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必,量力而为,修渠这件事,急不来。若是最后修建的郑国渠不能像都江堰一样牢固,寡人可是要唯你是问。”嬴政可不想因为赶工期,导致水渠的质量不过关,那样遭殃的可是关中平原的广大平民们。
“唯。”郑国眼眶发红,忍住激动的神情,恭恭敬敬地像秦王行了一礼。韩非见好友如此,不禁替他感到欣慰,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三教九流,在他们的心中,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不是那个时代的人,或许很难理解他们的心情。
“韩非啊,你这一出门不要紧,阿罗差点追着你跑到秦赵交战之地。”嬴政面对韩非的时候,语气缓和了不是一两点,只是没有之前的激动恭敬,因为他终于想明白了,韩非是他家阿罗的徒孙,也就是他的徒孙,他可是要好好照顾他的。所以他说话的语气,就带上了亲近之意。
嬴政说的韩非也是脸红脖子粗,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句话:“君上,韩非,恳请、留在、秦国,助、君上、完成、大业。”韩非几乎是一字一顿,因而没有丝毫的结巴,也表现出了他前所未有的坚定。
嬴政大叫一声好,一拍书案,站起身来,将郑国和韩非一同扶起,得意洋洋地说道:“寡人就知道,寡人如此信重两位,你们若不来辅佐寡人,还有谁当得起你们的这份心意?!”他说这话,将别的国君都贬低了一番,但是,事实也确实如此。
韩非和郑国相视一笑,他们要侍奉的国君还真是意气风发啊,也就是这样的青年人才有这样的宏图朝气。他们不敢想象当年在韩国别离,如今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又重新聚首。
嬴政原谅了郑国,得到了韩非,但是回到寝宫后,还是觉得心中不爽。他疑心重,恼恨韩王的下三滥手段,就想提笔写诏令。他刚写了三个字,就被甘罗给抓个正着。
“逐客令?”甘罗逐字念道,疑惑地问,“阿兄,为何要写这个?”
“哼,郑国之祸,有一而不能有再,为了避免有私心的细作成为秦国的重臣名将,我决定,把所有的客卿都给赶出秦国。”嬴政放下毛笔说道,他可不是开玩笑,而是眼里容不下沙子。
“阿兄,那你岂不是因噎废食?自穆公以来,穆公得百里奚,孝公得商鞅,惠王得张仪,昭王得范睢,此四人皆是以客卿之身,成秦国帝业,蚕食诸侯的领土。阿兄,他们可曾有负于秦国?倘若不用四人,恐怕秦国也难以成为七国霸主吧。”甘罗知道嬴政心里不痛快,但是只要自己劝说一二,他会听进去的。
嬴政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其中的利弊。
甘*脆下了一剂猛药,补充道:“阿兄,你要是下了逐客令,那我恐怕也要回鬼谷生活了。”
“你敢?!你若要回鬼谷,寡人就先派兵踏平那里。”嬴政立刻暴怒了,以前两人还是朋友的时候,他就不乐意甘罗离开咸阳宫,如今好不容易能厮守在一起,共同奋斗了,甘罗却威胁自己要回鬼谷,光是想想,他的暴虐之气就压抑不住,一把抱住甘罗。
“深呼吸,吸气——呼气——”甘罗常年兼职猛兽饲养员,对于如何安抚对方已经有了不少经验,他感觉都能听到骨头咯嘣嘣的声音了,“阿兄,我是说如果。”
“如果也不行。”
“明明是你赶我走的,阿兄,你忘了我不是秦国人,也在逐客令的驱逐范围之内。”甘罗无奈地把话说完,“还有,以后不要随便喊打喊杀的,鬼谷可是生养我长大的地方。”
嬴政傻眼了,傻呼呼的“诶”了一声,他再次确认道:“你不是秦国人?你怎么可能不是秦国人?!”
“我是魏国人,阿兄,你忘了,我王父甘茂,也是魏国人。那你说,我是不是在逐客的行列里?”甘罗眨眨眼睛,打破嬴政的幻想。
嬴政头有些发懵,为啥他一直觉得甘罗就是和自己一样的秦国人呢,对了,阿罗已经是他的人了,就跟原本是赵国人的母后一样,自动变成了秦国人。
嬴政想通之后,多云转晴,心情特别明朗,松开死死抱着甘罗的胳膊,笑着说道:“哈哈,寡人的逐客令只是开个玩笑,我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不像,你就是。”甘罗丝毫不给面子地回应道。就拿寝宫里侍候的人来说吧,嬴政觉得那些个宫女都轻浮而不够稳重,他不乐意别的女人呆在甘罗身边。然后那些不是男人的男人——寺人们,嬴政也不乐意他们在甘罗面前杵着。虽然他自觉自己英武非凡,那些寺人绝对比不上。
总之,说起来小心眼的事情,甘罗噼里啪啦能说上半天。
嬴政无言以对,只能凶恶地说道:“寡人就是小心眼,阿罗你就别和我计较了。”鬼谷什么的,回来再找机会派人悄悄封上。
韩国细作之事暂时告一段落,长安君成蟜已经养好身子,准备重新出发了,他踌躇满志,乘着马车,离开了咸阳。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到了赵国的国都邯郸。
这其实是成蟜第一次到邯郸,但是他在心中对比了一番,觉得这里什么都比不上咸阳,身为秦国公子,他分外骄傲自豪。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了。
“李牧奉赵王之命,前来迎接。”李牧因战功被封为武安侯。即使是因为他,扭转了秦赵两国的局势,成蟜依然对这名将军敬佩不已。李牧在北边抵御匈奴十数年,打得对方蜗居于草原上,不敢侵犯中原。之后李牧换防,帮助赵国抵御强大的秦国、以及趁火打劫的魏国、韩国,丝毫不乱。
所以成蟜并没有趾高气昂地为难李牧,他保持着翩翩有礼的姿态,随李牧一同去了赵王宫。
一路上李牧并没有同成蟜热络,反而非常冷淡,充分表达了自己对成蟜的戒备。幸好成蟜经常见到秋无雪、长风这类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葫芦,并不在意,沉默地走自己的路。
然而这种直脾气的武将,显然得罪了不少人。他们两个在赵国王宫正走着,就遇到了小太子迁和赵王后。
李牧看到了赵王后,面色黑沉,虽然行礼,但是在他心中,自己拜见的只有小太子迁罢了。赵王后风姿不减当年,生了儿子之后,依然美艳,也是因为这样,才勾得赵王废了原本的太子嘉,立幼子迁为太子。
赵王后是娼妓出身,嫁过人之后成了寡妇,曾经被李牧当众骂过,一直怀恨在心,如今看到李牧不假辞色的样子,心中更加不爽。她也不叫起,就把李牧那样晾着。
“行了,都进去吧,免得君上久等。知道的人明白李将军知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夫人故意为难你呢。”赵王后哼了一声,牵着小太子,袅袅娜娜地进了大殿。
果然这李牧是个将军,而当不了政客。成蟜心中感慨。
两人紧随其后,见到了赵王,自从上回赵国刺客参与嫪毐叛乱后,赵王就受了刺激,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
小太子迁看到了郭开,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热情无比地喊着:“老师!”那份热乎劲儿,比对他父王还要亲近。只是郭开是赵王的伴读,受宠十多年,赵王见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盈盈的。
“老师,你下回有空了,一定要带我一起去玩,别的人都很没意思。”太子迁拉着郭开的袖子,兴致勃勃地说道。他品行不端全赵国都已经知晓了,除了郭开,也有不少朝中人想要哄得他的心。只是没有人比郭开更讨他的喜欢。
“太子放心,您想学的,郭开全部会一一教给您。”郭开低垂眼帘,遮住了里面的寒光,哼,原来还有人敢和他争夺太子的欢心,看他查出来之后怎么整治他们。
“嗯!”太子迁高兴的点点头,在他眼中,郭开就是天底下最博学之人,他知道如何赌博不输,喝酒不醉,如何整治讨厌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成蟜等人都没有注意郭开和太子。
成蟜质问赵王:“我当时一直昏迷着,赵王就直接封了我赵国的爵位,这赵国的封地也太廉价了吧。”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成蟜笃定赵王没胆量杀了他,所以说话不客气。
“这……”赵王当时只想着让秦王不痛快,自相残杀,削弱秦国的兵力,别的没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