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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叮嘱的话,红颜无一不答应,而最最要紧那句,便是要她遇见麻烦必须找弘历,经过这次的事,红颜明白弘历有所改变,至少在她面前,他不希望自己还是那个万事求太平,遇事不愿追求真相,宁愿自欺欺人的皇帝。

隔天一早,皇帝预备上朝时,愉妃派人送话来,她为儿子选了二月初八为婚礼之日,皇帝命内务府安排初定的日子,正是腊月除夕,也不怕再多几件喜庆的事。

弘历不忘吩咐:“颖妃办事不可靠,永琪的婚礼你们要自己多多费心。”

红颜笑道:“这是必然的,永琪成亲可是愉妃姐姐人生里最大的事,岂能假手他人来办。”

皇帝穿戴齐整要出门,见阴沉沉的天飘着雪,不知何日能天晴,便是这偌大的圆明园,也多了几分压抑感,他一时兴起道:“既然婚礼在二月,正月里过了元宵咱们就动身,带着永琪去五台山,为他将来的一生祈福,那青雀也带上吧。”

红颜嗔笑:“万岁爷自己要去走走,还巧立名目。”但提起青雀,红颜不得不问,“鄂弼一家子的事儿,皇上预备怎么处置,三福晋希望您能下旨不允许鄂弼家的人再靠近青雀。”

弘历道:“愉妃昨晚已经对朕说了,老三家的也是心善,这算什么惩罚。”

“皇上的意思是?”

“朕会命鄂弼休妻,那些女人悍妒恶毒,不配做皇子的岳母。”弘历冷声道,“至于鄂弼,毕竟青雀还要盯着总督府千金的头衔,他也是个能办差的人,休妻就足够他头疼的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议。”

“休妻。”红颜默默念着,将皇帝送出门,樱桃怕主子吹了风,上来劝她退回屋子里,红颜问她,“皇上要鄂弼休妻,我竟没觉得太狠,是不是我的心肠越来越硬了?”

樱桃摇头:“青雀小姐将来不能生育的辛苦,眼睁睁看着侧福晋侍妾为五阿哥生儿育女的痛苦,只有您能体会不是吗?”

红颜一怔,颔首道:“希望那孩子,能顺顺利利。”

那之后的日子,因令贵妃在凝春堂被太后责备,她要送忻嫔回紫禁城的事算是暂时被压了下去,腊月里本该喜庆热闹,一场一场宴席过去,眨眼就是乾隆二十六年。

正月里元宵已过,皇帝就动身赴五台山。原说是为永琪和青雀祈福,不过是皇帝随口说的,最终决定此次出行,则是以太后七十高寿,去五台山为太后福寿延绵而祈福。

只是天寒地冻,来回匆匆,并没有侍奉太后同行,妃嫔之中也仅仅天地一家春里的人跟着,皇后自称要侍奉太后,实则是留在家里看着忻嫔。诸皇子中,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随行,十二阿哥本也要跟着去,可皇后不去也不允许儿子去,而出发前十二阿哥染了风寒,那孩子也就死心了。

出发这日,宫里派人来三阿哥府接三福晋和青雀,到门前上马车时,前头一架马车急行而来,只见鄂弼夫人带着两房妾室落魄狼狈地冲到三福晋面前,而三福晋把青雀挡在了身后,冷冷地说:“圣驾正等着我们呢,你们有什么事,改日再来说。”

鄂弼夫人眼睛红肿,像是哭了一晚上般,左右晃动着想和三福晋身后的青雀对上目光,哀求着:“好孩子,求你开开恩,替我去宫里求一求,你阿玛要把我们都休了,我都快五十岁了,出了总督府我还能去哪儿,这是要逼死我吗?”

青雀早已听三福晋说起这件事,她站在表姐身后,压根儿不想看她们一眼,三福晋早就料到她们会来闹,千叮万嘱青雀不能心软,而青雀自己,也根本不愿原谅她们。

“青雀啊……”鄂弼夫人和几位小妾纷纷上前来,竟毫不顾忌地跪在了三福晋和青雀面前,涕泪滂沱地哭着哀求着,三福晋恼道,“大正月里,也不嫌晦气。”

她到底是皇子福晋,如今更是郡王妃,府里的人岂容主子被纠缠,纷纷上来将几个女人拉扯开,青雀默不作声地搀扶表姐上马车,忽听见鄂弼夫人恶毒地喊着:“你个小贱人,你不得好死,你的苦日子在后头呢,生不出来我看你怎么在皇室立足。”

青雀漠然看向他们,吩咐车下的人:“把她的嘴堵上送回总督府。”

三福晋坐在车内,听得这句话,却是一愣,待表妹进来后,她道:“你这是气成什么样了,从来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青雀并没有动气,也不会为了养母那些人伤心难过,她早就把自己从总督府脱离出来了,此刻更是淡淡一笑:“往后我就是五阿哥的妻子,她说我就是说五阿哥,我自己怎么都无所谓,可不能让人对五阿哥不敬。”

三福晋叹道:“将来一定会顺顺利利的,你看皇上去五台山都惦记要带着你,你这个儿媳妇,皇上和娘娘们必定另眼看待。”

待得马车跟上皇家队伍,四阿哥和八阿哥策马来迎接,三福晋笑话青雀:“没见着永琪,是不是挺失望的?”

青雀赧然不语,三福晋道:“你们就要成亲了,照规矩是不能见面的,这一路都要谨慎些,皇上和娘娘们都在,别叫人觉得咱们轻浮没规矩。往后你和永琪是一生一世,还在乎此刻见不见?”

“姐姐说的是,我自己也有分寸。”青雀把心定下来,大大方方地跟着三福晋,四阿哥和八阿哥在三阿哥丧礼上都见过青雀,八阿哥还是小孩子脾气,围着她团团转道:“三嫂,将来您也给我找五嫂这样漂亮的做福晋,咱们可说好了。”

之后队伍浩浩荡荡往五台山去,青雀被红颜几人叫到跟前说过话,果然是两处都刻意规避,青雀跟着三福晋见了不少人,也没见着五阿哥的身影。

红颜对她说:“五阿哥要负责队伍前后的关防,我们大大小小的性命安危都在他一人手上,永琪可能干了。怕是这一回,你们没机会能碰面说几句话。好在二月就在眼前,五阿哥府里的一切都收拾妥当,下个月这会儿,你就是五福晋了。”

而三福晋避开青雀后,对愉妃和红颜说了出门时鄂弼夫人来哀求的事,说到青雀命人将鄂弼夫人的嘴堵上,她谨慎地对二位道:“青雀心地善良,跟我在三阿哥府里的时候,和底下奴才们说话都是和声和气的,还望娘娘们不要误会她心狠,实在是当初那几位把她折磨得够呛,而她也说了,现在不是一个人,自己也罢了,但容不得五阿哥被人轻视。”

愉妃听得感慨万千,若非青雀不能生养,这样懂事明理有分寸的孩子,真真可遇而不可求,模样端正性格又好,果然太完美了,不得不有所缺憾。

“但愿她将来能和侧福晋和睦相处。”愉妃叹道,自然她没说出的话,就是怕青雀能有这样的狠心,将来也同样对待妾室,家里就该不安宁了。

红颜见三福晋欲言又止,示意樱桃请三福晋退下,私下问愉妃:“姐姐想过将来,如何对待青雀和侧福晋吗?”

愉妃摇头:“我也是头一遭做婆婆,又统共这一个儿子,我哪里知道怎么做才好。”

红颜道:“我听太妃说,当年德妃娘娘对待先帝爷和十四爷几位府里的妻妾,并不是所谓的一碗水端平,但大部分的事德妃娘娘并不管,除非几位儿媳妇求到跟前。她唯一有的规矩,就是大场面上不允许带侧室出席,宫里的宴会也好,大臣贵族间的红白喜事也好,先帝爷和十四爷他们,若是不带嫡福晋出席,就只能一个人去。”

愉妃认真地听着,问道:“我也这么做吗?”

红颜道:“规矩总是要做的,但我若是姐姐,就不管孩子家里的事,除非真有一天打破头了不得不管,平日里让她们自己去过。您这儿最尴尬的一件事,不正是青雀不能生养吗?”

愉妃连连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怕是索绰罗氏将来给我生了孙子,我多疼她,把青雀撂在一边了。可红颜你也知道,人心本就是偏的,我盼着抱孙子,难道还要给索绰罗氏冷脸看?”

红颜笑道:“咱们摸石头过河,这宫里有太多例子可以借鉴,也有太多事可以避免,总之……”

愉妃轻声笑:“总之别像咱们老太太那样就好。”

红颜不愿把太后挂在嘴边,今日听三福晋说青雀那样对待养母,她心里没觉得任何不妥当,现在她是没那份怨气恨意了,可当初被太后按着灌下绝育之药事,她也是有杀人的心的。青雀能这么做,也是真性情,将来对待永琪对待侧福晋,必然也是以诚相待。

那一日圣驾到达五台山,红颜奉旨要到皇帝身边去,小灵子却匆匆而来,告诉主子道:“京城传消息来,您要查的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