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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卫宣氏一同下马车的,还有邓怀柔新纳的美妾白氏,也随着一同行礼。

按理说这白氏年仅十六,正是娇艳之时,与卫宣氏一比倒是光彩照人,可是同飞燕一比,立刻落了下风。

这白氏乃是新近被邓怀柔破了身的,言谈举止间带着新妇的娇媚。她原本出身在落魄书生之家。因着生得貌美,有几分姿色,且识文断字,一直立意不嫁寒门。直到这卫宣氏替邓怀柔物色美妾,见了那成箱的嫁妆,加之南麓公在淮南犹如土皇帝一般的威名,到底是眼皮子太浅,便点头应下了。

原本因着邓怀柔已经有了妻妾,心里尚且没底,可是亲见了正妻卫宣氏,还有那几个妾室后,便越发地得意了起来。

试想哪个男人会爱一个比自己大上十岁的不洁女子?这生不出蛋来的正妻卫宣氏不足为惧,那几个妾因着生过孩子,体态也俱是走了样儿的。只要自己用些心思花些手段,公侯的专宠指日可待。

这几日,邓怀柔一直眠宿在她的房中,宠爱有加。这让她愈加的骄横了起来。不同于其他妾室对待卫宣氏的唯唯诺诺,在平日的言语间也是愈发的无状。

不过卫宣氏倒是顺和,见她有时无理,也只是一笑似乎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今日得见了骁王与侧妃,眼看着飞燕通身的气度打扮,心里顿时暗暗生羡,心道:俱是做妾室的,合该像这位侧妃似的,瞧着那排场倒好似王府的正妻一般!

施了礼后,便是抢着站到了卫宣氏的身前对飞燕说道:“侧妃的这身锦花宽摆的罗裙倒甚是雅致,到底是京城里来的贵人,穿衣打扮就是与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不同。”

飞燕微微一笑,说道:“这身裙子也是到了淮南后才制出来的,妹妹若是喜欢,明儿我让那裁缝去邓府帮着裁制几身可好?”

那白氏一听,竟是一脸欢喜地道:“那敢情儿好,便是先谢过侧妃了。”

那卫宣氏并没有言语,不过脸却是有些微微发沉,不过声音还是很轻柔地说:“妹妹怎么可以与侧妃如此随意,同样的款式恐是不妥……”

那白氏也是见飞燕与卫宣氏俱是随和的,愈加有恃无恐道:“侧妃赏脸,怎么好驳了面子?幸好妹妹我年轻,身材俱是没有走样,虽然穿不出侧妃的风采,倒也不算辱没了这身罗裙,现在不好美些,难道要等到人老珠黄才打扮吗?”

这话里的尖利,连飞燕都微微诧异地看了那白氏一眼。可是卫宣氏却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了。

而骁王与邓怀柔,虽然各自写了一封书信,调戏了对方的娘子,但是再次见面,各自笑得一团和气,不明就里的人说不定还以为这两位乃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彼此倒是亲切得很。

现在皇帝的诏书下达,双方都是暂且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倒是不能扯破了脸。

就在这时,猎场值守的小吏听闻贵客接连驾到,满头是汗一脸难色地过来,小心翼翼对骁王与邓怀柔说:“殿下和公侯真是让小山生辉,但真的是来得不巧,山里最近藏匿了个畜生,是头独眼的吊睛大虎,个头天生硕大无比,凶残异常。自从有了它,山里的另外一只老虎已经在争抢地盘时,被它咬死了。因着曾经被猎户伤过眼儿,便是起暴虐的心思,天生爱伤人,曾经撞开猎场的围栏去了附近村庄伤人,竟是连吃数人,附近村落的猎户一起出动,几次伏击未果,只是又把它逼回到了山上,准备明日再围击于它,下官未来得及通知各府暂缓狩猎,累得殿下与南麓公白白周折一趟,还望恕罪!”

邓怀柔不以为然地微翘起嘴角,向骁王施礼,一脸邪气地笑道:“山上有虎伤人,理应为民除害,不知今日是否有雅兴同邓某比试一番?”

骁王笑道:“好啊,今日能首先猎虎者,该当若何?”

邓怀柔想了想说:“昔日重耳退避三舍成为美谈,今日你我效尤,如能先猎得猛虎者,他日沙场演兵,当主动退让一轮若何?”

骁王闻言,笑意更深,慢慢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飞燕在一旁听得又是觉得额角隐隐作痛,男人一旦杠起来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卫宣氏看了,只是笑一笑,对飞燕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妇道人家还是不要跟着参合了,便在山下饮茶可好?”

飞燕点了点头,猎场的小吏早就在山下的竹屋内安排好了火盆和滚烫的热水。

那白氏本要跟随卫宣氏一同进去,却被邓怀柔拉住了柔夷,斜着眼笑道:“美人且随了本王一同狩猎去吧。”

那白氏闻听此言,便是得了胜般,娇宠地瞟了那卫宣氏一眼,被邓怀柔揽着腰儿坐上了同一批骏马,然后小鸟依人地依偎在邓怀柔的怀里,一同绝尘而起。

骁王和邓怀柔各守山的两侧,开始诱捕猛虎。

这片狩猎区不小,如果漫无目的地寻找老虎怕是大海捞针一样,老虎嗅觉很好,不若用猎物诱杀。骁王带人扑捉了一头鹿,然后四处寻找合适的地方诱杀老虎,终于寻到了一个小山丘,山丘虽然不高,但是周围都是一片平地,地势开阔,视野极好,正是诱杀老虎的好地方。骁王将鹿的四蹄切开,让它只能匍匐在地上,放到山丘上,任凭血腥味弥漫在风中,然后和侍卫躲到一旁等待老虎出现。

等了片刻,风声骤起,山林撼动,一只独眼的大虎突然出现在半山崖上,它抬头迎着风嗅闻了一下,突然张开巨口迎风长啸。那震天的声响在山中回荡起层层绿浪。

就在骁王稳操胜券,以为那老虎必定闻着味道寻过来时,却发现老虎在跳下山梁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两只耳朵微微一动,在风中用力嗅闻后,突然调转了方向,朝着南麓公所在的方向奔了过去。

骁王伸手测了风向,暗道一声不好!竟然是突然转了风向,兴许是对面山头的什么味道传了过来,将猛虎吸引走了。只是那老虎明明都已经看到了受伤不能动弹的鹿,居然转身就走,倒是什么吸引了它,又或者……是它知道了这是个陷阱?

想到这,骁王决定不再伏击,带着侍卫们就从后面追赶了过去。

当疾跑到对面的小山丘,还未来得及翻过时,就听到了老虎震天的吼声,在虎啸声里竟然还夹杂着女人凄厉的呼喊声,那声音里的绝望惊恐任凭谁都能听闻得出。

骁王心里一惊,心道:这猎场怎么会有女人?莫非……想到这,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几步便上了山梁。

等到他与侍卫翻上山梁时,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人不寒而栗……

只见在山梁下开阔的平地上,也倒卧着一个脚筋被切断的“诱饵”,赫然竟是邓怀柔那个千娇百媚的新宠白氏!只见她战栗的身躯被雄健的虎爪牢牢地按住,那老虎已经张开的血盆大口,下一刻便要咬断身下猎物的喉咙……

怪不得……骁王一下子就明白了,一个对人充满恨意,又是吃惯了人肉的猛兽,用来吸引它的最佳的诱饵,当然便是人了!

可是道理虽是如此,能想出这么阴险暴虐的主意也非常人所能!更何况是拿自己的爱妾为饵,这邓怀柔的的心思当真是恶毒得很……

想到这,骁王已经是搭弓射箭,朝着正冲着自己的猛虎后背射了过去。

可是那箭眼看着就要射中可猛虎,却被凌空飞起的另一只箭截住,发出碰撞的崩声,两只箭齐齐应声落地。

骁王半眯起眼儿,看到了在站在对面山梁处的邓怀柔,正是他开弓放箭拦截住了自己的。

不过这时那独眼的畜生也是被碰撞的箭声惊到,猛地抬起了头,看到那落在地上的箭,又看到站在山梁上拿着弓的骁王时,顿时眼神变得凶厉了起来,竟是放开了体若筛糠的白氏,朝着骁王的方向嘶吼着猛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邓怀柔已经是抽出了一把弯刀,从山梁上一下子跃了下来,跳到了猛虎的后背上,伸手便是在它的咽喉处狠狠地割下了锁喉的一刀。

骁王看着那老虎被切了喉,犹自猛力抖动,妄图将邓怀柔扔甩下来,可是却被邓怀柔天生怪力的铁臂牢牢地钳住,喷涌了汩汩的鲜血后,终于倒地抽搐了起来。

邓怀柔这才松手,抬腿将老虎踢得翻了个儿,犹自用弯刀切开了它的肚皮,掏出一颗血淋淋的虎心,冲着骁王阴测测地笑道:“二殿下可否赏脸,再饮一杯虎血酒?”

山上的腥风血雨并未波及到山下,这卫宣氏一看便是有备而来,带的吃食倒是不少。而且俱是江南式样的糕果。林林总总竟是摆满了小圆桌。而其中一道松子枣泥豆沙麻饼制得甚是精巧,山中颜色的小饼一口便可放入口中,码在漆木圆盒里的样子看着就逗人喜爱。

“侧妃尝一尝这款糕饼?”

飞燕将卫宣氏亲自将圆盒举了过来,倒是不好退却,再说自己一个妾室,倒是没有什么值得对方好图害的,倒是不惧有毒,便伸手拿了一个,放入口中发现皮酥而馅儿软香浓,味道可真是与一般的味道不同。

卫宣氏看飞燕在用心琢磨味道,便是微微一笑,眼角的细纹似乎也舒展开了:“这款糕饼乃是当年您的母亲亲手所授,幸而这几年每每有了闲暇,都要亲自下厨去做,倒是没有失了手艺,侧妃觉得味道如何?”

飞燕连忙说,味道可真是不错。

本来觉得卫宣氏自言与自己的母亲乃是年少旧识说不定是诳语罢了。可是这道糕饼,父亲偶尔也是会在专制江南糕饼的店铺里买一些回来,可是每次品尝总是略带惆怅地说,到底比母亲亲手调制的要失了些味道。

这卫宣氏就算再心怀叵测,也不会去打听这些旁人难以知晓的细节吧?难道……她是真的与母亲私交甚笃?

竹屋里虽然有暖炉烘着,但是到底是有些寒意的,卫宣氏坐在她的身边,拢着暖炉,又吩咐自己的侍女拿来了一张黑貂制成的软毯盖在了飞燕的身上,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一时间倒是说了不少飞燕母亲少时闺中的趣事。

飞燕静静地听着,一时间倒是对这个说话总是轻轻柔柔的卫宣氏生出了些许的好感……

就在这时,竹屋外人鸣马撕。骁王与南麓公俱是回转了。

当她们走出屋外时,骁王与南麓公似乎兴味未减,转到另一个竹屋饮酒去了。她们一眼便看到瘫软在地上,一身血痕的白氏,奄奄一息地哽咽抽搐着。

尉迟飞燕先是被吓了一条,但是见白氏如此狼狈,自己到底不是邓府的人,也不好在一旁站得太久,便借口着去看那被杀的猛虎,先行离开了。

卫宣氏看似也吓了一跳,听着跟随南麓公打猎的小厮说了猎虎的经过时,微微叹了口气,便是俯下身子,抚着白氏犹在抖动的头部,说道:“公侯也是一时心急,急于为民除害,倒是少了些怜香惜玉之心,莫怕,都已经过去了,妹妹且要放宽心,且回府好好调养,要知道脚筋虽然断了,却是不耽误生子的,倒是定能讨得南麓公的欢心……”

那白氏听闻了此言,终于是哽咽出了声,变成了惊天的嚎啕大哭声……

飞燕本来已经走得远了,可是一阵风吹来,卫宣氏的那轻柔的话语还是有几句传入了她的耳中,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