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外面一片黑暗,启明星还高高在上,朱平安就已经带刘牧、刘大刀二人骑马出了临淮侯府,直往太仓银库而去。
这一次,朱平安斜跨背包里又带了一天的吃食,腰间挂的两个葫芦都装满了水。除此外,朱平安贴身还穿了一件蚕丝软甲,这是早上的时候,李姝硬要朱平安套上的。
蚕丝软甲是李姝数日前特意送信问他二哥要的,昨天才从南方快马加鞭送到京城。早上的时候,李姝坚持让朱平安套上这件蚕丝软甲才让朱平安出的门。
这蚕丝软甲并没有里写的那么神奇,只是用一个特殊的方法加工蚕丝,经过数十道工序,使得蚕丝既保持了柔顺又增加了坚韧,再通过手工织就而成的,非常轻便,穿上它跟没穿似的,外人也看不出来,而且在夏天穿上它,还有消暑降温的功效。
相对于金丝软甲,蚕丝软甲对刀一类的挥砍类武器效果要差了一点,但是也可以有效减少刀剑劈砍接触面,化减伤害,使得一般刀劈剑此不致于致命;另外,相对于金丝软甲,蚕丝软甲在防范弓箭方面效果突出。
原理跟成吉思汗时期,蒙古骑兵往往贴身穿一件丝绸衣服一样。蒙古士兵之所以人人贴身穿一件丝绸衣,并非攀比奢华、腐败堕落,而是看中了丝绸的韧性,穿着丝绸衣服为了防身,如果他中箭的话,丝绸丝线会缠着箭头,箭头会连着丝线射入体内,此时只需要轻轻拉动丝线就可以把箭头拔出来,有效的减少弓箭伤害。
刘牧和刘大刀也是同样自带吃食和饮用水,除此外刘牧腰间还挂带了一把剑,刘大刀背了一把厚背弯刀,两人腰带里各插了六七把飞镖。
两人昨日听了朱平安提醒后,今日便带足了防身的,一路都非常警惕,途中隐隐的将朱平安保护在中间。
不过还好,一路都平安无事,顺顺利利的大道太仓。
到达太仓时,天空也不过刚刚蒙蒙亮,晨曦尚还在地平线下酝酿呢。
朱平安独自进了太仓,径直去了查账的房间。
东厂的人分了两班倒,一直坚守在房外,不过没想到朱平安这么早就来查账,对朱平安不由又高看了几分。
因为天色还未放亮,朱平安在房里点了油灯,就着灯光查起了账本。
按着昨日的速度,今天一天再加上明天半天,大约就可以查完账本了。
从账本来看,这越往后,账本中的假账和亏空也就越多,就拿今日朱平安查的第一本账本来看,这一本就比前天查的账本平均多了近200两银子的假账和亏空。
朱平安查完一本账簿后,东方的天空才喷薄而出了晨曦。
踏着晨曦的光线,张管库、贾郎中等人早早的来到了太仓,比往日足足早了一个时辰,想着赶在朱平安前头,在门口拦下朱平安,再跟朱平安好好说道说道太仓“惯例”。
“禀报大人,朱稽查使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来太仓了。”太仓银库大门值守的库兵在张管库询问时如实禀报道。
“草!”
赵郎中闻言狠狠骂了一句,将手里提着的一盒茶叶用力的掼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是脸色不好。
张管库看了赵郎中一眼,沉着脸说了一句,“有事关起门说,在门口耍什么疯!”
“我就是气不过,这姓朱的还蹬鼻子上脸了。”
赵郎中缩了缩脖子,嘴里面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张管库身后,往张管库在太仓的办公房间而去。
到了张管库的办公房间后,几人关上门,又开始了一轮针对朱平安的“密谋讨论”。
讨论了许久,也没有讨论出结果。
不过,虽然朱平安忽然如此上心查账,但他们还是相信“鬼手张”等京城顶尖账房做出来的账本簿册,朱平安不可能查出问题来。
素来胆小怕事的刘司库也被众人说服了,他之前担忧朱平安是不是查出问题,更多是他性格的原因,在众人列举出朱平安不会算盘,查账画蛤蟆等等铁证如山的事实后,刘司库也相信朱平安不可能从账上查出问题了。
打铁还得自身硬,张管库又吩咐贾郎中、赵郎中等关系通达的人备上厚礼去拜访户部等要职官员,疏通关系;接着又令张司库等人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一一暗中关照库兵、库吏,晓以利害,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是哪个敢嘴上没有把门的危害了大家,那就别怪大家先害了他。
效果突出,户部等不少官员都暗中点了头;太仓上下也成了铁板一块,一致对外——朱平安,他们都是从太仓这个锅里捞饭吃的,利益一致,自然抱团一起共同对付朱平安这个不按“惯例”行事的人。
在太仓人统一了思想,在张管库等人的领导下众志成城、一致对外的时候,朱平安一直在全神贯注的查账,除了中间莫名打了几个喷嚏之外,可以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查手中账。
像昨天一样,朱平安又是查账到日落西山、夜色朦胧时候,才收起了手中的账本和毛笔。
身后只剩下一箱又三分之一的账本了。
速度比预想中还要快一些,明日上午早早的就可以查完了。
跟昨天不同的是,朱平安出院子时,院子外面没有了张管库、贾郎中等人。
本来还以为他们又会像昨日那样拉着自己,给自己讲一通“惯例”什么的,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放弃了。嗯,很好,省的自己查了一天的账,筋疲力尽的还得打着精神应付他们了。
月落,日升,又是一天。
像朱平安预料的一样,第三日的上午早早的,朱平安就将太仓近三年的账本全部用复式记账表重新整理了一遍。
假账、亏空简直惊人!远远超出了朱平安的想象。
硕鼠硕鼠,逝将去汝!
查完账后,朱平安将复式记账表及最后统计全都贴身藏着,将太仓近三年的账本全都交由了东厂滴血剑等人,由他们押送至西苑,封档存库。
等到朱平安及东长的人离开后,张管库等人迫不及待的进了查账的房间。
房内空空如也,桌上只留了一张宣纸。
熟悉,又不熟悉。
说熟悉,是因为这张宣纸他们看过,上面的荷叶蛤蟆他们记忆尤深,还正是因为这副荷叶***,他们才私下里嘲笑朱平安为蛤蟆稽查使的。
说不熟悉是因为这张宣纸上,原本只有一句“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现在这句下面又多了两句诗,将这一首诗给补全了。
《七古·咏蛙》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张管库默念了一遍,整个人忽觉得后背一凉,心中如横了一根刺一样。
刘司库等人看了这首诗也是脸色不由一变,心中一震,怎么蛤蟆也能如此的霸气豪气?!
我们说他是蛤蟆稽查使,他这是讽刺我们是虫子吗?!
本来放心了的刘司库,心中又莫名隐隐不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