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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隆珍慢慢地舒缓了口气,才朝着王爷福礼道:“奴家胆小,见不得血,还请殿下恩准奴家退避一下再接着责罚。”

闻听此言,窦勇一脸的希翼还没等到春风拂过,俱已经冻结在了脸上……

骁王挑了挑浓眉,慢慢说道:“此等血腥场面倒是的确不宜妇人亲见,爱妃,且陪了隆珍小姐回后宅歇息去吧。”

飞燕也是吐了口气,便福了福礼,然后陪着隆珍出了客厅。窦勇一脸的不敢置信,瞪着眼儿看着他朝思墓想的女人眼儿都不瞟他一下,步履轻盈地便踏出了客厅。

“殿下!您……不是说挨几鞭子那女人便会心软吗?怎么这背都抽烂了也不见她求半句的人情?”窦勇径直地站起来,后背上的血还在滴答滴往下淌,可是沙场硬汉心里汩汩冒出的血已经是喷涌如注,却无人知晓!

骁王喝了一口香茶,对爱将宽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许是你之前太过分,短缺了怜香惜玉之心,怎么能指望着一顿便挽回芳心?不过这顿鞭子也算没有白挨,方才听魏总管说,她在驿站里可是对你破口大骂,直到倒了嗓子才住口。现在亲见了你,可是没有骂出半句来,说明还是消了气的,来日方长,急什么?

饶是骁王这般说,窦勇心里也是觉得憋屈,不由得偷偷瞟了骁王一眼,小声道:“末将是不是哪里让殿下看着不顺眼了?竟是回回尽出这鸡飞蛋打的主意……”

骁王脸色一沉:“混账,因着你这等烂事,本王在侧妃面前便要落下了言而无信之名,竟是半点感恩之情都没有,跪下,将剩下那五十鞭挨完!”

恰在这时,肖青及时走了进去,见此上前劝阻道:“殿下此刻正在用人之际,还是先记下窦将军的罪过,以后再行责罚可好?”

窦勇见骁王动了真气,连忙顺坡下驴道:“都是末将愚钝,不解殿下的一片苦心,且记着这五十鞭子,待末将在沙场上将这剩下的血肉尽洒了才好……”

因着肖青的求情,后五十鞭子总算是免了。

当骁王举步会后院时,飞燕已经安顿下隆珍住在了王府西角的听枫园。忙碌了一天,正是闲下来,坐在卧室里缝补着衣服。手里的这件是她昨日新裁的布样,依着骁王的身形尺寸裁好的布样,淡淡的灰色如同拂晓远山,倒是适合骁王深沉的气质。当骁王举步进来的时候,便是站在内室的门口静静着她穿针引线的样子,直到她抬起头望向了他。

骁王觉得自己其实是不大懂女人的,虽然在战场上他用兵入神,揣测着人心也能举一反三,但是女人心却是比朝堂的里的权谋更叫人不懂。飞燕一直在内心里抗拒着他,这一点,他是清楚的,虽然随着朝夕相处,彼此变得熟识,似乎将彼此的棱角磨平了些,此时端坐着为他裁衣的样子也算是贤妻的模样。

按理说他该是满意的……若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与樊景在一起的情形的话……

他曾经亲见过她与樊景并肩而立的情形,身在乱军之中,周围都是征战厮杀的喧嚣声。而她则与那个男人并肩而立,一脸无谓的坦然,坚毅。

那是与心爱的男人共赴生死的心甘情愿……多少年来,午夜梦回,他都会梦见那时的她深情凝望的表情,梦见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换成了自己。

而此时,坐在他的王府里就在伸手便可触及的地方,安静裁制衣服的女子看似驯良乖巧,堪称贤妇。可是骁王知道,这到底不是真正的尉迟飞燕,不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少女。

这是个丢了心的女人,只是在王府后方的小小天地里静静地愈合着伤口,却忘了在伤口愈合前再放一颗心进去……

虽然从来不说,但是他有时也忍不住想,如若自己不是大齐的二殿下,如若自己不是一意的施计纠缠,那么他与她此生可否会有交集?

答案,竟是有些不言而喻的直白。那个叫隆珍的女子是她的闺中密友,与窦勇算起来也是多年的夫妻了,今日在客厅之中绝决的态度竟然一时让甚少杞人忧天的骁王略略地惆怅了一下……

女人若是绝了情,竟是比男人还铁石心肠。

那么如果给飞燕一个可以脱离自己的机会,她会不会像那个隆珍一般,义无反顾不再回头了呢?

骁王一直默然无声地立在那里,面色阴郁不定。飞燕只以为他是生气了,想了想,轻轻地放下了衣服,走到了他的面前,半蹲福礼道:“今日到底是妾身思虑不周,不该以着侧妃的身份直接去驿站救下隆珍,倒是叫殿下为难了,不得不在用人之际鞭挞麾下良将,这都是为了成全妾身的脸面,还望殿下降罪责罚妾身的不懂事。”

飞燕知道骁王的冷情,与自己的亲生母亲沈皇后尚且是淡淡的,更何况只有几面之缘的隆珍,怎么可能是为了她而出头?

今天这顿鞭挞与其说是针对隆珍的苦肉计,更多的是对她这侧妃的一个交代。

这让冷静下来的飞燕甚是觉得自己的不妥。虽然她知道骁王初时到底是施了手段,让自己一步步走进他为自己而设的牢笼,可是这个男人不经意间的细腻若是细细琢磨出来,竟是难以承受之重。

爱不得,却是也恨不起,这便是她对他的感觉。如今身在淮南这多事之地,她能作的唯有安顿服侍好他的起居,让他全力以赴地应对那个心怀叵测的邓怀柔。

前几日的狩猎若是让她看清了什么,那就是邓怀柔令人瞠目的阴毒与勃勃野心。狩猎老虎尚且用了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那么到了演兵之时,他又会想出哪些阴狠的来与骁王应战呢?这样的人若是得了天下,绝对是生灵涂炭,百姓泪尽……想到这,她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骁王挽袖,大掌轻抬起了她的脸儿:“窦勇是从新野跟本王出来打江山的,岂会因为这几鞭子便怀恨惫懒?再说他也是该打了,若是真心爱那隆珍,当然应该如获珍宝一般,处处小心维护,岂可如同进了猪圈捆猪一般将人就这么掳掠了来?”

飞燕顺势被他扶起,见骁王轻描淡写地将这一页翻过去了,便也不再提。

这几日一直在军营,骁王的面颊上长出了一层淡青的胡茬。此时闲来无事得了空子,便唤侍女备了温水准备净一净面。

宝珠原来是准备叫府里在专门给骁王净面的小太监来的,可是骁王却说不用,竟是示意着飞燕来替自己修面。

“爱妃可会修面?”

飞燕答道说:“小时在军营里,替父亲修整过鬓须,可是那时便手艺不精,平白刮了几道口子,殿下若是一意让妾身来做,恐怕是要刮伤了殿下……”

骁王将温热的帕子敷在了脸上,闷闷地声音从里面传来:“无妨,本王教你……”

只是这执握针线还勉强尚可的一对素手,拿起了剃刀来竟是有些笨拙得可以。不过骁王倒是耐心,便是闭着眼儿,任凭着那素手执刀在自己的咽喉间来回的游移。但是骁王的胡须实在是坚硬,就算用热巾帕子热敷过,还是有些难以刮下来。

来回刮了几下受阻,一时有些心急,竟是将小厨房里练得的刮猪皮刀法尽用了出来。便是一手按住了脸皮一手斜着剃刀就这么一路撕拉刮了下来。

可就是这一下,竟是在咽喉处刮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血珠子一下子打着滚儿涌了出来。

飞燕立时住了手,想要起身唤宝珠去拿来止血的药粉,可是却被骁王拉住了手腕:“素问美人香津可以止血,燕儿给本王舔一舔便好……”

飞燕素来是个做事讲究完美的,本来因着自己笨手刮伤了骁王的脸面,就有些微微的恼意,现在听闻他要自己“舔一舔”,便是凤眼微瞪,脸儿腾得一下子红了,竟是微微一闹,整个人腾得后退了好几步。

之所以这么着恼,也是有典故的。前个夜里,骁王又是深夜归来。匆匆洗漱完毕,便是一身水汽地上了床榻。将自己弄醒了不说,也不知是不是操练着新兵起了性子,竟是摸摸索索折腾起来没完,偏巧自己那晚睡意正浓,便是有些起床气,说什么也不肯侧身张腿,最后许是自己带着睡意哭腔的恼火声叫骁王减了兴致,最后总是松了手,可是不多时,竟然是将他……那个凑来,裹住了手,非要抚弄一番……可是偏偏又是不尽兴,便又往自己的嘴边凑……”

想到这,便是十盆炭火在脸上灼烧,将剃刀扔在了铜盆里,恼羞成怒道:“哪个要给你舔?”

骁王单手支着手,明明是浓眉深目的蛮夷装,偏巧装得跟个无辜稚儿一般,略显委屈道:“爱妃将本王的脸儿刮花了,却硬是不认账,难不成还要叫门外的宝珠给本王舔一舔脸上的伤口不成?”

这男人装委屈倒是一等一的高妙,再不见平日的高深莫测,云淡风轻。

这么细细一看才发现,哪里是只有喉咙一处伤口,便是脸颊上也是有几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