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祁继的房间充满男人的阳刚味,每一个摆件,都彰显着属于他独有的生活品味,线条简单,却又不失大气。这是一个懂得用金钱享受人生的男人。
枕头不是很软,枕套是银白的,里头不知装了什么,摸上去感觉细沙似的,可能是什么草籽做的吧,枕得挺舒服…蹂…
时檀闭了眼,吸着气,鼻子算是彻底塞住了,嗅不出那股让人讨厌的味道,只觉得身上浑身酸软,窝在这暖暖的被窝里,一动也不想动该。
她想再睡,但又觉得渴,嘴里干得不得了,快要黏住了,喉咙口几乎要冒出烟来。
她舔了舔唇,想起来去找水喝,站起时,整个人是摇摇晃晃的,头重脚轻的厉害。
扶着墙,她慢慢走出来,在小客厅门口,隐约听到祁继在通电话:
“……在警方的人马抵达之前,牢牢给我拖住,别让他们跑掉……要是不能把他们一网成擒,以后,我们就不得安宁……对……”
时檀站定在通道口,看到祁继一身灰西服,一手握着手机在听电话,一手插在口袋里,似俊挺的青松,静静的站在阳光底下,脸色清冷异常,透露着一股子异样的杀气,声音冰凉,带着一种不容违逆的气势。
这人的气场,真的很强。
她站在那里细细看了一眼。
抛开陈见不说,他的确是一个迷倒众生的男人,不光因为长相,其能力,其智慧,皆手段,都会令人打心眼里钦佩。
如果他没有那么多诽闻,如果他不是她的丈夫,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些恩怨,如果她能以一个闲人的身份来看待这个人,她会欣赏。
可现在呢……
她想着,心头微微怅然。
那人已感觉到有人靠近,反应敏锐的冲她这个方向扫视过来,在看到她时,冷泉似的目光忽一暖,道了一声:
“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拇指一划,他挂机,将手机一扔,大步跨到她面前,问:
“怎么起来了?是我吵醒你了?”
一眨间的功夫,他又变得很温情,没了那种强势之气。
“渴!”
她的回答言简意赅。
“到边上坐着!我去倒。你的脸色,还是很差。感冒症状挺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他转身去接了水。
这个男人,日理万机,该是别人围着他打转,可现在,他却为……
时檀复杂的看了一眼,觉得站着有点不稳,就坐到了沙发上,低声答了一句:
“不用,吃点药就能好!”
祁继已把水端了过来:
“温的,可以喝!”
她睇了一眼:“谢谢!”
接了过来,小口啜着,而他就此坐到了边上。
两个人的关系,因为昨夜那场意外而缓和了不少,至于后来那场吵架,说来算不上是实质意义上的吵架。
祁继看着,唇线微微勾了一下,不争吵,真好,虽然,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多大的进展,但,即便只是这样简单的坐着,在清晨的阳光底下,看着她穿着居家睡衣,安静的在他眼皮底下喝水,他就觉得特别的开心,有家的感觉。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喝得那么急,咕咚咕咚的声音,倒是挺好听,可他怕她呛到,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声音是含笑的,很是轻快,因为心情不错。
时檀喝完,看他,神情闲适,没了昨半夜威胁她时那副坏模样。
这人,到底有几张脸孔啊,一会儿温情,一会儿凶狠,一会儿不可一试,一会儿又特别的亲切可爱……
她突然发现自己用错形容词,这个男人怎么可能和“可爱”搭得上关系?
“干嘛这么看我?”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时檀不语,目光在他唇角的伤口上停顿了一下,也不知是谁给咬的,看在她眼里,特别的刺
眼。
她又瞅了一眼他受伤的手指,那里,他已用了创口贴。也不知爷爷奶奶瞧见了会怎么想?
“刚刚你在跟谁通话?”
她问,敏感的外头有事发生了。
祁继目光一闪,把空杯子接了过去,又去接了一杯过来,治感冒发烧最好的法子是多喝水。
他盯着她又喝了一杯后,才作了回答:
“那个江石,昨夜里在钱书的协助下跑了……”
话未完就被打断:
“是你故意把人放跑的吧!”
联系刚刚听到的,时檀放下空杯,有所顿悟,直直的盯视,吐出一句:
“你在放长线钓大鱼!”
呵,这丫头,还真是很懂他。
祁继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笑着勾了勾唇线,眼里有赞赏之意。
“钓到了?”
她关切的问。
“差不多!”
“什么是差不多?”
时檀细问。
“具体位置已确定。现在就等警方抓人。我派去跟踪的人不好出手。”
他的人不能持枪和他们开火交战,否则会暴露一些他一直想隐瞒的事。
时檀大约可猜到那个理由,这个男人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不能直接出面办这件事。但是,国内的警方不太了解皮特这伙人,想要一网成擒,难……
“那个皮特恐怕不容易抓到!你确定你能把他们一起拿下吗?”
“我的人会在边上协助,必要时可以帮助抓捕。”
“就怕不能一下子连根拔了。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你要是为此得罪了他们,祁家会有麻烦!”
她有点担忧。
以前在国外,她的身份是安妮,儿子被她藏起,她没有其他拖累,可现在,她是骆时檀,她的婚姻栏里填着祁继这个名字,祁继又是一跨国集团的负责人。当商人扛上黑帮,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祁家太容易吃亏,而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时檀,你一直都是祁家的一份子。”
他静静的提醒。
时檀转开目光,不想正视这个问题。
“所以,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祁家,这伙人都必须被引渡回英国去。”
“这群人,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
“我知道,你就放心,只管好好休息,我一定会把它给办妥的。你呢,要么去洗把脸下楼吃点东西,要么去继续睡一睡。自己选择……”
话里头满是自信,时檀不再多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吊钟,才六点多,说:“我再去睡一会儿……”
正要走。
祁继又叫住了她:“等一下!”
“什么?”
她转头看他。
“昨天晚上的事,我没跟老人提,你手上的伤到时爷爷奶奶问起来,你就说不小心摔跤蹭破的。”
他这是不想让老人们担心。
孝,是人之根本。
时檀明白,点点头。
他微一笑,笑容暖暖的:“睡去吧!”
时檀转身,脑海里全是他温温的笑!
该死的,他笑的那么好看干什么?
想要蛊惑人心吗?
她蹙着眉回房睡,以为会睡不着,可没一会儿,就沉了。
祁继临走又来看了一眼,摸着没热度,下楼和祖父祖母说了一下时檀在发烧的事,请他们等一下上楼看一看,至于昨晚发生的事,他只字未在他们面前提,就当从未发生过。老人们需要安享晚年,而不是因为晚辈的事,整日担心受怕。
二
时檀一觉醒来已经十点,坐起时,看到老太太就在边上守着,见她坐起,跑上来,用手背抚
了抚她的额头:
“檀檀,感觉怎么样?嗯,还好,烧没上来!”。
“好很多了!”
开出口来,声音却是哑哑的。
“那起来,去洗洗脸孔,刷刷牙,奶奶呀给你熬了一些营养粥,稍微吃一点,再吃药,然后再睡睡……”
“好,谢谢奶奶!”
时檀起来洗漱,本想下楼吃,结果两个老人,一并把食物给端上了楼,你一句我一句的提醒她:衣服得多穿,这二月天的,太容易冻到。身体根本是最最重要的,别因为想要显身材要漂亮就亏了身体。
流~亡六年,国外八年,时檀习惯了独立,不依靠任何人,有两回,她在执行任务时,也曾因为天气的缘故,受凉感冒,那时,她身边没有任何人,只能独自熬着。那种孤寂感是那样的强烈。所以,她才那么的想独占小白。因为小白曾在发烧时,让她感受到了被照顾的滋味,那年,他四岁,却知道守在她身边,用冰来替她去热。
此时此刻,三位老人,让她重温了被关心的滋味。
时檀吃了药,睡到了下午三点,主要是被手机铃声给闹醒的,她抓过来一看,是小白的来电,她赖在床枕上,接了,听得儿子在那边软软的问:
“檀麻,今天你过不过来呀?”
这几年,她一直忙碌,可无论怎么忙,每一次听到儿子甜软的声音,心,就会静下来,会有一种温暖从心的某个角落里蹿出来。
或许,那是因为她孤独太久,所以无比的贪恋这种被记挂、被想念、被在乎的感觉吧!
“小白,麻麻感冒了,躺在床上呢,今天恐怕来不了了,明天,麻麻过来带你去学校,你在家要听话……”
她轻轻的叮嘱。
电波的另一头,小白听到了檀麻声音是沙哑的,不觉皱起眉头来:
“有谁在那边照顾你吗?”
“有的!”
“都有些谁呀?”
“我说了你也不认得呀!”
“檀麻,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呢,而且我又不能到你身边去守着,你也太让我~操心了!”
时檀听着想笑,这屁孩,那语气,小大人似的,让她觉得心头暖暖的。
母子俩说了有半个小时的电话,时檀想啊,谁说女儿才能成为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儿子也是可以的。
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她挂断,起床,精神已经爽了很多。
时檀走下楼,看到两个老头正在日光室内下棋,老太太在边上守着,看到她下来,笑着问怎么样,手上的伤有没有上些药,她点头说好多了,药也已经抹过。
老太太点着头,让文姨切了一些水果,时檀吃了一些,坐着看了一会棋。
“檀檀,陪奶奶出去走走怎么样?现在外头太阳正暖和,你恐怕还没在雅苑逛过吧……”
时檀答应,扶老太太一起出来逛——清风雅苑是一处神秘庄园,她想她是应该好好的认一认它的。
外头,阳光真的很暖和,风景也奇丽,庄上的工作人员,有的在修剪花树,有的在扫落叶,有的正忙碌着准备晚餐……他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清风雅苑这座庄园,无论布局,还是造景,或是建筑物,都有其特色,一处处皆是风景。
主园面积不算大,主要有这样几个部分组成:主别墅楼,花园花房,车库,游泳池,观景塔,小池塘……
隔着一道内墙,另外隔成了几个功能区:
1,会议楼区;
2,工作人员食宿区;
3,露天篮球场……
另有一条柏油路通向一处树荫后。那边隐隐约约似还有建筑物……
时檀想,那几个神秘的警卫,估计住在那个地方。
老太太将时檀拉到了小池塘坐了坐,那池里养着鸳鸯,池水里放养着有五颜六色的鱼。
没坐一会儿,老太太又把她拉到了花房,里里外外全是花,一进去,就感觉春天已来,整个人会因为各种花色而
明媚起来。
“喜欢这里吗?”
老太太笑着问正在细细研究花的时檀。
“美的东西,谁不喜欢?”
时檀轻轻说,这地方再好,对于她来说,也只是人生的一处站点,她的人生,自从父母过世,就注定她与富贵再无关系。
闻了闻花香,她转而不动声色的问起老太太:“奶奶,这庄上养着多少人啊?我看警卫室那边似有两批人轮流在值班。”
“不怎么清楚,这里是继之亲自挑人管理的,我们都不管。”
老太太戴上手套拿着剪子修着花叶,丰润的唇边含着笑,说:
“继之让人建这里时,费了很多心血,很多事,他都亲力亲为。那会儿啊,我问他为什么上心?他说,他想在这里定下来。一辈子要住的地方,当然要用心。”
说到这里,老太太放下剪子,看向她的目光饱含深意:
“我知道檀檀小时候吃过不少苦,我们家继之何尝不是?所以,现在他对家的向往,不会比你小……檀檀,继之把你带进了他想住一辈子的家,这底下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门外吹来一阵风,吹乱了发。
时檀伸手抚了抚,静静想着。
他想和她拥有这个家?
奶奶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么?
望着玻璃墙外那蓝蓝的天,她想,她的确盼着有一个家,可在她的设想里,这个男人没法成为她家里的顶梁柱。
“想听故事吗?”
老太太突然这么问。
“谁的故事?”
时檀轻轻的问。
“继之的故事!”
时檀沉默了一下,其实,她并没有想要去深入了解他的想法,但她不好拂老太太的意思。
人待她善,她也该以善诚待人。
“好,您说!”
她唯有顺着老太太的心思。
她想,在老太太眼里,祁继必是一个让她骄傲的好孩子,因为她看到老太太的眼光泛起了温情的柔光。
暖暖的黄昏底下,玻璃钢制成的花房内,时檀就样陪着老太太徜徉在桔色的晚霞下,一边赏花,一边闻着花香,一边听着老太太说丈夫的故事。
那是一段让人心酸的往事……
待续!
三更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