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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参能进补,旧情最伤身。

那日偷袭猎场的情形看来,倒是白露山王者霸业无虞。她不再看那纸条,伸手将它撕得粉碎,随手扬进了香炉中化作了青烟缕缕。

大齐的纳礼习俗倒是随了前梁的做派。高门女子出嫁前,要广邀亲朋女眷清点嫁妆。尤其是丝绢织物,更是要自己亲嫂代为折叠一番。

其实最重要的是,这是当姑娘的在自己的娘家最后一次款待女眷姐妹。上门的亲友不可空手而至,要奉上些女孩家的稀罕物。当然这新嫁娘的家里也是有回礼的。

这么多女眷凑到一处倒是热闹得很,少不得搭建戏台开场唱上一天。

至于皇家公主的纳礼便更是隆重,得了请柬入宫的女眷们莫不是当作莫大的喜事来炫耀。

尉迟飞燕既然是得了请柬,自然要好好地准备份贺礼。因着调养身子她暂居在骁王府,自然是要骁王舍些东西做了入宫呈现给皇上的贺礼。

骁王便让魏总管打开私库门,让飞燕亲自去拣选些。

因着骁王的小肚鸡肠,飞燕只当是这被罚奉了一年的骁王还真是硬撑着门面的破落户,连她小心谋划的些许子家私都给吞没走了。

可是今儿得见了这骁王的私库才觉察出来,齐帝的整顿朝纲惩治污吏的举动还是不够彻底,没有整治了自家儿子的后院。看看这满仓库的流光溢彩!当真是想不出这魏总管每次哭穷时的苦瓜脸是怎么抻拉出来的。

不过这魏总管的确是一门人才,站在金山银山的前面,依然耷拉着略长的须眉,一副守财老奴的慢条斯理说:“尉迟小姐,你要知道这纳礼时,府宅进献的宝贝那是各有各的稀罕,若是比着金贵,那就忒累了,比得不过来啊!莫不如咱们就让那爱出风头的拔得头筹,走下中庸之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即可……”

打从飞燕选了一对马踏飞燕的嵌着五彩宝石的卧地滤水长灯,这总管就露出心痛的表情,劝说的话语就没闲过。

魏总管劝了半响,发现这小姐不为所动,便是叹了口气:“小姐,过段时日,您便是也要进府,算是这王府的主子了,这些个东西,其实也是您的不是?如今主子没了俸银,能省当省啊!”

尉迟飞燕笑着说:“以后这王府里的主子,可是不会少,我岂不是要趁着现在府宅清净,多多过些当主子的瘾?”

那个骁王身中剧毒都不不忘吃她的豆腐,当真是天然的色胚,虽然沈家的婚事告吹,但是以后说不得再娶妆点门面的正妃来。她这个落魄的前朝千金,哪里当得了这王府的主来?

“小姐既然是要过瘾,本王不可不给机会啊?”

就在这时,骁王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外,微微笑着说道,他本出府办事,不知何时回转了,见飞燕要迈出库门高高的门槛,便伸手要去扶着她的手。

飞燕的身子微微一躲,自己提着罗裙迈了出来。骁王的手这时这样悬在了半空。

他的俊脸上依然挂着笑,可是笑意却是未及眼中,不过还是平静地接着说道:“你我成礼后,这府库便交由你来管理,可好?”

自从去了侯府查抄了账本后,这位燕儿对着他时就是这副冷冰冰的表情。

方才他去三弟暂时居住的郊外行馆,看着三弟有新纳了宠妾,绫罗绸缎头面俱是赏赐了不少,那侍妾当真是娇羞得恨不得化作春水,瘫软在三弟的怀里。

当时他倒是颇有感触。看来讨好女子的手段,且是门精进的学问。又是不由得去想,若是那燕儿也是这般的巧笑嫣然该是怎样一番美事?从三弟那儿回来,这骁王倒是少了些平日里对飞燕惯常的戏谑之心,生出些讨好的意味来。

可是这尉迟飞燕其实寻常女子?听闻骁王这般大方,倒是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就淡淡说道:“王府私库乃聚宝之地,又是入不敷出的岌岌可危时,便是要有魏总管这般如貔貅一样吞金纳银的本事才能管理妥帖,飞燕无才不堪殿下重托。”

骁王瞟了一眼在旁边闻听这话,笑得褶子舒展的魏总管,心道:这老货活得倒是舒心,听不出小女子的画外音,乃是暗讽他只进不出呢!

被卷拂了好意,难得生出的娇宠讨好的心思便是也烟消云散。也是,这等骄傲的女子岂是一般金银能讨好得了的?

想到这,骁王的斯文便一扫而空,大掌一伸便是握住了她的玉手,牢牢地握在掌中,牵着她一路前行。飞燕猝不及防,被他大力拽着疾走,当真是要跟不上步伐了:“殿下这是要带奴家去哪?”

骁王回身露出一口白牙,微笑这说:“替美人剪花妆鬓!”

大齐最近果然是太过安生了。日理万机的骁王还真如他所言的那般,带着她入了花园,提着精致的银剪,剪下了尤带着露珠的娇艳鲜花。

飞燕因着以前在军营里进出的关系,素来不喜这女儿家都爱的头面装饰。可那骁王吃饱了撑了,剪了满满一篮子的花来,少不得不能卷拂了他的面子,要选下一朵来插戴。

待得骁王的利剪停歇,又拉着她回转了卧房,然后无所事事地坐在妆台的一旁,看着她梳洗打理。

待得梳好了头,飞燕瞟了一眼正笑望着她的骁王,微微咬了咬唇,伸手从那篮子里捻了一朵淡粉桃红晕色的牡丹插在了自己的发鬓上,至于其他的发钗一律统统不带了。

骁王在旁侧看着,心内不得不承认,这女子虽然不喜打扮,可是倒是会打扮得很,浓黑的发鬓挽了发窝,再别致地斜单插着这朵晕色的牡丹,更加显得脸庞白净,娇艳明丽,却不显着俗气妖冶。

他挥了挥手,让梳妆的侍女们都退下,来到飞燕近前,单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看着这张只薄施粉黛的脸庞,真真是每一处都楚楚动人,便是忍不住要俯下身来,吻住那比花瓣娇艳的嘴唇。

飞燕微微蹙眉侧脸一躲,怎奈拧不过得过骁王的手劲儿,粉嫩的娇唇便再次落入到了骁王的唇舌之间。

幸好这骁王是点到即止,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孟浪得收不住口,见佳人恼火地瞪着他,倒是极认真地语道:“这般娇羞的微红脸色,当真是最好的胭脂也调配不了的颜色,佳人如斯,可曾入得旁人之眼?”

说完这话,就见他的俊脸突然微微暗沉,似乎在恼着什么。

这番话语当真是没有头脑,飞燕竟不知这骁王心里想的是什么,说完也不待她开口,便说道:“既然是打扮妥帖了,本王正好顺路送你去宫中纳礼。”

说完,便先出了房门。尉迟飞燕看着骁王高大的背影,心里只是一阵的烦闷。若是叔伯那日出门典当,自己未有跟去,沾惹到这个阴阳怪气的色胚便好了。

可惜这世间珍宝,独独少了味“早知道”。

飞燕入了宫时,作为乐平公主纳礼典礼的元龙殿已经来了不少的高门女眷。

飞燕抬眼一望才发现,竟是有不少的旧识。五年的时光不短,前朝的显贵,除了像尉迟家这样落败的,还有经历朝代动荡却岿然不动的。

她那无缘的婆家王家是如此,前朝连出三代状元的傅家也是如此,堪称长盛不衰的大族典范。

那傅府如今当家的乃是前朝主管水政司的傅云龙大人。在这大齐新朝中,因着两年前治理黄河水患的功劳,他升为左丞相,虽然在王彦庭这位右丞相之下,但是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王丞相的公子迎娶了公主,傅家则是一心嫁女,要将嫡出的二小姐傅林秀嫁与太子为妻。

那沈家的千金身染“恶疾”,倒是也给太子敲了警钟,也慢慢揣度出了父亲要削弱母亲外戚的意图。不由得暗骂一声老二狡诈,当真是个不吃亏的油头!

由此,便也绝了迎娶表妹为太子妃的心思,转而物色些朝中妥帖的文官之女。而这傅林秀便是在太子的名单之上。之前几次入宫,与其他的千金们一起让皇后过眼了。

她比飞燕小了二岁,芳龄十六,模样倒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但到底是状元世家所出,举止仪态甚是得体,正是有当今圣上极为欣赏的大家之气。当飞燕入殿时,傅小姐一眼便看到了她,倒没有像别的旧日相识那样,纷纷当做不见似的别开眼,而是冲着她极为温婉地点头一笑。

需知今日纳礼,来的都是各个府宅有头脸的女眷,不是正妻便是嫡女。有哪个府宅上派来了妾室名位的?就算这尉迟飞燕还未成礼,顶的是尉迟侯爷亲侄女的名头,也是不配入了这元龙殿内的。

沈皇后见了飞燕,也是脸色一沉。

近日她与皇上不太和睦,皆是因着这个刚入殿中的女子而起。虽然她心知根本的缘由是因为皇帝是生出了对自己婆家的戒备之心,可是想到疼爱的外甥女此时正在庙庵里伴着青灯木鱼,无常钟声,还是难免生出了迁怒之心,便是坐在高位上,用戴着碧玺甲套的手指重敲了下扶手,对着身旁的乐平公主道:“你的二哥越发是没了章法,这是什么样的日子,竞让这样没有头脸的来给你纳礼。”

乐平公主倒是不以为意,拉着皇后的衣袖说:“母后,是孩儿让她来的,到底是二哥家的侧王妃,也算是孩儿的嫂子,那昔日卖猪肉的都能来得,她一个侯府出身的小姐有什么来不得的?”

乐平口里那买猪肉的,乃是大齐平定将军窦勇的正妻,那个隆珍口里的母夜叉吴氏。虽然窦勇是屠户出身,但是如今却是大齐开国的赫赫功臣,位列公卿,这昔日的村妇吴氏也是堂堂诰命夫人,正头叉着扶摇金钗,簪了满头的绢花,坐在殿下的位置上,与一群同样是新晋的贵妇眉飞色舞地大笑着说着什么呢。

皇后闻听乐平公子这般说辞,倒是诧异地微微瞪了下眼睛,心道:女儿什么时候竟是这般向着那尉迟家的妇人?倒是小瞧了她,当真是有些手段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