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万夫透露的内幕消息,在上半晌就得到了证实。嘉靖帝在西苑大发雷霆,一连签发了数道旨意,宣府、大同两镇包括高博泰在内共二十六名将官被一撸到底、下狱待罪,升调倒马关、紫荆关两关副职将官入宣府、大同两镇补缺。
嘉靖帝的雷霆之怒,朱平安他们在裕王府都感受到了。半晌的时候,都察院响应嘉靖帝精神,派了田御史登门裕王府,先是义愤填膺的简述了宣府大同两镇将官侵占屯田一事,接着就开始核查、登记裕王府众官员的田产财产,看看有无违规之嫌。核查登记完后,又让朱平安等人一一签字确认。
上面打雷,下面就得下雨嘛。
古往今来,都是这样。
都察院这么做,主要就是走走形式,表明他们都察院贯彻了嘉靖帝的旨意精神。
不过,在登记其他官员的时候,田御史都是走走过场,很快就签字结束了,只是在核实、登记朱平安的时候,田御史分外的认真,简直可以说达到锱铢必较的地步了。
你认真,我就配合嘛,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对于田御史的认真,朱平安很是配合。
“姓名?籍贯何方?”
田御史摊开册子,扫了对面坐着的朱平安一眼,像审犯人一样,一脸严肃的明知故问。
“在下朱平安,怀宁下河村人士。”朱平安拱手回道。
“在京城可有宅邸?”田御史接着问道。
“平安初来京城,尚无宅邸。”朱平安摇了摇头。
“那你目前住在何处?房租几何?”田御史提笔记录了下来,接着又问道。
“目前借住在内人娘家,在西城公侯街上的临淮侯府。因为是内人娘家,所以不需房租。”朱平安回道。
“在京城可有田产?”田御史再问。
“在京城并无田产。”朱平安回答。
“下河村老家可有宅邸?”
“在下河村有一处院子......”
“田产几何?”
......
田御史事无巨细,整整核实了得有一炷香时间。可是朱平安身家也太清白了,出身偏远农家,与众人相比,老家田产也少的可怜,来到京城后一直寄居在媳妇娘家,没有宅邸,只有一个卖猪下水的铺子,开铺子的本钱还是从媳妇那借的......说实话,田御史核实到最后,都有点同情朱平安了。
“呵呵,子厚,知道刚刚田御史为什么对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吗?”
在田御史离开后,殷士儋捋着胡须,上前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呵呵笑着问道。
“那是田御史认真负责。”朱平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
“子厚,你看看我的眼睛。”殷士儋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对朱平安说道。
“殷大人的眼睛怎么了吗?”朱平安愣了一下,问道。
“我的眼睛瞎了没有?”殷士儋指着自己的眼睛,一本正经的问道。
朱平安摇了摇头。
“没瞎是吧?”殷士儋继续问。
朱平安点了点头。
“呵呵,对嘛,既然我眼睛没瞎,那刚刚田御史怎么对你的,我可都看在眼里了。与其是说核查,还不如说是审讯。”殷士儋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又回到了刚刚的话题上,“子厚,你可知道,田御史为何要这般针对你吗?”
朱平安只好再次摇了摇头,说实话,朱平安确实不明白田御史为何针对自己。
这是自己第一次见田御史,之前不可能有什么过结啊。难道说,上次太仓一案,田御史也被罚了银子?或者田御史跟某位侵占屯田的将官有旧?还是说,田御史......
“呵呵,子厚你呀,你抢了都察院的饭碗了。”殷士儋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呵呵笑道。
“我怎么抢他们饭碗了?”朱平安不解。
“呵呵,子厚你想啊,都察院是干什么的,都察院可是从前代的御史台发展而来的,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主要职责便是对天下文武百官进行考察、举劾。”殷士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子厚你呢,并非都察院御史。今年,先是弹倒了赵大膺,接着太仓一案,涉及数百官员,再然后是弹劾高博泰,又有数十名将官被一起弹倒。子厚,你今年一人的战绩单,可是比整个都察院的战绩单都不逞多让啊。你这战绩越显赫,岂不是显的都察院越失职啊。”
“呃......”
朱平安闻言,微微怔了一下,殷士儋虽然有玩笑的成分,但是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自己狗拿耗子,还拿的挺多,显得猫有点无能,猫当然就不高兴了?!
不过
都察院应该不会这般小家子气吧,再说了,即便如此,日后自己遇到不平事,该弹劾的还是要弹劾的。总不能粮仓进耗子了,为了照顾猫的情绪,就不逮了吧。
“呵呵,殷大人说笑了,都察院掌天下监察,肃正清风,维护江山社稷,功不可没。我只是捉了几只硕鼠而已,怎么能与都察院相提并论呢,天下可无我朱平安,但不可无都察院。”朱平安笑着摇了摇头,“我弹劾赵大膺、高博泰之徒,只是尽我的本分而已,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焉。”
殷士儋听到朱平安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时,脸色不由一变,大为叹服。
在座众人也都被这一句话震住了。
“好,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就在此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好声,众人扭头就看到了裕王走了进来。
“见过裕王殿下。”
朱平安、殷士儋等人纷纷起身向裕王行礼。
“免礼,免礼,诸位大人请坐。”裕王微笑着往下压了压手,请朱平安等人就坐。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子厚说的好啊。”
裕王对朱平安的这一句话赞不绝口,心中对朱平安的评价再次上升了一个高度。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是明末顾炎武流芳百世的一句经典名言,在后世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实,朱平安刚刚只是随口说出来而已,并没有装逼之类的目的,但是在裕王等人听来,却是振聋发聩、发人深省,这也让本无装逼意的朱平安,实实在在的装了一把,还异常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