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孤单的人影迈步在丛林中,左手中灯笼内的蜡烛快要烧尽,右手只提着一个竹篮,她已经深入丛林很深、很深,就算原路范围,剩余的烛光,也无法支持到回家。
可她没有一点回去的意思,眼仍在四顾,似是寻找什么。
眼看着烛火即将燃尽,女孩流下了泪,微弱的烛光,把泪水照的晶莹剔透。她没有哭出声来,似怕惊扰到周围的宁静,拂手抹去脸上泪痕,继续在林中穿梭。
每走一步,便多一分失望,每眨一眼,便多一份绝望。就在蜡烛待要燃尽时,草丛中突然乍现幽蓝白光,女子为之一惊,这阵光在黑夜中是如此温柔,不及多想,奋力跑过去。
仲冬的夜空下,无雪,但依然冷。
这是一个俊美的男子,身材高大,穿着不知名的华丽裘袍,整个人靠在石头上,一头蓝色长发散着幽幽光亮。他似是受了很重的伤,看到有人前来,吃力的睁开眼。
只一眼,蓝色瞳孔下,柔波映着人世百态。
女子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眼睛,痴迷中,竟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回过神,女子答道:“我是来采紫云英的,你不要紧吧?”
男子又问:“你采紫云英做什么?”
“给我爹爹疗伤,因为之前发生的大灾难,导致好多人受伤,我爹爹被天上掉下的石头砸断了腿,我必须要采紫云英回去医治我爹爹,还有村里其它受伤的人。”
“为什么一定要紫云英?”
此时烛火已燃烧殆尽,女子更加沮丧:“我爷爷是大夫,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只记得有一次他带着我去采药,我看到紫云花很美,他跟我说这花不仅好看,而且还能治疗伤口发炎的症状,所以我现在只记得紫云英。”
听完后,男子伸出手,食指指尖一划,周围的草丛中散发着蓝光。细看,是许多不知名的草在发光,在昼夜下,如破碎的星光,方外成趣。
“紫云英只在春天生长,夏秋收割,根、叶、种子治疗的效果各不一样,现在是仲冬,不可能找得到的,而且此草虽然能消肿止痛,但主效为活血明目,治疗眼睛的疾病,对外伤效果不大,更何况,紫石英还分了有毒和无毒两种。地上这些发光的草你采回去,内服外用均可,但记住,你不懂医疗,不可多味入药,以免药性相冲。”
“谢谢你。”女子感激着,虽不认得对方,但是从他的眼神中,那蕴含温柔的目光,让人能毫无保留的去相信。
采的很快,看得出她经常干农活儿,但是把竹篮装满,也着实花了一番功夫。庆幸的是,采好的草药依然散发着幽蓝白光,她知道一定是男子施展的法术,但是能维持多久她却不清楚,一定要尽快赶回去。准备再道一声谢,她靠近男子时,发现其闭上了眼,又陷入沉睡。不愿惊醒,鞠了一躬,快速往村里赶去。
次日,天已亮,丛林流风,花容飞絮,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女子踏着布鞋,循着记忆奔跑,她害怕,怕再也找不到昨晚帮助她的人,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好好的谢谢那个人。
抵达那处草丛时,他还在熟睡,如未写完的词,停顿在白雪中。漫漫靠近,生怕惊扰到他,可在相聚三尺前,男子睁开了眼。
“你又来这里,是不是昨晚采的不够。”
女子点点头,略带忧伤:“村里原本是有一百多村民,但是一场灾难下来,只剩下二十三个人了,多数负伤。谢谢你昨晚的草药,大伙服用后,疼痛缓解了很多,但是那些药只够三天。”
“一夜都没睡觉吗?你叫什么名字?”男子问,这是两人第一次相互对视。
天虽然阴沉,可总要比晚上看的清楚些,所以女子再一次看他的眼睛时,愣住了,瞳孔比昨晚看到时还要美,而且她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脸,似是不属于人类的脸,好一会才回过神。
“我、我叫张倩,村子里有太多的事情,只是熬一个晚上,不打紧。对了,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她又靠近了一些,蹲下身,扯掉搭在篮子上的布。
篮子里只有两个馒头,已经冷的发硬。
“对不起,我尽量让自己跑起来,可是……”
“没关系,我不吃这些东西。”
张倩落幕着:“村子里剩下的粮食不多了,我只能带来这个。”
他笑了笑,柔了雪:“我不是嫌弃你带的东西,而是我并不需要吃东西,走吧,我带你再找些药,教你辨明。”
兴许是睡了一夜,他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但身子已经很虚弱,当他站起身,足足比女子高了一个头。这时女子才看清,他的衣服虽然华丽,却有很多地方破损,甚至有血迹,像是经过一场厮杀后遗留下来的,尽管如此,这并不影响男子的英姿。
“对了,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伊凡书。”
番红花,能活血化瘀,药用的价值只有部分的小柱头,因此十分珍贵;冬花,润肺止咳,要在花朵还未出土时挖掘……
冬季并不适合植物生长,因此两人找到的草药种类十分有限,但依然把篮子装的满满的。
“你能跟我一块儿回村子吗?”该临别了,张倩却很不愿离开,可是她一定要回去。
“不了,你们的生活,我适应不了。”
张倩有些失落:“这次采的药,加上昨天的,够用一个星期,那时候,大部分人都应该恢复了,村子选取我爸爸接任新一任村长,由他领导大家重建家园,我可能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来探望你。”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伊凡书看着远处,张倩从他眼中第一次看到愁容:“我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但你一定是个好人,我只需要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三分落雪一分忧,两分红尘淡淡愁。
“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灾难是怎么来的?”
张倩沉默了一下:“听说是两个天神不和,打架造成的。”
“哈哈。”伊凡书笑着:“为什么是天神?给你们的家园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还能被称之为天神吗?”
张倩坚定着:“一定是天神,魔鬼才不会有这么大的法力。”
‘是吗?’伊凡书自语了声。
“你说什么?”
“没什么,出来这么久,你该回去了。”
是的,该回去了,可总想在聊点什么:“你是不是知道这场灾难的原因?”
伊凡书沉默着,张倩又道:“你不像普通人,就和仙山上住着的仙人一样,但我感觉你比他们还要厉害的多,因为他们依旧要食五谷,而你说不需要。”
“对不起,你不想说没关系,我该回去了。”急忙鞠了一躬,转身往回家的路跑着。
为什么要跑,张倩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问了不该问的,但她相信,绝对不会是因为害怕在接下来会被杀掉。
第三天,雪厚了,张倩来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人已不在。他可能再也没有回来过,因为地面上没有丁点足迹。
身上的麻布衣服不厚,因为之前着急着来,忘了天有多冷,现在停下了,心也冷静了。
‘哈呼。’手冻的通红,她把双手捧在嘴边,呼着气,尽量让自己暖和一点。莫名的心绪涌上心头,张倩不想就这么回家,心突然如焚,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他。
张倩真的找到了,而且并没有找多久,是在一条小溪边,他坐在那。
水在流,岸上却结成了霜,一眼怅然,对视间,彼岸的人,你也在等待吗?
张倩和他一块做了下来:“我想听听你的故事,这场灾难的发生,有你的原因吧。”
“我的故事?我和他不属于这里,而你想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我的娘亲在这场灾难中去世了,掉进了地层裂缝,但我不会恨你,你的眼神,不是会刻意做这种事情的人,告诉我,好吗?”
“你的娘亲死了,不心痛吗?”
“我当然难受,可是她的尸体我不可能找到,而且在这场灾难中,失去至亲的不止我一个,可至少我没有受伤,所以和其他人比起来,我没有悲伤的时间。”
伊凡书抿了下嘴:“我和他来自很远的地方,到这里,是要占领这个世界。”
“那你们来自哪里?为什么要占领这里,一起生活不好吗?”
“我和他的世界,不是你能想象的。而一起生活,他却不能容忍和人类共存,要杀光这个大路上所有的人。”
“你一定不同意。”
“是的,所以我们两个打了一场,打着打着,成了生死之战。”
破军高手间的战斗,已可惊天,而传说中的虚有呢?那确实是一场灾难,拒绝天地的力量,一招一式均是泣天地、动大海。战斗波及的范围,影响到大半个大陆,人、妖、畜更是死伤无数。
张倩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她知道,能让他们两个打成这样,原因绝不会仅此口中说的这般轻松,也许关系到他们所在的世界:“那是你打赢了?”
伊凡书摇了摇头:“两败俱伤。”
“那他现在呢?”
“应该在某个地方沉睡,他的内丹被我重创,我乘机夺取了他三成的本源之力,而我的内丹却被打碎。”
“内丹被打碎,是不是很严重?”
“是的,破军之下的妖兽,内丹碎了,当场死亡。”
张倩一惊:“那你?”
“替我生一个孩子吧!”
“什么?”
“我的时间不多了,一万年之后,他会醒过来,到时候,灾难将会再次上演,而那时,我不知道这片大陆的发展,但可以肯定,不会有任何妖兽能与他抗衡。所以我想把我的本源之力留给我们的后代,当他醒来的一天,再染指这片大陆,我的后代,将会阻止他。”
听了这番话,张倩反而冷静下来:“那我们的后代赢得聊他吗?”
“依照人类来讲,为别人生孩子,是一个影响一生的决定吧,你就这么同意了,何况,我并不是一个人?”
张倩脸一红,原本还算美丽的脸,此刻更显得娇艳:“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但是我愿意给你生孩子,而原因,也并非那种要拯救世界的崇高理由。”
“那是因为什么?”
“我真的确定了你不是人类,是人绝不会问这句话?”
“哦?”
“我喜欢你,只因为这个。”
缘分不需要用时间反复见证,试验的太多,很容易从掌心飞去,感受这一霎那柔情,里面藏着人最初的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