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七人,两名锦衣卫在最前面开路,还有两名锦衣卫殿后,督主走在第三位,整天只顾着跟自家的鬼秀恩爱的山大王走在第四位。虽然已经从栈道上了山间的石板小路,不过路也没宽到哪儿去,再加上刚刚下过雨,路两边泥泞不堪,所以仍然是一字排开的走法。
随着越来越近的跑步声,他们面前又出现一个惊慌失措的中年男子,一路飞奔,似乎也要跳下山崖一样。
眼看着那人越来越近,排在第一位的锦衣卫顾不上许多,伸手就要去拉他,山阳泽只觉不对,路上这么滑,这人怎么能一路跑下来都不带减速的。方才第一个人跑过去的快,第二个人又跟着过来了,前后也就三五息的时间,山阳泽一下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说不定这两个都不是人。
只是山阳泽的“住手”喊的稍微慢了一些,锦衣卫已经拉上那人的胳膊了,突变又起!
只见那人回头冲着拉他的锦衣卫一笑,天已经全黑了,照明的不过是个人手上的火折子,在这昏暗的灯光下,锦衣卫只觉得这人笑的分外的狰狞,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场景,在后面的几个人眼里,就是锦衣卫拉了那人一把,然后那人就烟消云散了,之后锦衣卫脸上显出惊恐之色,愣了一愣,脸上的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拔腿就往山崖边跑去。
这绝对是在找替身!
“拦住他!”山阳泽喝道,同时他往石板路中间一站,双腿分开,拿出他不知道几位数的体重,就等着将人拦下了。
紧跟在着了道儿的锦衣卫后面的那人被吓得没来得及反应,让人给跑过去了,只见督主一把抽起手中的马鞭,狠狠一甩,缠住了他的小腿,这人踉跄一步,同时腿狠狠的一扯,竟然把督主也连带着往前扯了两步。
不过这么一扑就到了山阳泽面前,山阳泽牢牢将人胳膊拉住,那人不甘心回头就想咬他,只见山阳泽在他后颈处来了那么一下子,着了道儿的锦衣卫眼睛一翻,晕了。
“行了。”山阳泽跟拎口袋一样,将人横在黑驴背上,道:“先到前面凉亭再说。”
凉亭近在咫尺,几十步便到了。凉亭里已经坐了两拨人了,不过这凉亭建的极大,再塞进去他们七口人也不觉得拥挤。
当下几人找了快干爽地方坐下,将黑驴背上的锦衣卫卸了下来,又找了两个草垫子给他垫在身下。
督主方才鞭子甩的狠了,又被扯了一把,胳膊有点酸疼,他摊开手掌一看,手心里似乎有点黑气来着,他用力张合两下,黑气并没有消失,他刚想伸过去让山阳泽看看,便见黑狗吐出舌头咧着嘴摇着尾巴在他身边喘气。
“让他给你舔舔就行。”山阳泽压了压脸上的笑意,道:“这黑狗天生驱邪,舔一下就好了。”
督主有点不信,不过看着山阳泽忙着照顾那已经晕了的锦衣卫,无奈之下也只得把手伸到狗嘴面前了。
这么一舔果真是好了,只是手上湿哒哒略觉奇怪。
山阳泽很是隐晦的瞪了黑狗一眼,泥垢了!表这么没出息,好像我不给你吃饭一样。
黑狗也回了个得意洋洋的小眼神,大王品味不行,不如这位从宫里出来的吃的精致。跟他一比,早先我们吃的最多叫做充饥。
山阳泽哼了一声,不理它了。他从那锦衣卫的头顶开始,在七魄所居之处依次放下一枚圆形的木片,道:“他方才被迷了七魄,现在被我打晕了,按说只要天亮了照照太阳便好,不过这山里阴气颇重,还是给他安安魂魄的好。”
话音刚落,耳边便又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又是一个中年男人从他们面前跑过。其中一名锦衣卫指着那鬼魂惊道:“他!他!他!三次都是他!”
凉亭里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幽幽响起,“三次?已经是第六次了!”
随着声音望去,是一个五人的商队,围坐在火堆面前烤着已经湿透的鞋子和外衫。说话的是一个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见到有人看他,又道:“早上出驿站就觉得要下雨,早知道今天就不应该赶路,遇见这等倒霉事情!”
“少说两句。”商队的领头拍了他一下,冲着山阳泽一行人笑道:“小孩子家家没见过世面。”说完他又在小伙子耳边低声道:“你看他们七个人牵了六匹马,那驴也是上等佳品,说不定是官府中人。”
这话声音虽小,不过山阳泽听见了,而距离他们较近的另一拨人似乎也听见了。
这一拨人只有三个,只是一看就觉得不对,中间是个面容憔悴的大汉,双手盖在布里,嘴唇紧紧抿着,两边各坐了一个强壮的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押解罪犯的官差。
自古流放罪犯都是往偏僻的地方流放,可是按照他们的行程,明显是从蜀地往长安走的,颇为奇怪。督主看了他们几眼,又觉得不对了。
他们七个人六匹马,又是轻装上阵,身上只有一天的口粮和饮水,怎么会有人比他们还靠近驿站?除非说这些人夜里休息在路上,他们骑马走一天的路,这些人走了两天。
但是方才那小伙子说的明明就是早上出驿站,难道这一拨人有问题?
督主手握住马鞭,又暗暗给三个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刚想提醒山阳泽,就见他站起身来,走到五人的商队面前,跟领头的老人家道:“借我们点火,让我们也烤烤鞋子。”
说完他也不等人家答话,直接下手就往火堆里捡柴火去了。
督主心里一惊,刚想站起身来,就见一路上坐在山阳泽身前不怎么说话的小书生开口了,道:“你别过去,他们都是鬼。”
目瞪口呆,督主起了半个的身子顿时又回了原位。
只见那边山阳泽的手已经伸进火里了,很是奇怪,原本看着是橘红色的火焰,在山阳泽伸手进去便成了青紫色。
山阳泽一笑,拿了跟柴火挥了两下,火灭了,督主这才发现他手上哪里是什么柴火,分明就是人的腿骨!
山阳泽微微用力,只见那腿骨碎成了粉末落在地上,那五个鬼脸色一变,方才的暖色调顿时成了青灰色,领头的老头道:“你坏我好事,本来想只要他一个的,现在你也躲不过去了!”
呸!不过用了符箓遮了遮妖气,你还真当我是人了。
山阳泽一掌拍过去,把老头手里挥舞的腿骨打了个粉碎。骨头断裂咯噔一声,听的在座几个人是从里凉到外。
阴风突起,只见方才从众人面前跑过跳崖的那男子从凉亭外直扑进来,双手做出个扑捉的姿态就冲着还躺在地上昏迷的锦衣卫去了。
只听得“嗷呜”一声,黑狗挡在众人面前,张开一千年没刷过牙的嘴,冲着那鬼一声叫,便见那鬼左右晃了一下,回过神来立即退出了凉亭。
那边山阳泽以一敌五丝毫不见慌乱,五只鬼飘在空中,从几个方向将他围了个结结实实,只不过那鬼不管用什么打到他身上就真的跟鬼似的,轻飘飘的一点力度也没有。
倒是山阳泽一拳拳出去,拳拳见肉,每一拳打到鬼身上都打的他们一阵晃悠。
督主有心上去帮忙,只是他打人的经验有,跟鬼的话,不管干什么都没经验,于是他看了看郭前,问道:“可要我们做些什么?”
郭前摇了摇头,道:“这几个鬼是今天才死的,并没有多厉害,一会就好。”
话音刚落,山阳泽那边就结束了战斗,几个鬼面目狰狞倒在地上,山阳泽口中念着新学的咒语,只见那鬼身上青烟冒起,不多时,地上便只剩下五个黑色的小球了。
这时,一直徘徊在凉亭外的跳崖鬼也冲了进来,只不过他的几个同伴都已经被收了,他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也没花什么功夫也褪去了人身,一样化成了小黑球一只,就是比方才那几个颜色稍深些,个头也要打上一点。
随着几个鬼消失不见,昏倒的锦衣卫身上放的木片突然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翻身坐起,大叫一声:“吓死我了!”
山阳泽掂了掂手里的六口鬼,用符纸包了个纸包,心道回头就给老道士送去。横竖他们龙虎山香火旺的不得了,超度镇压什么的,最合适了。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是迁怒的。
凉亭里的鬼火熄灭了,只剩下那疑似押解逃犯的三人面前还有一小堆火,其中一个官差苦笑道:“我还以为……这路上我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鬼。”
山阳泽一边将方才用来给锦衣卫安魄的木片收起,一边道:“那几个鬼是今天才死的。你看他们一身湿透,在火边烤火,那小伙子又说下雨等等,想必是今日路滑,不小心跌下山崖的。”
督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雨是午后下的,没道理到天黑身上还是湿的。”
“不过一开始跳崖的那个。”山阳泽捏了捏手里的纸包,道:“这个死了想必有些时日了,已经能找替身了。也不知道后面死的那五个人跟他有没有关系。”说完他又看了看周围环绕的大山,道:“这地方,每年不知道掉下去多少人,山里不知道有多少孤魂野鬼。”
话音刚落,山里便响起不知名的鸟叫声,众人吓的打了个寒颤,许久没有说话。
被这么一吓,没一个人敢睡觉了,哪怕山阳泽在亭子外面缠了线挂了铃铛也一样,两拨一共十个人围坐在亭子中间,面对面一直坐到了天亮。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一场雨下完,第二天的温度下降不少,等到天色大亮,几人站起身来,督主道:“离前面驿站也就二十里了,到了那里我们歇一天再走。”
山阳泽一行人有马,两个官差押解着囚犯只能靠走的,出了凉亭没过多久便分开了。等到后面的人已经看不见踪影,又转了两个弯确定听不到他们说话之后,督主又问:“那几个鬼为什么不找他们?”
山阳泽皱了皱眉头,道:“那几个人身上都有戾气,想必手上人命不少,像这种道行不深的鬼不敢招惹他们。”
二十里地骑着马走,就算是路滑不好走,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到了。锦衣卫亮了身上牌子,便被送到了驿站后院专门供给官员们使用的上房,他们又叫了热水等物,洗完之后饱餐一顿,打算睡到第二天再起来。
梳洗完毕,山阳泽拉着郭前出来转了转。
因为这两日下雨,驿站里停留了不少来往行人,现在又是午饭时间,大厅里是挤的满满当当,粗粗一看不下二三十人。只是看见后院里出来两个人,原本人声嘈杂顿时悄无声息了。
在驿站里转了一圈,给黑狗要了一盆子的野味,山阳泽便又拉着郭前回去了。这时候,那两个押解囚犯的官差也到了,山阳泽跟他们打了个照面,看见驿站的管事看了看路引,将他们带去了西边的小楼。。
这驿站一共只有三栋两层的小楼,建成了个横着的工字,后面是一个小院子,目前只住了他们一批人。
黑狗将这一盆子仅仅能用来充饥的东西吃了个干净,心满意足蜷成一团在外间睡了。山阳泽极其哀怨的在郭前的威逼利诱下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修炼去了。
因为进来的时候就吩咐不许打扰他们,这个小院子里也有没有别人,安静的很,山阳泽很快入定,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似乎已经是子时左右了。
院子门口传来啪啪的拍门声,同时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几位官爷,外面死人了,您几位出来看看吧。”
被惊醒的不止山阳泽一人,他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几名锦衣卫和督主也扣着扣子往外走了。
“去开门。”督主冷冷地道:“进来的时候给他看的是锦衣卫副千户的牌子,能来敲我们的门,想必外面死的人来头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