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辇上的韩良仰头望向天的另一方,静静的侧耳聆听,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味所奏之人的情感,一个凄哀,一个清澈,两个人竟能配合的如此默契,动人心魄。
他睁开眼,露出锐利的锋芒,望着一望无垠的白色时间,这首曲子是她送他的,是明月,是明月在吹她的埙,一开始他已经听出来这首曲子了,不知为何后来她也加入到其中。
而且从声音可以判断,两人在同一处。李茨看出兆头,在一侧恭敬的说:“那个方向,像是御花园内。”只需韩良一个眼神,李茨立刻会意,一甩拂尘扬手对轿夫子说道:“摆驾御花园。”
云雾缭绕,烟波浩渺,一湖一亭一双人,一琴一埙一首歌。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那么梦幻就像天边的云彩,似乎一转眼就会流逝,明月步步迈上通往湖心亭的木桥,两边的雪与她比也失了几分纯净。
余音绕梁,两人合奏一曲纷纷洒洒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深入人心里。明月愈走愈近,愈是想看清那人的面孔,在离那人不足一丈远的时候,才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人的面容,明月突然停止吹奏道:“是你。”
那男子起身,双手抱拳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回答道:“主子万安。”
“韩夜,没见过你也会弹琴?”,冷冷的回道,冷若冰霜的面孔又使雪花开始渐渐的凋零下来,是他,韩良的近身侍卫!满心期待,那么憧憬的人竟会是他,明月不知该笑该哭,早知道就不来,保持这份距离的幻想与美好。
“臣无事闲的慌,拙计一曲污主子耳了。”韩夜尊敬的俯首道。
她故意上前一步,韩夜便退一步,她又上前一步,韩夜便又退一步,她嘲笑道:“韩良把你训的很好嘛,是很知礼。”
整天玩刀弄剑未曾想过他也会深情的小奏一曲,真的与他平日冷酷无情变了几分,从前还真以为他只会搭着脸,永远也不会笑,不会哭,可刚刚的曲里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忧愁。
只见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这样看来,韩夜也倒是个美男子,不过他是韩良的心腹,好感自然降了几分。
韩夜很拘礼的退到另一边,隔的与她很远一掬道:“皇上是臣的主子,主子您是皇上的人也是臣的主子,臣理当敬重。”
柳眉如烟微微动了动,她嘴角半开着微笑的花朵,转眼之间便冰冷的凋零了,一双杏眼含冰雪之意,令人发颤,纤纤之素手搭着素云的说上前几步,,看了一眼一旁的古琴,他是韩良的人,也不可能简单。
“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她问道,一双素手轻轻滑过琴弦,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似黄鹂啼叫。
韩夜悄悄的打量了她一下,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记得牢牢的,淡淡地悲伤使他脱口而出:“从前在府中常听见主子吹给皇上听,臣也不知不觉学会了。”
手指尖柔柔的拨动一根琴弦“叮”的一声儿,韩夜看了明月一眼正好对上明月的眼,明月目不斜视的盯着他道:“你可知这首曲子的词是怎样填的?”
韩夜隐隐间体味她全身散发的冷淡气息,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冷人的心些,看着这样静的她,不觉什么烦躁也烟消雨散,也跟着她此刻的湖面般的静,似乎这个她与往常不同了,他道:“愿闻其详。”
“此曲唤作《秋风词》,歌词填的也是李白同名的一首词句。”说到这里,她悄无声息的冷笑一声儿,似乎是在嘲笑她自己,为何叫《秋风词》因为他们相逢在秋天,可她却没有说出来。
她颇有兴趣的胡乱挑动着一根根的琴弦,虽是乱弹一番,但也清脆悠扬,在这雪窖冰天里也是很有风味,此刻的天乌云密集,又断断续续的飘洒一颗又一颗的似盐的雪。
她望着从天而降的颗颗雪花孤零零的掉进水里,直到消失不见,神色恍惚,不觉眼前蒙了一层雾,念念有词继续说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韩夜在她不经意间,见看着她傲似寒雪的双眸,不似往日的生气倒有一份淡然了,这次,她真的改变了。心底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平淡的回答道:“臣知这首词隐隐有些伤感,与当日圣宠有些不符。”
“你知道什么?这是我儿时与他偶遇相识,再到离别,那一年,我写下的曲子,填了李白这首词,还真是天意,现在合情合景。”
韩良从枫叶林出来就听到了明月这一句话,他示意停下,食不知味的下了龙辇,打发了李茨等人,独自向湖心亭而去,一步一步踏着雪覆盖的桥梁,宛如那一日,也下雪了。
韩良哥哥,我要走了!
他轻轻的唤了一声,明月。
看着她远远而去的马车,只留下一长串的车轮印,消失在鹅毛大雪里,眼前一片白色与冰冷死寂的心,忽然从大雪纷飞里飘荡着一首曲子,那样陌生与熟悉,一曲毕后,又是明月青涩懵懂的高歌: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知道三年前大婚后,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这歌,经常吹奏给他听,自从他登基为帝,她为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了,今日这曲倒是引的他思绪蔓延了。
“臣给皇上请安!”韩夜突然见他屹立于明月的身后,急忙的问安。
明月悠悠转身,瞧见他不以为然的走到另一边,也不行礼,也不问安。不是她不懂得礼仪而是她现在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反而被看穿了不好,她不说话,是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他抬手示意韩夜免礼,他也不看明月一眼,似乎习以为常,径直走到韩夜的古琴处,拍拍韩夜的肩膀,,道:“爱卿适才所奏,还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
韩夜俯身道:“皇上抬举了,臣拙劣一曲,实在难等大雅之堂。”
“爱卿,谦虚了 。”韩良直接性的无视她,仿佛她就是一缕青烟,他怎么也看不见,怎么也不去珍惜她。
明月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也没有她的事,他把她当空气,她难道还留在这碍他的眼做什么?心中五味杂陈心烦意乱的与素云一同离去了。
韩良听见明月离开的脚步声后,转身只见那抹消失的倩影,愁眉紧锁,百感交集对韩夜说道:“随朕去【温窑宫】。”
韩夜偷偷的撇了一眼韩良的神情,诺诺的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