,让西撒带你去看看。”
西撒是古李西蒙的贴身侍卫,虽已年过半百,但做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
余生跟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公主,这是您的房间,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可以随时跟我说。”
余生环视了一圈,“我母亲曾经住的房间吗?”只因她看到了*头柜上放着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是年轻时候的古李西蒙,他的身边是个年轻的女孩,女孩挽着他的手臂,笑成了一朵花儿。
西撒点头,“自从公主离开后,阁下不许任何人踏进公主的房间,每天房间里的卫生都是阁下自己打扫的。”
“那是我母亲吗?”余生看着照片。
“是的。”
余生走过去拿起照片,倘若不是知道照片里的是母亲,她会误以为什么时候自己跟古李西蒙照了这样一张照片,她跟母亲长得真的很像。
所以无需去怀疑,顾雅就是她的母亲,她的体内流淌着古李家族的血液。
“公主--”
“叫我阿盛吧。”余生说,她是真的不适应公主这个称呼,太不真实。
“这个……”西撒有些为难。
“叫阿盛肯定不可以,这是身份。”古李西蒙走进来。
西撒欠身,“阁下。”
“走吧,带你去吃饭。”古李西蒙拍了拍余生的肩膀,走到门口他说:“小生,你要学着习惯。”
余生不语,怎能习惯?
与其说是午饭,倒不如说是国宴,余生以为只有她跟古李西蒙,顶多还有一个司灏宇,可她错了。
那么长的餐桌,周围一个挨一个人,放眼望去,至少也有百人。
她下意识朝古李西蒙的身后躲,却被他抓住手,“这是你早晚要习惯的。”
余生的脑袋从进入餐厅开始就是嗡嗡的,一直到结束。
两个小时的时间,她如坐针毡,所以甭提吃饭了,根本难以下咽。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她几乎是仓皇而逃,跑自己的房间里去了盥洗室,掬水洗了洗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太陌生了,从踏入这个国家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不习惯?”司灏宇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房间,倚在门上,冲她笑着。
余生转过身,没有擦脸,“谁让你来我房间的?出去!”
经过司灏宇的时候他拉住她,跨进盥洗室从毛巾架上拉下来一条毛巾,递给她,“擦擦。”
“我喜欢自然风干。”余生甩开他,发现桌上放着一碗稀粥和四个菜,虽是素菜,但都是她喜欢的,粥是皮蛋瘦肉粥,她不知道在A国还有这样的粥,她是真饿了,也没管是谁端进来的,走过去拿起勺子舀起粥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司灏宇看她嘴角翘起,一脸的满意,知道这粥她喜欢。
他松了一口气,幸好她喜欢。
“你做的?”余生忽然抬头。
司灏宇愣了下,“像吗?”
怎么不像?又不是没有吃过,余生白他一眼,味道虽不似秦崇聿做的好,但也勉强凑合能吃,关键是她这会儿真饿了,饿了就饥不择食,即便是难吃她也会吃得一脸的满足。
吃完饭余生拿起桌上的电话,司灏宇就在沙发上坐着,她也没有避讳,电话打给了秦崇聿。
*未眠的男人一直守着手机,终于等来了电话。
“阿盛?”但他不敢确定,所以在接起电话的时候用了问的语气。
余生纠正,“叫老婆。”
秦崇聿笑了,一脸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老婆,老婆你吃饭了没有?”
“刚吃过,你呢?不用回答,我知道,还没有,昨晚上睡觉没有?不用想肯定又没有。秦崇聿,我现在命令你去吃饭,然后睡觉!”
“可人家想听听你的声音嘛……”
“现在去吃饭,吃完饭我打给你,哄你睡觉。”
电话里传出秦崇聿高兴的笑,“遵命,老婆大人!”
余生挂了电话后吐了一口气,扭头看司灏宇还在房间里,她黛眉微蹙,“听着别人秀恩爱,不心塞?”
“心塞。”
“那还不滚?”
司灏宇摇头,眼神炙热,“不滚,因为他现在看不到你,可我能看到你,而且近在咫尺。”
“不要脸!”余生就差啐他一口了,“我要休息,请你出去!”
“我不打扰你,你可以视我为空气。”
“……”余生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气冲冲地走出房间。
“公主,您有什么吩咐?”门口的仆人见她出来慌忙上前询问。
“我要换房间!”
“不喜欢吗?”古李西蒙走过来。
“阁下。”司灏宇来到门口。
古李西蒙凝着他,声音很平静,但却给人一种窒息感,“你很闲吗?”
“打扰公主休息了,我这就离开。”司灏宇欠了下身,离开余生的房间。
古李西蒙问余生:“还习惯吗?”
习惯?这个词她从来到现在已经听了很多遍了,听得耳朵都要生出茧子,“不习惯,想我丈夫,想我儿子。”
原以为古李西蒙会说那我把他们接过来,可他竟然说:“慢慢就习惯了。”
“古先生,治国我不懂--”
“不懂了可以学。”
“学不会。”
“没关系,有灏宇,他会帮你。”
“我累了,我要休息。”余生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跟这个老头儿沟通!这里简直就是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