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停止了鸣叫,仿佛又陷入沉睡,俱静万籁中,夹仲冬之调。
诗五律拂袖,收回断弦的古琴:“你在旋律中找我的踪迹,我在风云下看的你生死,这一战,诗五律败的心服口服。”
“五律叔叔严重了,单论琴弦造诣,只怕当世无人可及。”
“默淋小友过奖了,这场比试本就是小友你占下风,我已琴音入道,却在十几个音弦中被你掌控律动,那时我已知此战难以取胜。”
动人的旋律,停歇后仿佛还回荡在耳间,一场天无之境的交锋,演奏出另一番魔道奥义。
远处,黄木杉意味深长,道:“真是了不起啊,虽然诗五律是以琴音入道,但在音律上没有等价的造诣,最后十二音节,诗五律是绝对不会顺势弹奏的。”
伊天翼点点头:“恩,因为这最后十二音调是一个绝对的收尾,连贯之前琴声,对此诗五律有两种选择,一是变调,可他若是奏不出凌驾于这十二音节的琴音,强行变调,将使道心受创,二是就此收尾,但那时收尾,此曲整体不完整,同样会使的道境受损,他是不得不弹奏出来。”
“这场比试虽然诗五律占据主动,但若对手的天无道境未凌驾他之上,双方只能已平手告终,孙儿要胜,琴艺也必须高出一筹。最后这十二响,使所有夜莺叫声混乱,却又清脆入耳,更与琴声同时停歇,孙儿的道境,看来已经步入虚有了。”
雪满貂裘,风摇薄雾,笑看胜败定雌雄。
罗胜天笑了几笑,道:“五律兄,难得见你败得如此彻底,默淋小友,时间耽搁了这么久,阴月门的事情以及我们战前的对话想必已经传到万毒门和鬼蜮,接下来要如何处理呢!”
“有两位叔叔的支持,我的优势已经足够,而现今神州大陆的局面,已经彻底明朗化,现在正是时机将至。”
诗五律沉思了一会,道:“我想问一下,月杀接下来的动向是什么?”
我嘴角一扬,笑了笑:“五律叔叔问这个,是依然对小侄没有信心吗?”
“哪里,但是接下来与黑芒楼一战,也许会是最后一战,我觉得我们应该知道月杀的大致动向。”
“月杀的行动,我并不清楚,而我大哥的动向,他也不会告知天魔宫。”
罗胜天道:“行啦,再聊下去时间越拖越久,那两边可巴不得能有时间做准备,我们还是先把这事处理了再商谈吧。”
“那万毒门我亲自去一趟,鬼蜮就劳烦两位叔叔了,我爷爷和外公在附近,就顺便让他俩一块去活动一下筋骨。”
听到这番话,黄流溪苦笑一声:“老翼啊,你说孙儿是想让我俩打前锋呢,还是当监督工?”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俩也应该卖力点,不然这罗胜天、诗五律两个小娃娃,心里肯定会有些不爽。”
如果一定要灭这两门,万毒门的毒,无色无味,毒瘴无孔不入,甚是棘手,所以伊默淋自当奋勇。而鬼蜮以身法为主,战力相对较弱,让伊天翼与黄流溪一同前往,一来以两人的修为,足以应付突发状况,减少伤亡,二来,确实能起一个监视作用。威与压,拿捏的可谓恰到好处,这两点可让魔音谷和血幽冥两家难以生出二心。
万毒、唐门,浓烟笼罩,漫天落花暗香,使得多少人垂涎,又使得多少人为之闭舍,层层落花旋绕在万毒,只为守护千年阴史。
无色的污秽,在风云的吐纳间,烟雪袅袅,骤然,无一丝征兆,天空降下数到黑色奔雷,天珠所过之处,皆为平地,无人来得及一声呐喊,就此断写千年万毒之名。
“父亲,还未找到默淋的踪影。”
书房内,黄木杉靠在椅子上,拾起青花瓷茶杯,抿了一口茶:“他今天打算一个人去万毒门,我就应该料想到唐家的结局,但没想到结局是他用天珠抹杀整个世家。”
黄流溪顿了顿:“父亲,他现在会不会只身前去追杀万毒门的活口。”
“从现场的痕迹来判断,此天珠的威力绝对比他之前动用的强大很多,而且使用之后,功体并未受损,不然现在早就回来了,况且斗鬼神之前建造的黑芒楼都经不住一轰,更区区他万毒山庄,我估计当时身在里面的人,无一幸免。”
“这也不排除当时正好还有别的弟子在外面。”
“里面大致有些什么人,现在的孙儿已经能清楚的洞察了,只怪唐演下的一步错棋,肯定是下令让弟子用落花暗香围绕整个万毒山庄,想让前来的人知难而退。对了,秋月呢?”
“秋月回了天凤舞,好像是岳父找她有事。父亲,关于鬼蜮,我们改如何处理。”
黄木杉叹了口气:“如何、如何,我都把天魔宫交给你几十年了,这些事情都还来问我,随他去吧。”
当伊天翼一行人赶到鬼蜮时,武曲级以上的人,全部撤离,只剩服用三鸠丹后,坐在尊椅上的东方赦。
生前算计胜败,死后黄土相随,功名绕其何多,只叹心已明了。黄木杉上前,一声叹息,为他蒙上了眼。
鬼蜮剩下的千余弟子,下令让其呆在鬼蜮,不得随意离开。现在还不是收编的时候,里面是否有探子,最鬼蜮忠心的有多少,是一大难题,也不可能向对待万毒山庄那般全部斩杀,黄木杉和伊天翼二老心知孙儿善于攻心,只待他回来处理。
只一个上午,魔门七煞世家在断横山脉几千年的平衡就此破局,这些都在伊默淋的预料中,而灭掉万毒门之后,伊默淋又去了哪里?
两千里外,黑云岭,人迹罕至,妖兽平凡出没,不乏妖力强横强悍的,天狼与黑山老妖就诞生于此,二流的仙、魔两门,在这里也难以安置。
冬夜夜未央,不少廉贞和武曲级的妖兽依旧和往常一样,出来猎杀别的妖兽,以此增长妖力,突然间,大地震荡,两座石山拔土而出,割地伫立,随即两道霸世身姿降下,惊得四周妖兽残乱。
一人身着白衣,身姿散发着幽蓝,如定格在夜空的流星。另一端山巅,来人披着黑袍,脸色泛白,身姿却比黑夜还黑,但又能清楚地看清他每一发丝。
黑与蓝的对峙,一瞬间分际,承影与赤霄剑气挥洒,只此一剑,天地收声,唯有剑吟袅袅,互换的身形落地,宛如笑靥。
斗鬼神道:“你的事,小龙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惊喜。”
我淡淡道:“你的喜,通常是很多人的忧。”
“啊哈,但这一次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例外,我喜的是妖剑之能,果然为让我失望,别人的喜,是因为世上多了一个能与我抗衡的人,而且这个人正好是我的敌人。”
“我今日已将魔门整顿完毕。”
“哦!杀掉夜湮氏的六大破军,夷平万毒,任由鬼蜮东方一脉逃逸,得到血幽冥和魔音谷的支持就算整顿完毕?”
我缕了缕额间吹散的头发:“在我看来,做到这些足够了,剩下的只是安排,鬼蜮的人,你可以好好安置。”
“鬼蜮只是臣服于我,但从未介入过各方势力,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想未来的战争没有他们的介入吗?”
伊默淋看着斗鬼神,面无表情,斗鬼神嘴角一扬,又道:“有时候真难看懂你,诛杀夜湮氏你无一丝手软,铲平万毒山庄狠辣利落,可是对鬼蜮又留情。”
“因为我不会给我的敌人,留有后悔的余地,夜湮一族,死心站在你这边,万毒山庄本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当我抵达那时,整个山庄毒瘴笼罩,里面更是混杂有落花暗香,所以万毒山庄的气数尽了。而沉浮于你的人,从未有任何动作还能安然无恙,只能说明他们还为接到的你命令,而没有用的人,你也不会无端收入麾下,那就只有一个理由,鬼蜮的身法,你有特别的安排,但在这之前,鬼蜮没有让我动手的理由。”
“听了这番话,实在很难让人相信是从一个第一次杀人,就杀了三百八十一条人命的人口中说出。”
“没有理由的杀戮,我下不了手。”
“也就是说,只有要有理由,即便对方无辜,你也不会心慈?”
黑云岭、黑云岭,黑云淹没不了的恩怨情仇,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对话,要到何时才能章写战局开端?
我取出凤舞令:“多说无意,你也真沉得住气,切入正题吧。”
“因为我知道这是你今晚约我的唯一目的。”
我笑了笑,灵力护令,一掌出,打向斗鬼神,斗鬼神接过手,道:“整个神州,知道凤舞令秘密的人不到五个。”
“准确的说,只有四个,我、你、我外公以及月黄泉。”
“我想月神肯定不会有什么表态,但你外公,一定会大法雷霆。”
“是啊,明明是一个很多人都想除之后快的对象,我却偏偏给了他花了百年在寻找的本源力量,但若非如此,不在巅峰的你,这场枭皇论战将变得毫无趣味。”
“自信的人,通常都是败在自信的手中。”
“我知道,就像之前我败在梁长风手中,但同样的错误,在我身上不会有第二次。斗鬼神,留下一个时间吧,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
“每年的正月初一,黑风岭的地气才会活动,也只有这一天,凤舞令才能派上用场,明日,这里将会是黑芒楼的新据点,在那一天,斗鬼神恭候大驾。”
“哈哈哈。”伊默淋放声大笑,笑吟震得黑风岭方圆百里耸动,无数妖兽瑟瑟颤抖。
‘我伊默淋,生于冬夜,那天繁雪飘霙,寒兰冷香,至今日,时光已过十七余载,只一年,横空出世,一眼倾尽人间,生灵或为刍狗,谁敢评说?独我笑叹春秋。’
词吟定,人已离去,留下高峰上深思的黑色人影,四周妖兽哀嚎,在黑暗中交融出诡异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