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您将无欢支走了,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是么?”风闪灵望着鬼医,淡淡一笑,“试试吧。”
“此事还是不要让那小子知道最好。”鬼医捋了捋胡子,“你若是可以承受,我这便为你准备。”
“我能承受。”风闪灵垂下了眸子,“还请前辈不要告知他杀蛊的过程,只与他说,是浸泡一般的药浴便好了。”
“既然是我的徒弟媳妇,还叫什么前辈,你与那小子一样,唤我一句师父便好了。”鬼医望着风闪灵,笑了笑,“你对那小子倒是真的在意,想不到,与他分开的时候他还是独身一人,这次再见竟然带了媳妇,不过那小子眼光倒也是不错。”
风闪灵闻言,淡淡一笑,“那就……有劳师父。”
“都叫了师父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你过来,我为了针灸一会儿,你再下药浴。”
将风闪灵带进了屋子里坐着,鬼医迈步到了她的身后,“徒弟媳妇,忍着点。”
话音落下,一支两寸长的银针直刺后脑,让风闪灵微微拧了拧眉头。
不过这点疼,比起心绞痛,倒还不算什么。
下一刻,又是一针刺入,风闪灵咬了咬唇,没吭声。
“徒弟媳妇,能受的住么?”身后响起了鬼医的声音。
“能。”风闪灵道,“师父大可放心扎,我受的住。”
接下来,鬼医又在她头部的风池穴,百会穴,天柱穴各自下了针,扎完之后,他轻呼了一口气,“我这针可是特殊药物浸泡,起初刺入,对肌肤的刺激可不小,你一声不吭,倒是能忍,如此我倒也不用担心你挨不过药浴,这药浴所受的疼,可比这针灸多了好几倍,你可得有点儿心理准备。”
“我有心理准备了。”风闪灵道,“只要能除了这蛊,两个时辰,没有什么不能忍的。”
话音才落,她听见屋子外头传来脚步声,当即闭上了口,只等着那人踏入了屋子里,到了她身前,问道:“感觉如何?”
顾无欢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才采集回来的药材交给了鬼医,望着风闪灵头顶的银针,微微拧了拧眉。
“感觉还好,你不用担心。”风闪灵朝着他展露一个笑颜,“一会儿,我要泡两个时辰的药浴,这期间,你可别来打扰我。”
“两个时辰?”顾无欢望向了她身后的鬼医,“这药浴是泡来做什么用的,为何要这么久?”
“小子,你以为杀蛊是杀鸡么?绝情蛊这玩意你不了解就别啰嗦,丫头既然这么说了,你照做就是了,药浴期间,她需要静心,你只需等两个时辰之后,看结果便是了。”鬼医一边检查着顾无欢采集回来的药材,一边道,“就是这些药材没有错,浴池在什么地方你也知道,将这些药材全磨碎了撒进去吧。”
“你有几成的把握能成功?”顾无欢接过了药材,如此问着。
“少说也有九成。”不等鬼医答话,风闪灵率先开口,“无欢,你这么严肃做什么?只是泡个药浴,若是不成功也出不了什么事,你做事素来干脆利落,怎么这回也啰嗦了起来?”
“……”他啰嗦?
“好了好了,相信我,没事儿的,不就两个时辰么,一会儿就过去了。”风闪灵朝着他挑眉,“快去磨药材。”
顾无欢听着她如此说,并没有马上离开,只将视线转到了鬼医身上,“是这样么?药浴不成功的话,对她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没有影响。”鬼医说着,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这小子啰嗦个什么劲儿,你到底还信不信的过我老人家?你不信你别来啊,让你磨药材你就去!”
顾无欢桃花美眸眯了眯,看了看风闪灵,又看了看鬼医,眼见二人都是一副对他无奈的样子,他只得拿着药材转身走了。
待他离开之后,风闪灵听见身后的鬼医似是松了一口气,“这小子的眼睛可利了,稍微有些心虚或是不对劲就能让他看出来,还好咱们二人共同瞒住了。”
“是呢,好险。”风闪灵轻呼出一口气,“一会儿泡药浴的时候,您可得拖住他,别让他再起什么疑心,他性格多疑,可别让他看出不对劲才好。”
“放心吧,我老人家能摆平的。”鬼医说到这儿,顿了一顿,“丫头,你们二人,成婚了没有?”
“……还没呢,不过应该是快了,等除了绝情蛊,我是准备与他回王府成婚的。”风闪灵道,“师父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没成婚,那就好。没成婚那就还不是正统夫妻,如此一来,你泡药浴这小子当然不能闯进去,毕竟丫头你还是个黄花闺女。”
“……”风闪灵额头跳了跳。
她不认为,没成婚这个理由能拿来约束他。
要是他真的忽然心血来潮,忽然起了疑心,或者忽然想看她的情况,那么他才不会顾及什么礼仪,以他的性格,直接破门而入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在他看来,她是他的人这一点跑不掉,只不过差一个拜堂而已。
“针灸好了,现在,咱们立即去药房。”风闪灵身后,鬼医望着她头部的银针,将衣袖从她头顶上呼啸而过,下一刻,那刺入她头部的根根银针便尽数拔出。
风闪灵在这一瞬间只觉得精神了不少,当即随着鬼医起身,走出了屋子。
浴池是在另一个木屋子里,由鬼医带着进入,才踏进屋子,氤氲热气便扑面而来,一股浅淡的药香味弥漫着整个屋子,在浅薄的雾气中,她能看见正往池子里撒着药材的紫衣男子。
听见有人踏入,顾无欢抬起眸子,正对上风闪灵的脸庞,她朝着他淡淡一笑,她的神情,似是在告诉他,让他放心。
“好了,这个屋子就留给徒弟媳妇了。”鬼医说着,朝顾无欢道,“小子,咱们出去等吧。”
顾无欢又看了风闪灵一眼,这才随着鬼医走出了屋子,顺手带上了门。
风闪灵走到门后,将门拴紧了,这才走到了浴池便,望着满池的热气氤氲,抬手,将衣衫褪去……
踏入药池子里的那一刻,只觉得浑身的毛孔泛上阵阵刺痛,当真如鬼医所言,难受极了。
将整个人浸泡在池子里,只将头部露出水面,风闪灵靠在了池子壁上,只觉得肌肤上每一寸好似都在被烧灼,炙热的疼痛席卷着神经,流淌过四肢百骸……
她咬唇,强自忍着不爬出药池,鬼医说了,要两个时辰才足够,这才这么一会儿,剩下的时间,还长着呢……
“老家伙,为何她泡着药池,不能有旁人在侧观察?”屋子外头,顾无欢眉头微蹙,“她泡药浴是为了除蛊,我在一边守着,难不成还妨碍的到她?”
“你这小子,你还有没有点礼教的观念?我老人家虽说不是什么严谨有礼的人,但男女有别我还是很清楚的,丫头和你都还不是夫妻,人家姑娘泡药浴,你在一边算什么道理?”鬼医说到这儿,轻瞥了一眼顾无欢,“虽说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但是这过门以前,还是守些规矩的好,你小子出生皇家,这个道理你都不晓得么。”
“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原因,就这么个破理由,你就让我将她一人放在里头?”顾无欢嗤笑一声,“还未过门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跑得了么?她迟早都是我的人,她泡个药浴我有什么好忌讳的,我看着你那些药材,乱七八糟的掺在一起,其中似乎有几味药材带着些许毒性,不知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虽说你自认为医术高明,但你头一回解绝情蛊,我还是不放心。”
他说着,已经起了身,似要要迈步去那小木屋。
“小子!徒弟媳妇都相信我老人家,你有什么不相信的,我说,这世间草药那么多相生相克,以毒攻毒,有毒性的药材怎么了,正是杀蛊良药,能对她有什么影响……你给我回来!你——”
他在顾无欢身后低吼着,然而顾无欢却像是根本没听见,只径自走到了屋子门口,伸手欲推门。
然而,门被里头的风闪灵拴上了,他从外面推,自然是推不进去的。
“谁在外面?”屋子里,倏然间传出了风闪灵的声音。
“是我。”顾无欢道,“疯丫头,你泡着药浴,可有什么不适?”
药池子里,风闪灵早已是满头大汗,浑身几乎要散架一般,听着顾无欢的声音,叹息一声。
这家伙果然很谨慎很多疑,她就猜到了,他一定不会那么容易放心。
“我能有什么不适的?就当是泡温泉,你不用瞎操心了。”她努力使自己的声线保持平稳,不泄露半丝异常的情绪,“我要是不舒服了,我会叫你的,你多点儿耐心成不成?”
听着风闪灵如此说,顾无欢静默了片刻,而后道:“好,若是不舒服,记得要喊我。”
“知道了。”屋子里头的风闪灵回答着。
“看吧小子,我说什么来着,能有什么影响,不就是泡个药池子,你真是关心则乱,是不是离开我老人家太长时间,荒废了医术?你好好查查那几味药材,看看我老人家说的有没理。”鬼医朝着他冷哼了一声,而后伸手将他扯走,“说好了要给我老人家烤鸡吃呢?索性现在你没事可做,咱们就一边等着,你一边烤,说话可得算数,来,这里头有不少的野鸡,烤来吃应该很是美味。”
风闪灵听着鬼医的声音愈来愈远,想来是顾无欢被他拉走了,便呼出了一口气。
然而很快的,肌肤上的烧灼感愈发强烈,她几乎要以为自己都能被烧出个洞。
忍,要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似乎愈来愈迷糊,她努力地晃了晃头,那感觉依旧挥之不去,渐渐地,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一刻脑子里浮现出一张精致的男子面容,那人一双桃花美目极为好看,但那张脸庞却也渐渐模糊,她想要再试图看清楚些,却是怎么也看不清了。
“无欢……”昏迷之前,她只来得及低喃了这么一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喊出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与她是什么关系,她唯一清晰的感觉是,这一刻,脑子仿佛要炸开来。
终究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再次清醒过来,又不知是过了多久,身上传来的烧灼感让她皱了皱眉,她抬眸望了望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她在哪儿?
鼻尖嗅到了药香味,她鞠了一捧水,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什么怪味道?
她为什么会泡在这里面,为什么,肌肤如此疼痛?仿佛被碾压过了一般?
扶了扶有些昏沉的脑袋,她闭上眸子试图去回想些什么,然而想起却是一片空白。
忽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来人的对话——
“死小子,你急什么?这离两个时辰还差那么一会儿,你等上那么一会儿就好了。”男子的声音有些沧桑的喑哑,携着一丝无奈。
“那我便在她门外等,这你总是管不着的。”另一人的声音响起来,慢条斯理却好听得紧。
听着那二人似乎已经走到了门口,她忙向着四处观望,一个转头,看见一堆衣物正放在岸上,她忙爬上了岸,将衣裳一件件拾起来穿了回去。
原本还担心忽然会有人推门进来,然而并没有,她穿好了衣服走到了房门后,这才发现门是拴着的,她伸手拉来了横木,将门打了开,一道修长的紫影印入了眼帘。
她微微怔了一怔。
眼前的人,拥有一副浑然天成的精致五官,琼鼻薄唇,眉如墨画,一双桃花美目仿佛能摄人心魄,此刻正对着她含笑眯起,她还没开口说话,他便已经伸出了手,将她揽进怀里。
“疯丫头,现在好多了么?”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低柔而好听。
她认识他么?
脑子里一片空白,全然没有半点此人的印象。
她伸手推着他的胸膛,“放开。”
顾无欢一听她这两字,面上划过一丝疑惑,随后松开了她,望着她毫无表情的脸,“怎么了这是?”
“你认识我么?”她看着他,眉眼间有疑惑之色,“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她这话一出,犹如一道惊雷,响彻正对面二人的脑海。
“这……没理由啊。”鬼医上前一步,似乎要替她把脉,然而她很有防备地后退了一步,让鬼医一下子抓了个空。
“丫头,你别躲,且让我替你把把脉。”他说着,再度上前,伸手探上了她的手腕。
这一回她没躲开,只是看着鬼医,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替你看病。”鬼医抽了抽眼角,而后将手收了回来,“脉象并无异常,真是奇了怪……”
他一边说着一边捋胡子,余光瞥见顾无欢的身影到了身旁,他一个转头,正对上顾无欢阴沉的脸庞。
“老家伙,怎么回事?!”顾无欢的声线清冷如霜,“她为何会这样?”
“这……药浴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这泡的又不是脑子,身体上出点问题这倒还有可能,脑子除了问题,这完全说不通。”鬼医拧了拧眉头,再次看向风闪灵,眸光锐利,“丫头,你别是和我们开玩笑呢吧?你可别这样,这死小子可经不起你这样的玩笑。”
“什么玩笑?”风闪灵面上一副迷茫的神色,“我只是在问你们问题,怎么就是开玩笑了?你们认识我的,对不对?”
顾无欢此刻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疯丫头,你不记得我了?”他一把抓上了她的肩,让她正视着自己的眼睛,“不要与我开这样的玩笑。”
“我哪里和你们开玩笑了,莫名其妙。”风闪灵眼见二人都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便将顾无欢的手推开了,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朝二人道,“你们一个叫我丫头一个叫我疯丫头,这两个哪个是我的名字?”
“你连你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顾无欢再也不能维持平日的镇定,说这话的时候,唇几乎都是颤着的。
“从她问我们人不认识她的那一刻,我就猜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是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鬼医的眸子沉了沉,“药浴绝不会有问题的,问题一定是出在其他的地方,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碎碎念的同时,顾无欢却已然无言以对。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风闪灵会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她真的什么都忘了,忘了他,忘了自己……
“小子,镇定下来,我回去好好找找原因,也许这只是暂时性的,至少现在绝情蛊已除,你们两人在一起不需要有什么顾虑,现在只差让她接纳你。”眼见顾无欢似是不愿接受,鬼医难得与他放软了语气,似是安慰,“你要相信师父我老人家是一定有办法的,你们且现在我这儿住几日。”
说完之后,他转头看向了风闪灵,“丫头,你想知道什么,都问他,关于你的,他几乎都知道。我回去翻翻我的秘笈,我还就不信解决不了。”
鬼医说着,吹胡子瞪眼地走开了。
“关于我的,你都知道?”听着鬼医那么说,风闪灵朝着顾无欢迈进了一步,“那能麻烦你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么?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顾无欢望着眼前的人,这会儿也只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眉眼间划过一丝疲惫。
原本的她,活泼好动,像只猴似的,有着最明媚的笑容。
此刻的她,文静而有些木讷,却似乎对谁都有着防备之心,说话面无表情,语气平稳无波,活脱脱的一个面瘫。
这就是解蛊之后的代价么?
不用再忍受心绞痛,却要失去记忆。
但若是能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给她解蛊,不会让她饱受折磨。
“你叫风闪灵,年方十九,生辰七月十五,礼郡王妃。”他定了定心神,朝着她开口。
“风闪灵?礼郡王妃?”风闪灵眸中依旧是疑惑的,“礼郡王妃是什么意思?”
“云若国礼郡王的郡王妃,也就是妻子。”他望进了她的眸子里,“礼郡王是我。说白了,你我是夫妻。”
“你是那什么郡王,我是郡王妃?”风闪灵依旧是迷茫的,目光中似有狐疑,“夫妻是什么?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能证明么?”
“夫妻是必须生活在一起不可分开的男女。”顾无欢极有耐心地和她解释着,“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是顾无欢,是你的夫君,你想要证明,我能找到证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说到这儿,他望着她额前有些湿润凌乱的头发,伸出了手,想替她整理,她却极快的后退一步,避了开。
他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随后收回,“不要紧,即使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风闪灵,我能让你喜欢我一回,自然也能让你喜欢我第二回。咱们,来日方长。”
话音落下,他便转过了身,“泡了这么久的药浴,不饿么?随我去吃点东西吧。”
身后的风闪灵听着这话,原本还没多大的感觉,这会儿竟真的觉得有些饿了,似乎——很想吃东西。
本能的反应让她迈着步子跟上了顾无欢,然而走着走着,她前头那人脚步似乎愈来愈慢,而后忽然毫无预警地朝着一旁倒了下去。
风闪灵见此微微惊了一惊,却来不及伸手去扶他,只能在他倒下去之后,来到了他的身边,蹲下来看他的脸色。
她此刻才发现,他那张精致的容颜上有些许的苍白之色,看的她不知为何心中一紧。
“顾……无欢?”她念着这个名字,隐隐觉得很熟悉,但仔细去想,又是没有半点头绪,脑海之中仍旧是一片的空白,再要往下想,反而想的头疼。
于是乎她停止了去想,只伸手推了推地上那人的肩,“顾无欢,顾无欢?”
眼见叫不醒他,她只能将他一只手架在自己的脖颈上,将他整个人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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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室外实训累成狗熊,35°的天气简直不能更折磨,回到宿舍已经成了一滩泥巴,能码字觉得自己好伟大,说真的,不是开玩笑。舍友睡得和猪一样香的时候,俺在敲键盘…写到凌晨足六千字,实在写不动了。
第一次写主角失忆的雷人套路,心里居然还有点儿小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