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点半,祁继一边听着电话,一边从车上跨下来,往主屋走去,拐弯时,发现有一道陌生的身影在自家花坛前打电话,定睛再一看,有点意外,居然是骆樱。残阳照在她脸上:半张脸是青的,半张脸是肿的。
他说话的语气,顿了一下,站定和电话那边的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挂了。
骆樱也看到了他,本来冰冷的神情一下显出了几丝不安之色,马上收拾好手机,站在那里唤了一声:
“祁先生!謦”
声音温温软软,带着一股子柔媚。
八年前,骆樱给他的印象,柔软娇媚,是一个善解人意,冰雪聪明的女人。曾经有过很多追求者,是个气质高贵的名媛凡。
不过,如今这光景,还真是有点让人惊讶。
“骆樱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祁继深深注视了一样。这个女人,他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我……”
骆樱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吸了一口气,才作了回答:
“我来找小檀!”
祁继还是定定的看着,她在慌,在故作镇定?
这是因为见到他紧张了,还是另有缘故?
“姐……”
小径的另一道拐弯处,传来了时檀的叫声,下一刻,她娴静的身影出现在祁继视线里。
“我在这里,祁先生回来了……”
骆樱迎了上去,一把挽住了时檀的手臂,侧站着,目光不敢和对面的男人接视。
“你回来的正好,快开饭了……”
时檀先瞅了一下骆樱,然后看向祁继,打了一个招呼。
这一刻,她明显感觉到骆樱变得拘谨了。
也是,祁继本该是一个只能在媒体上看到的人物,突然之间,在近身出没,零距离的交流,一时之间,是很难习惯。想当初,她面对他时,也是无比的拘束。其实,就算现在,她也不是很习惯他成为枕边人。
何况,多年之前,骆樱曾梦想过嫁给祁继,而如今,成为祁继妻子的却是她,气氛难免会微妙起来。
“骆樱小姐的脸怎么了?”
祁继问,明显这是被人打了的模样。
骆樱抚了抚发疼的脸颊子,不语。
时檀转了一下眼珠子,转头对身边人说:“姐,爷爷独自一个人在客厅,你去照看一下,我有点事想和继之说一下。”
“嗯!”
骆樱心领神会,冲祁继点了点头,折回。
“祁继……我们那边走一走……”
时檀指了指花房那边,领头走了过去。
祁继跟上,踩着她的影子,走了几步,才问:“想跟我说什么?”
“我姐的事!”
关于骆樱的种种,时檀挑重点说了一遍,想到姐姐为那么一个男人流了那么多个孩子,心疼的不得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就这样被毁掉了大好的婚姻,真是好可恨。
“你想帮她把婚离了是吧!”
祁继听完,把她想和他谈的重点,先给抓了出来。
关于骆家其他人的近况,祁继大约是知道一点的,比如说,骆遂意现在在为路殷卖命;比如骆樱嫁给了房宝山,而那房宝山,则是路家一路的人;比如骆遂珠他们一家子则和晁家攀上了关系……这些关系极为的微妙,令他不想关注都不行。
不过,他并不知道骆樱的婚姻状况会是这样的惨淡。
时檀点了点头:“姐姐不能再被这个人渣糟踏下去了!我想让她在这里先住上一阵子,等我把手上的案子了了,就帮她把婚给离了。一个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我姐不能被这么给耽误了一辈子。她应该找一个好男人,疼着爱着,而不是这样被人家暴。整日生活在惶恐里。”
祁继静静听着,他是知道的,她对于她爱的人,总是倾尽全力的想去守护。
比如骆老爷子,比如以淳,更会因为爱乌而及乌,所以,八年前,她可以为了以淳,为了骆家的家业,甘愿被一段她不看好的婚姻给套住。
而八年后,她能因为顾忌到小白,而再次放下她的坚持。
对于骆樱,她怀着一种很深的感情,她想为她出头,这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你想怎么帮她?”
他想了想认真问:
“给她钱?买回自由?”
“不!这办法太蠢,也太不值得,而且我也没那么多钱来帮她……”
他却笑了。
时檀闭了嘴,没继续往下说:“你笑什么?”
他不答,一丝残阳照亮了他脸上的高深莫测,他逼了过来。
她皱眉,不自觉的往后退。
“你……干什么?”
“我笑你太没有作为祁太太的自觉了……”
头一低,他在
她唇上偷了一吻。
严肃的讨论气氛一下被打破,时檀有点不自在,瞪了瞪,心下是明白他话里意思的——他这是想告诉她:他的钱就是她的钱,说自己没钱,就是没把她和他看成一个整体的。
可她从来不觉得他的钱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祁太太现在知道我在笑什么了吗?”
下一刻,腰被他给揽住了。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亲呢。
她轻叹起来,神气是无奈的,这个男人现在时不时就想着揩她油——
好吧,如果她说他揩油的话,他肯定又会说,这是夫妻之间的正常亲近。
可她还是轻斥了一句:
“别闹,说正事呢……就算我有钱,我也不会砸钱办事,那钱也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我干嘛这么傻?这人敢家暴我姐,还在外头养了小三小四小五的,到时,我一定把他的底给查一个清清楚楚,不光欠的钱我要让他抵消了,还得逼他给姐大笔的赡养费,这事,才能完!”
她想推他却推不开,只好由着他搂着了。反正,她也该习惯这样的事了。
祁继立马笑了一下:“这是母老虎要发威的节奏吗?”
“我才不是母老虎呢。”
她可不敢恭维这句话。
他又一笑:“那你想我帮你什么忙?”
“我就是想把我姐留在这里住上几天,正好可以照顾我爷爷几天。这样的话,我就能用心在查案上了,等那案子一了,我就去解决房宝山。祁继,这里是你的家,所以我得和你……”
话没说完,就见祁继眯眼往她额头敲了起来:
“你说什么?这里是谁的家?”
“……”
好吧,她一时又用词不当了:
“咳咳咳,我说错了行吗?这里是我们的家,所以和你商量是必须的!”
他的笑容高高挂了起来:
“没问题。”
只要老婆开心,只要不触底线,他都可以纵容。
只是遗憾这丫头没有找他帮忙的意思。
啧,有靠山可以靠,却想凭自己本事去帮。这既让他不满,同时又引以为傲——他的老婆,当然是独一无二的。
“谢谢!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也得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他看到她眼珠子转了一下,像是在动什么坏脑筋。
“你也知道的,主屋这边就只有两间客房对吧,一间被爷爷睡了去,另一个现在被小白占领了。所以接下去这段日子,我和我姐睡主卧,你呢,到小白房里打几天地铺,趁机联络一下感情……呃……你……怎么了?有意见啊……”
因为这句话,祁继脸孔上的笑,一下挂不住了。
“对,有意见,这事,我没法同意!”
他摇头摇的干脆。
“为什么没法同意?”
“除了你,我不喜欢有女人睡我的房间,我的床……”
好吧,其实,她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分配方法,既然他也反对,那就实施另外一个方案:
“那这样吧,你和小白睡主卧,我和我姐去儿童房睡几天……”
“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
“我只想和你睡!”
“……”
他说的还真是直白。
“睡觉的地方,你不用担心,待会儿我就让人在二楼再准理一间客房出来,就爷爷的房间隔壁,这样也好方便她照顾老爷爷……”
“可是……”
一根手指压到了她唇上:“没二话,祁太太,我们现在算是新婚,虽然抱着儿子睡也挺不错,但,我更想抱着你睡。这件事,事关我的福利问题,我不打算夜夜辜负***,所以,没得商量……”
这说的也太太太太露骨了。最后四个字,还说的特别的有力。
她瞪他,眼底里带进了不自在之色,见他要走,她马上再绕了上去:
“那就一晚,就一晚,我和我姐很久很久没有钻一个被窝说一些女人的话了。祁继,我姐现在心灵受伤,很需要人安慰的。反正今晚,我一定要和我姐睡……”
“不行!”
他还是反对。
“喂……”
“我的女人,不让别人睡……”
“……”
他这是什么话。
时檀瞠目结舌……
她急忙上去再拦:“祁继……你不能这么蛮不讲理!你这么大一个人,别跟你儿子似的,尽说些幼稚的话……”
他目光一动,有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还歪起了脸:
“或者,你可以贿赂我……”
“……”
什么意思。
“一个吻!”
他再度冲她逼过去:“换我让出一整晚的使用权……”
靠,原来这家伙这是故意在给他挖坑啊……
她的脸,一下红云飞起,转身想溜,却被他一把拽住,低低吟笑中,一吻印下……
……
远处,主屋的天台之上,骆樱将这一幕尽收了去,她狠狠咬了咬牙,吸深气:
再吸气,骆时檀,你的好日子,总会有过到头的时候,总会有的……
那表情,吓到了跑上来找她的小白。
二
晚上,时檀和骆樱睡在二楼,骆厚予的隔壁,这本是一间简单的休息室,供祁继有时练完功稍作休息的地方。祁继一个电话打出去,没两个小时,这里就被改造成了客房。
临睡前,时檀和骆樱围在骆厚予身边说话,祁继没有参予,只稍稍作陪了一下,就上楼去忙自己的事了。
小白跟了上去,进了房间之后,问:
“爸爸,檀妈以前和骆樱阿姨关系很好吗?”
“嗯!”
祁继坐在书桌前,将儿子带过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可为什么我看到骆樱阿姨看向你们的目光,很恨的样子!”小白很严肃的问。
祁继顿时敛起笑,扶着儿子的小肩膀:
“为什么这么说!”
“我有亲眼看到的。那眼神,你看我……”
小白露出了一脸很凶狠的样子,他有着超强的模仿力。
祁继回忆了一下进园时,初见到骆樱时,她那惊乱的样子,这底下,恐怕真的不简单。
他想了想,遂捧着儿子的脸认真说教起来:“没证据不能乱说话。你妈妈会不高兴的。”
“好吧!”
“还有,这件事,最好你别和你妈妈面前说。让爸爸观察一下再说。”
“嗯!”
小白点头。
九点,小白睡了。祁继打了两个电话出去。
第一个电话,打给莫尧之:“最近你在派在外头盯着骆家的人,有没什么特别的消息回报的?”
莫尧之说:“没!怎么了?”
“你让他们多多留心点!今天骆樱跑到雅苑来了。我感觉她来者不善。可她和时檀关系以前就好,我暂时找不到借口,将她扫地出门,只能静观其变。你让人多留心骆遂意和路殷他们那边的反应。要是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联系。”
莫尧之答应了,随既问:“你干什么这么紧张?”
“任何想伤害我们一家三口的事情,我都想将它扼杀在荫芽状态!时檀最注重亲情。你懂的!”
“行了,行的,我是懂的……你呀,就一老婆奴,什么都是老婆至上。现在是动不动就来秀恩爱,真是让人受不了……”
祁继低一笑。
第二个电话,他打给了程航:“给我查150****1221这个号码五点半时打过什么电话。”
一会儿,程航回了电话:“这个号码五点到六点之间,没打过任何电话!”
不对啊,这号码是骆樱的,刚刚,他明明有看到她打了电话,怎么会……
除非,她的手机里另外装着一个号码。
“BOSS,有什么问题吗?”
“找小杜,这几天,让她放下一切,好好帮我守着小白还有老爷子,交待她,给我留心骆樱的一举一动,但绝对不要让她发现了什么!”
电话那边,程航微微一诧,点头答应了下来。
三
骆樱是骆遂意的长女,在以前,被称为是骆家的大小姐,虽然,骆遂意是养子,可这并不影响骆樱在骆家的地位,因为长的漂亮,又因为是长孙女,一出生,就得到了骆老爷子的满心欢喜。再加上骆樱嘴甜,心好,做事稳重,在骆家,颇得人心。
时檀被骆遂忻领回家后,很多人都不太喜欢她,因为她的出现,骆氏最终的继承权会落到她身上,渴望得到骆家家业的父亲,以及二姑姑四姑姑,会失去对于骆家的家产的支配权。那时,骆遂忻已经被查出患有绝症,最多还能活十年。
骆樱没那么多的想法,还是照样喜欢她,觉得这个妹妹安静淡然,一颦一笑,非常的有韵味儿,将来肯定地成为一个大美女。
她喜欢找时檀玩,喜欢教她读书,喜欢看着她温温静静的叫姐,声音那么独特。
她至今记得八年前,自己满心欢喜对时檀说“我有喜欢的人”时那种心情——
那时,她是真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人的名字叫:祁继。
是的,那一年,因为工作之便,她和祁继有过一些频繁的接触。
那时,圈子里有些人都认为,祁继是有恋人的,米家二小姐米芳菲就是祁少的神秘情人。可祁继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
后来,米芳菲爆出了绯闻照,祁少并没有因此而恼怒,
当有记者围着他追问被女友劈腿时有什么要说的时候,他一言不发,淡淡然在工作人员的护卫下离场。
也正是那个月,她和祁继时不时会有工作上的交流,他对女士的绅士态度,他在工作上的严谨作风,以及他的风度翩翩都深深打动了她。
之后,她还有幸和祁继共进了一顿晚餐,虽然谈的是公事,但那顿晚餐,却让她彻底为他着了迷。
正当她在做美梦时,骆时檀却跌破所有人眼镜的成为了祁继的未婚妻。
当这个消息传来,她心痛如绞:
一个是她用心爱护着的妹妹,一个是她深深迷恋着的男人,这样一个组合,实在是令她难以接受。
最悲剧的是,爷爷还因为时檀把他们所有人都赶出了骆家,所有人的命运轨迹就这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骆樱知道,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该在自己发生不幸时牵怒于别人。她本来是明白的,他们被逐,全是因为父亲的贪得无厌造成的,可现在,她的这种想法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拜骆时檀所赐。
以前,她对她有的是怨,现在怀惴的是浓浓的恨。
“姐……你怎么了?”
时檀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骆樱脸上的神情充满仇恨。
“我刚刚接了一个电话。房宝山打来的,他让我回去……”
骆樱扬了扬手机,迅速的准理情绪:
“以前,我对他还怀有一点感激之情,因为他的出手,阿戟和我才不至于被那些高利贷剁了手。现在,我对这个男人只有恨意!”
时檀将她拉过来一起钻进被窝,就像小时候那样。
“放心,他会遭报应的!”
骆樱点点头,睡下时轻声问:
“你和祁先生说了吗?”
“嗯!”
“时檀!”
她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那些钱,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但我可以为你和祁先生工作……”
“姐,我没打算用祁继的钱来偿还你们欠房宝山的债务……”
时檀抚了抚骆樱的脸。
“那我怎么和房宝山离婚?”
骆樱呆了一下问。
时檀微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明天,我们去医院,由医生开具证明,将家暴的事实性证据收集好,然后,我们可以慢慢的查房宝山不忠于婚姻的其他证据。到时,就到法院起诉。姐,你在这个婚姻当中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我要是不能帮你讨回一点公道,还白白用钱来消灾,那也太窝囊了。这一次,我不仅要让帮你离了这个婚,而且我还要让他吐出钱来贴给你作为补偿……”
骆樱原以为她会直接拿出钱来帮她婚给离了,没想到她打的是这样一个主意:
“恐怕不行!之前我也想拿住他出轨的证剧,其结果是被房宝山发现了。那人回家就把我打了一顿。你看……”
她撩起睡裙,本来雪白的肚皮上横着一条深深的伤疤:
“这疤就是那次留下的!房宝山可不好惹,他背后有人撑腰……手上还有保镖……”
对于那个男人,她是满肚子怯意。
时檀看着那伤疤,支起头抱了抱她:
“姐,现在没有人能伤到了你了。你忘了吗?这是祁家。不怕的,能摆平的!这几天,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我们再好好对付房宝山。
骆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露出了几丝笑容:
“也是,只要祁继有出手,什么事都摆得平的。”
时檀微一笑,往被子下钻:
“这件事,我并不打算让祁继帮忙。不过姐,你放心,单靠我也能帮解脱这个不幸的婚姻的。”
满脸的自信,倒是让骆樱又一惊: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骆时檀似乎比以前更难缠了。
“檀,这些年,你在国外读了什么专业?”
她忍不住问道起来。
“我啊,所学甚杂……怎么说呢,姐,我现在是一名国际刑警!这几年,我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
时檀笑笑,枕在软枕上。
骆樱顿时露出错愕之色,同时心里警铃大作,好一会儿才神情恢复自若,还表现出了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
“听着很神秘的样子,快跟我说说……”
“好……”
俩姐妹面对面睡着,时檀拉开思绪,说起了一些她在国外办案子时遇上的事,听得骆樱直乍舌。
后来说着说着,她哈欠连连,终于敌不过周公的召唤,沉沉睡着了……
骆樱却久久不能入睡,真觉命运真是待她太不公了——
这些年,她在国内受尽屈辱,而骆时檀呢,却在英国开始了她非比寻常的人生。
八年之后,自己收获的是苦果,人生就此尽毁,而她不光收获了一个让人人人艳羡的婚姻,更生了一个那么漂亮的孩子。
她将自己的脸,藏在被子里,恨得牙直咬。
半夜,她发了一个短信出去:“骆时檀现在是刑警,不好对付的很,你们行动的时候,得加倍小心。”
待续!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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