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车已经备好了。”西泽走进房门,神情恭敬。
站在窗前发呆的争珂点了点头,而后摆了摆手。西泽顺从地站在了门边,一言不发。
窗外的车子来来往往,点点灯火汇入车流,实是让人向往的热闹。只是远处的万家灯火也好,脚下的归途之灯也好,总之是从来也没有她参与的份。
太孤独了,这条高高在上又布满荆棘的路。争珂弯了弯唇,只觉得此时自己这笑定也是苦得要命。
拎起手包,转身。罢了,这一路已经玩得太久,也该收收心了。生活一向不容人喘息,而她已经偷懒太久。
转身的瞬间,电话响起。争珂微微皱眉,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名字——“凌天策”。
没有转圜余地的两个人,偏是在这要走之际,响起他的来电。怔怔地凝望着,没有去接。说起来哪里还有必要再联系呢?她也自问没什么事情要和他说。
摇了摇头,挂断了电话,准备将手机顺手扔给西泽处理了的时候,电话再次响起。仍然是他。
西泽抬头望了望她,而后又迅速地低下头去。看小姐这表情,他就晓得一定是凌天策打来的。他倒是很想说一句“接了吧”,然而在小姐面前他到底是不敢多嘴的。
电话反反复复地响,小姐没有再挂断,只是不知在发什么呆。而那一通通电话铃,就像是某个人逐渐冷掉的心,一样的音调里却生生让人听出有气无力。
“小姐,”西泽终是开了口。“有些事情说开了也好。”能够这时候打来,没准就是楚先生从前常说的命数。不过这种话他当然是不敢说的。
争珂望了望一向安分的属下,垂了垂眼睛,滑动接听。
“阿珂,你总算是接电话了。”电话那头是苏子仪急切之至的声音。“天策昏倒了,正在抢救,他没有直系亲属在身边。”
争珂心里一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那就速度联系他的家人。”找她有什么用,她又不是他直系亲属。
“已经联系了,可是最近的航班也要3个小时后起飞。阿珂你还是来一趟吧,老板让我找你,说你一定有办法。”苏子仪急得要命,也顾不得追究争珂今日怎么如此冷淡。
争珂垂了垂眸,而后放下了手包:“你现在在哪里?”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苏子仪却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
门边的西泽也悄悄地放了心,抬眼看向自己的主子,脸上竟有了一点点的笑意。“航班还是医院?”
“先去医院吧。”争珂再次拎起手包,向外走去。“医院方面先做好准备,等我到了地方再说。”
车上争珂靠在窗边,神色莫名。前面的西泽已经打了十几通电话,这时才算彻底松了口气。回头望向自家小姐,他的眸中涌起层层凝重。
“航班方面没有问题,要不要把凌天策的家人送来,您自己决定。”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哪怕和宓安沉的交情,也远没有到这个份上。所以是要袒护还是不管不问,都要深思熟虑。
“先到医院再说吧。”争珂揉了揉眉心,显然也陷入深重的忧虑。
医院倒是很快就到,然而看到手术室外的苏子仪,争珂心里才彻底害怕起来。“怎么回事?”看着眼眸通红的苏子仪,她终是硬下心平静地问。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晚上拍戏的时候他状态就不对,心不在焉的。但是因为表现挺好的,所以也都没有多想。可后来拍完了,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发呆,然后就呕了一大口血重重倒在地上。”苏子仪已经语无伦次。
andy看着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也是一脸莫名。她和凌天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tony呢?
“说重点!”争珂不耐烦地望着苏子仪。
“医生说是脾破裂,虽然已经勉力在救,但这里的医疗条件恐怕是......”苏子仪不敢继续说下去。“而且因为没有直系亲属在场,所以医院方面也不愿意担这个责任。”
争珂的面色冷了冷,望了望大门紧闭的手术室,望了望苏子仪,而后低了低头,心内挣扎之至。
“天策!”楼道的门被忽然推开,闯进来的人脸色苍白如死。在看到争珂的刹那,苏茜的脸上更是又白了两分。
“你还有脸来?”苏茜恨恨地望着争珂,语气中尽是悲愤。而后冲到苏子仪面前,近乎乞求地望着他:“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
周围一片喧闹,每个人都在关心着里面那人的生死。争珂看着那些张张翕翕的嘴,只觉得耳边一片寂静。他们在说什么?里面的那个人又能听见么?
转头看向那扇冰冷的门,她的心里涌起一层紧过一层的痛。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那些人,已经彻底不在了。然而如今,就连最是温暖善良的他,也要离开了么?
总是不敢去靠近,不敢去拥有,只因她怕一个疏忽就会看守不住。可是这个人,已经要留不住了啊。那么她还在犹豫什么?
只因未来可能的麻烦?还是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危险?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苏茜的指责如此刺耳响亮。
抬眼看着她,争珂只觉得这样一张哭得近乎癫狂的脸真是陌生。而后垂了垂眸,轻笑。然而她做了什么?
既然都觉得,凌天策是因她而伤。那么好吧,且将两个人的命运绑在一起,也好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变成这样”。
要知道,此前的她,恰恰是太心软仁慈的啊。
争珂的笑容奇异,这竟使得周围的人也哑然失声。一片静默里,争珂抬起头来,望向苏子仪:“既然宓安沉将他交给了我,那么这件事就让我来处理。”扫了扫一旁的苏茜和andy:“其他人,还请回避。”
冷淡之至的话语,苏茜怎么会听?然而苏子仪抬了抬手,保镖们已经不客气地将人请了出去。倒是andy很是识相:“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而后走了出去。
自然,andy那话是说给争珂听。这个女人,既然能得宓安沉的托付,又得tony的倾心,那么他怕是得罪不起。
“接下来怎么办?”苏子仪眼巴巴地看着争珂,只差没给她磕头。
争珂没有回答,反而是扫了一眼西泽。
“已经派人去接凌天策的父母,最迟五个小时之内能抵达。凌天策不能在这里治疗,条件太差也太打眼了。陆立已经带人乘直升飞机赶来,预计等我们赶到,专家组也已经到了。”西泽很是平静。
这样也可以?苏子仪很是不安,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西泽也很无奈。转院已经是必然的,然而这边的医院实在是让人没有信心。加上小姐的身份特殊,虽然已经秘密请求了政府某些人的帮助,然而总是不能过度曝光的。
“总之,我会尽力。”争珂突兀的一句,却不知是在说给苏子仪还是她自己听。
宓宅的医院里,苏子仪神情恍惚。
若非此刻他就站在这里,他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15分钟,陆立抵达医院,进行为时三十分钟的抢救,再十五分钟后,天策已经被转移到了这里。
他们到的时候,专家组已经做好准备工作了。手术室严阵以待,从接下凌天策到推入手术室,一切都迅速而有条不紊。
苏子仪看着坐在一旁喝咖啡的争珂,一时间有些恍惚。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在乎天策呢?
若是在乎,她怎么还有这等闲心?如果不在乎,她又何必如此耗费人力物力?要知道,这么一趟所要动用的关系,绝不能以有限的金钱来衡量。
平心而论,他觉得至少这件事不全是公司的手笔。最起码,在没有亲属在场的情况下就进行这么危险的手术,公司是不敢的。
然而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在面对其他人的质疑时,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出了什么事,我会一力承担。”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竟然让一向谨慎的副董苏一航也没有半点儿不赞同的意思。
坚持不肯走的苏茜没有被争珂丢在原地,而是稍晚些被直升机接来了这里,连同那个导演andy。
然而苏茜可以被宽容的争珂留在这里等待,andy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得以踏入这里。前面自然有天远和他探讨整件事应该谁负责,顺便说说赔偿和后续治疗的问题。
凌天策被推进手术室四个小时后,他的父母准时赶到了。苏茜红着眼睛迎了上去,老两口抱了抱她,而后直接绕过走向坐在那里静默不语的争珂。
争珂抬眼望来,还未起身,两位老人的腿竟然齐齐一弯。争珂大惊,想要扶起,然而哪里来得及。
“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天策。”老泪纵横的二人早从宓安沉那里得知今日能够赶到是倚仗了谁。感激之下,便有了这一跪。
“使不得,使不得。”西泽苦笑着。总算他拉得及时,没有这尴尬的一跪。
凌家夫妇正以为这不过是因为对面这个女孩儿不图回报,然而苏子仪清淡的一句已经让他二人怔在那里。“叔叔阿姨,我还没有来得及介绍。这是天策的女朋友,争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