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罗这个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是极好的,特别有人缘,平日里总是笑出两个酒窝,让那群老头老太太们稀罕的不得了。因为他十二岁就是少年丞相,周围都是上了年岁的成熟长辈,他再怎么装老成也装不像。这样习惯下来,咸阳城内的平民们都知道他们有一个亲和力特别高的丞相。
总而言之,比起小心眼的嬴政,甘罗的胸怀简直是大海。但是现在,特别粗神经的甘罗居然嫉妒了,嬴政有些懵,还不太敢相信。他向来没有什么亲情缘,原本该是最亲密的父母都相继离开,这让他自己都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
在甘罗还没有加冠之前,他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死皮赖脸软磨硬泡)地把人给办了。但实际上,他一直怀疑会不会甘罗对他只是兄弟之情。当然,不管这怀疑是真是假,他都不可能放手!
激动过头的嬴政直接抱着甘罗,把他给举了起来。
“阿兄,你快放我下来,这成何体统?!”甘罗锤着嬴政的肩膀,表达自己的不满之情。他都已经快要成年了,怎么能像是小孩子一样被人抱着。
此时的嬴政可不管那么多,甘罗难得表现出对他的在意,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谁让以前甘罗还曾提议他娶妻纳妾,哼哼……
他高兴够了,才把甘罗给放了下来。嬴政轻咳两声,严肃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一直陪着你好了,放心,在我心中你才是最好的。”他家甘罗吃醋了,可要好好安抚才行呢。
然而甘罗被他弄得晕头转向的,早就忘记了刚刚心里酸溜溜的感觉了。他稳了稳心神,才说道:“我觉得倒不如我跟着韩非一起去拜访郑国,我听说郑国渠的修建已经快要进入尾声了,趁此机会去看看,这毕竟关乎着全国的灌溉,阿兄,你在咸阳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啊?”说好的吃醋呢!就这么把寡人给抛下了?嬴政傻眼了。
甭管嬴政是如何想的,甘罗已经下了命令,收拾行装准备出发。至于阿兄同不同意,不在甘罗的考虑范围之内,成天困在咸阳,他怎么能帮助阿兄呢?好男儿志在四方嘛。
郑国渠修建的十分广阔,几乎将整个秦国都覆盖起来,如果正式启用之后,秦国粮食产量会提高几倍。
然而甘罗没想到的是,他还在半路上,居然就得到嬴政的传信,说是他让郑国亲自来汇报进度,韩非也会和他一起回来。所以,小甘罗你还是早些回家吧。
看完信之后,甘罗的嘴角抽了抽,
“师弟?”秋无雪继续充当甘罗的护卫,不喜多言的他用眼神询问师弟有何苦恼。
“还能有什么,肯定是君上想咱们丞相了呗。”阿牛骑着马到了秋无雪身边说道。师兄一个冷冽的眼刀飞过去,大牛的笑容僵住了,又重新落到后面。
“不知道为何,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甘罗摸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右眼皮,心里说不出的慌乱。即便阿兄信中说得非常轻松,但是他总觉得,这事情的背后,还有别的缘由。
因为一封信,队伍调转方向,准备回咸阳。果然,甘罗的预感是正确的。在半路上,他就听说了长安君成蟜叛变的消息,最重要的是,据说叛变之后的成蟜居然接受了赵国的爵位。
这对秦国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如今秦国和赵国交战已经几十年了,嬴政准备吃掉六国,第一个目标就是赵国,结果,他的亲二弟,居然拖后腿到这种地步,阵前叛变!哪怕是换一个国家,都会比这个结果好。
不仅如此,嬴政并非上一任秦王亲子的传闻也开始疯传,在将军樊於期的支持下,成蟜率领着封地的守军,要夺回王室血脉的正统。
甘罗掀开车窗,皱着眉头嘱咐道:“不必顾及我,我们尽快赶回咸阳。”
一路快马加鞭,再加上他并没有离开咸阳多远,所以在收到消息之后,甘罗很快就回到了王宫。
不过这一次,甘罗发现阿兄居然没有怎么发脾气。他一身的焦急在看到甘罗之后就消退了。
“幸好你赶回来了,我怕你在外面危险,就干脆把郑国叫回来了。”嬴政把甘罗的脑袋按在怀中,他并没有提起叛变的二弟,也没有提及四散的流言。比起上回赵姬参与嫪毐的叛乱,此时的嬴政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屋内的装饰也没有变化。
甘罗的鼻子被嬴政硬实的胸膛硌得发疼,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他却没有羞涩,没有挣扎,只是如同安抚凶兽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嬴政的脊背。
这边温情脉脉,而成蟜那边就有些不妙了。公子成蟜,因为是不用继承王位的老二,从小被宠到大,除了父王去世的那一段时间,他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折磨。然而现在,他却浑身无力,嘴唇发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一睁开眼睛,因为骤然出现的光芒,眼睛还有些酸痛。他回想起之前的那场仗,既然他没有被俘虏,樊将军是赢了吗?
“公子,您醒了?”樊於期的脑袋凑了过来,比起成蟜,他反而更像是鬼魅一般,脸色惨白,带着逼人的恨意。
“我们……输了吗?”成蟜不敢置信地问道。
“嗯。”樊於期淡淡地说道,仿佛对战局的结果并不关心。
然而成蟜却眼泪都聚集在眼眶里,可是这少年还不肯轻易地落下泪水,倔强地露出一个笑容:“哈哈,看来我这次回去,不能做一个让儿子崇拜的父亲了。不过没关系,下回,下回再赢回来。”
成蟜想到自己怀孕的姬妾,他的孩子,也快降生了吧。
“公子,我们都回不去秦国了。”樊於期愤恨地讲,“我以你的名义,投降了赵国,赵王已经封给你了爵位还有封地。”
“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这样做?!”成蟜怒火涌起,死死地抓住了樊於期的衣领,“你身为将军的尊严在哪里?!你是叛徒!”
樊於期冷酷地拽掉了成蟜的手,说道:“你和我都是叛徒。我就知道战败之将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秦王这样的暴君也不值得我效忠,他杀掉了我的家人,还用万金悬赏我的脑袋。我樊於期与他势不两立!二公子,你才是真正的先王血脉,就让我辅佐你,带你走向秦王宝座吧!”
樊於期一边流泪,一边激动无比,还在畅想着自己从龙之后的美好生活。家人没有了,他只能抛去悲伤,努力活下去。
“强词夺理,如果仅仅是战败的话,王兄根本就不会在意,他所看重的,从来都是天下大局,之后立功的机会多的是。都是你!投敌叛国,才害死了你的家族。你叛变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远在咸阳的家人,自私自利的胆小鬼。我是不会做你的傀儡的,就算是我对那位置有想法,我也不会做赵国的贵族,丢掉嬴氏一族的骄傲。”
成蟜昏迷的时间并不短,和樊於期吼起来之后,太阳穴都是一突一突的疼。他甚至想要咬舌自尽,可是被樊於期率先警觉,掐住了他的下颚。
“我还要打着公子的名号打入咸阳呢,你现在可不能死了。”
樊於期见成蟜丝毫不为所动,也不再伪装下去,喂他一些药水,让他自己昏睡下去。他家人的仇,他早晚会报,他倒要看看,秦王能不能取得他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