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名登记过后,刑部门口负责登记官员态度判若两人,前恭而后倨,对此朱平安不以为意。见高拜,见低踩,多正常的一件事啊,这似乎是人的本性,自古以来如此行事之人便层出不穷,也不差他这一个。
要让别人仰视,你就得站在高处;若是自己身处低处,就不要在意别人踩你。
处之泰然,走自己的路便是了。
朱平安拿着刑部催函,进了刑部衙门大院,按着门口登记官员的“提示”,左拐去了第二个门。
刑部衙门要比翰林院大多了,院子左右两侧各有一排厢房,两侧的厢房都是很长的一排,分别是刑部衙门的十三清吏司,其中右侧有七个清吏司,左侧有六个清吏司,每个清吏司都占着一个房间,房门口悬挂着朱红灯笼,上面写个每个清吏司的名称。
左侧的清吏司依次为浙江清吏司、陕西清吏司、江西清吏司、湖广清吏司、广东清吏司、山东清吏司。
门口登记官员所说的左拐第二个门,指的应该就是陕西清吏司了。根据大明官制,陕西清吏司掌陕西、甘肃刑名事务,兼掌后军都督府、行人司,在京府军后卫等十一卫及河东盐运司等处刑名事务。
赵大膺所部隶属于甘肃,正好归于陕西清吏司的掌管范围。嗯,应该就是了,朱平安略一沉吟就向着陕西清吏司走了过去。
此时阳光正好,朱平安走进门口,遮住了照进窗内的阳光,房间内一时间留下了一个拉长拉宽的人形阴影。
房间内此时共有六个人,分散坐于房间不同位置,或是手持卷宗或是执笔撰写小楷,俱是忙着公务,不过随着朱平安进门挡住了阳光,黯淡了房内的光线,六人俱是放下了手上的事务,将目光扫向了门口来人。
“打扰了,下官翰林院侍读朱平安,特来刑部陈情。”朱平安走进陕西清吏司办公房间后,立于门口微微笑着,向着房内诸位刑部官员拱手开口道。
根据大明官制,每一个清吏司官员配置大致为:每司设郎中1人、正五品,每司设员外郎1人、从五品,每司各设主事1人、正六品,另外尚有属官若干。总的来说,这里面的正式配置官员,没有比朱平安官职低的,所以朱平安在这里自称下官。
“谁?”
“朱平安?”
听到朱平安的话后,六人不由抬头将目光聚焦到朱平安身上,像是看珍稀动物一样的打量了起来。
珍稀动物?
没错,在他们看来,朱平安就是珍稀动物。
弹劾严嵩的他们见过,弹劾严嵩,虽然很少,可是在刑部他们也见过不少弹劾严嵩的人,比如沈炼、赵锦、周冕等等;可是,才当上官没几天,就弹劾严嵩的,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呢。
严嵩是谁,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从严阁老主持内阁以来,但凡弹劾严阁老的,无一不是铩羽而归,下场都很悲惨,牢狱之灾太普遍了,削职为民都是祖坟冒烟了,很多人都从人间消灭了。
前车之鉴,如此之多!
但是,朱平安这么一位十年寒窗,刚刚通过了科举独木桥,而且还是独占了鳌头的状元郎,大明最为年轻的状元郎,毋庸置疑,未来前途无限光明的状元郎,竟然在刚刚当官没几天的时候,上奏间接弹劾了严阁老。
那么多前车之鉴,你不知道上奏弹劾的后果吗?相信能做状元郎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后果!
可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是上奏了。
当官多好啊,过五关斩六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才得到如今的官身啊!有权有势有地位,不愁吃穿,不忧钱财,有颜如玉有黄金屋!即便你可以是金钱如粪土,可是你的自身价值呢!
厉害了我的哥!
这些都不要了啊?!那你之前干嘛还费劲巴拉的十年寒窗苦读啊!
所以,在座的诸位官员看来,朱平安就像个珍稀动物似的。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触严阁老的霉头啊,真是可惜了。
“平安别站着啊,坐下说话。咱们刑部跟你们翰林院也算是邻居,在我们这不用客气。”陕西清吏司郎中翟俊涛咳嗽了一声,吩咐人给朱平安搬了一个椅子,温和的对朱平安说道。
“不敢劳烦大人,下官站着就好。”朱平安推辞道。
“莫要客气,坐下说话就好,不然可是要本官陪着你站着?”翟俊涛故作生气道。
“那,如此……便多谢大人。”朱平安只好拱手道谢后,坐了下来。
不卑不亢,朱平安的言行举止给诸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于是愈发的惋惜朱平安了。
坐下后,陕西清吏司郎中吩咐人给朱平安倒了一杯茶,又遣人去了一趟刑部尚书何鳌的办公房内通禀。朱平安来刑部陈情这事,他们清吏司还做不了主,必须要请示刑部尚书何鳌做主才行。
小吏出了陕西清吏司,去往何鳌的办公地点,大约过了不到十分钟,便返回了来。
小吏来到翟俊涛身边,附耳在他身边,小声的告诉他说,何鳌何大人在早上就被严世蕃老爷叫到严府上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小吏的声音很小,就像蚊子一样,不过对于能读懂唇语的朱平安来说,其实声音大小对他来说无所谓,只要能看到他的嘴唇动作就足够了。
“平安,何尚书这会有要务要处理,你且先坐片刻。待何尚书忙完手上的事,我等再去叨扰。”陕西清吏司郎中翟俊涛听完小吏带来的消息后,咳嗽了一声,看着朱平安说道。
“一切听大人安排。”
朱平安面上不变,心里却是一阵腹诽,何尚书这会有要务要处理?!去严府笼络感情,怎么也成了要务了。这个时候被严世蕃叫去严府,估计十之八九跟自己那封奏折有关系。
看来,这次陈情会很热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