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娘的也算是服了方家这两位老人家了,除了能添乱,能有点作用吗?明知道现在的方孝已经六亲不认了,我也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给他松绑,结果还是……
唉,我还能说什么呢?其实转个念头想一想,外公外婆虽然对方孝太宠溺,但那毕竟是他们的孙子,身为老人的,不疼自己的孙子,那还疼谁?要是真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孙子被捆个五花大绑还无动于衷,只怕两位老人才是真的有问题吧?
要怪只能怪我想得太理所当然,以为方孝凶过一次之后,大家就会怕他,就会心甘情愿地将他捆起来,却忘记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哭哭啼啼的外公外婆,还有我家岳母大人,也是一边流眼抹泪,一边安慰着两位老人家。
“怎么样了?”被几个人的哭声弄得心烦得不行的我,首先抓住了胡沁雨的手,见她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放心了不少。
胡沁雨用力摇摇头,苦涩道:“难,医生说是捅破了脾脏,本来应该是有救的,但是镇上的医疗条件不行,只能想办法把命吊着,如果送到市里去的话——时间又来不及。”
这么说,舅舅现在是死也死不成,活也活不了?只有躺着等死了?我心里也是无奈得很,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尤其是两老,真是不知轻重,但是……
“别哭了!哭又有什么用?能把人救回来吗?”耳边不停回荡的就是呜呜呜地哭泣,我的烦躁也被提升到了顶点,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
“小声点,这里是医院,不要影响到病人。”年轻的忽视冷冷地招呼了我一声,然后转头就走,见惯了生死的她们,大概也见惯了病人家属痛苦又无助的恸哭吧。
“别哭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家一起想想办法。”我不得不放低了声音,试图安抚一下安家众人的情绪。可惜换来的却是舅妈的白眼:“你当然没事了,反正要死的又不是你,可怜我家才出生的两个孩子啊,他们的爸爸死了,以后我可怎么拉扯他们啊。”
得,这他妈还成我的不是了!我心里也是有气,这事儿凭什么怪到我头上?本来有心转身就走,不过看到胡沁雨恳求的眼神,我又再次站定了下来。
“阿正,你门路多一些,帮忙想想辙,要是实在救不回来,我和你妈也不会怪你。”还是岳父大人通情达理,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想办法。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我们儿子。”外婆哭得稀里哗啦,歪在外公的身上。外公眼睛一张,估计是想发火,但随即想到伤心处,也跟着再次嚎哭起来。
阿西吧,这一家人,老子真是服得很了!我气得都快吐血了,这家人除了会哭,还能有什么办法?
“谁是病人家属,来签病危通知书吧。”正在我们这边乱糟糟的时候,医生很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淡淡地扫了我们一眼,苦笑道:“也是你们运气不好,如果咱们镇上医疗设施能跟市里的大医院比的话,病人其实也就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可惜。”
“医生。”我一把抢过医生手里的病危通知书,郑重道:“请你老实告诉我,我舅舅他……还有多久的时间?”
“最多还有两到三个小时……”医生摇摇头,看了看方家一家人的穿着,低声道:“其实这点时间,如果是赶到市里去的话,勉强也够了!但是路上的颠簸,病人肯定承受不住,如果离开了医院,万一出现什么特别情况,病人的身体更加承受不住。如果有直升机的话,问题倒是不大,不过咱们镇上也没人有这能量。”
“谢谢,请你稍微等一等。”看来这位医生还算尽职,见我道谢,他只是点点头:“这都是我们医生该做的,只不过……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准备后事吧,我已经尽力了,不是我医术不精,实在是我们的手术室器材不行,真没办法,抱歉。”
我对胡沁雨点点头,让她来应付这位热心肠的医生,自己拿出手机,拨通了维托里奥的电话。这个女人应该才刚刚起床,声音显得有些慵懒:“嗨,亲爱的王,难道是想我了?也是,像我这样的美女,如果你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的话,我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弯的了。”
“抱歉,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我的声音竟然有些嘶哑,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了,电话那边的维托里奥显然也察觉到了,急忙道:“你在哪里?难道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我需要直升机!你……能想到办法么?”其实我找关煜婷帮忙,应该也能找到直升机,不过到时候方孝的事情就瞒不下去了,杀人未遂这种罪可不轻,就算我对方孝没什么好感,但是我也得照顾一下胡沁雨的感受。
我认为我已经做到自己的极限了,如果不是为了帮助胡沁雨,方家这一摊子烂事儿我才懒得插手呢!
电话里的维托里奥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道:“没问题,我马上让马日蒂娜准备,她家有公司就在市里,应该没问题,你稍等。”
没过一分钟,马日蒂娜就把电话打了过来,问清楚我要直升机的原因,很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好了,准备转院手续,能不能成,就看舅舅自己的命够不够硬了,舅妈你回去收拾一下,把能带的钱全都带上,还有生活用品,舅舅可能需要你照顾一段时间。”我收了电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下了一半,急忙吩咐大家分头行动。
“怎么?”岳父大人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我就简单介绍了一下马日蒂娜的家世,说道:“我跟她们关系还算不错,所以拜托她们用直升机把舅舅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去。外公外婆,你们也别哭了,好好回家,自己想想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我本来是想让方孝在派出所里吃点苦头的,你们又哭又闹的把他捞出来,结果呢?他拿杀猪刀威胁你们,要你们拿钱。你们自己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把他再抓住,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你们别给他松绑,你们呢?又给他放了,这才捅了舅舅。我理解你们心疼方孝的心情,可是你们的感情在方孝眼里狗屁都不是,他才不会在乎你们,如果不想一家人都被他杀个干净,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吧。”
我这话说得可不客气地很了,但是两老却连反驳都不敢,反而要对我千恩万谢。我也不想多说,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些事情,我他娘的真是再也不想遇到了。
现在方家俨然以我为主了,毕竟我岳父岳母对我还算比较信任,外公外婆哭得昏天黑地,舅妈也是哭得失魂落魄,大概也只有我才能冷静下来处理所有事情了吧。
正吩咐着方家人应该接下来怎么处理,上午不见踪影的姨娘们赶来了,一见面就问舅舅的情况怎么样,听说还很危险的时候,大家都哭了起来。
虽然姨娘们对外公外婆有着相当的怨怼,但毕竟骨肉血亲摆在这里,有些接受不了打击也很正常。
“你说你!新春娶了你有什么用?一出事就知道哭,连孩子也管不好,看看现在的方孝都成了什么样子!”大姨哭了一会儿,就开始责备起舅妈来了。
我反而觉得有些不忍了,这位舅妈虽然是小三转正,不过仔细想想,其实她并没有什么错。也许在她看来,她跟舅舅的感情,才是真正的爱情。毕竟舅舅可不是什么有钱人,至少从我见到的情况来看,舅舅家的条件真心不怎么样,舅妈能跟着他,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了。
“好了,大姨,你也别责怪舅妈了,这事儿怨不得别人,怪只怪方孝太不是东西。”我急忙拉住了发火的大姨劝解。
“唉……我们方家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竟然出了方孝这么个畜生!”大姨叹息一声,擦了擦眼泪,抖抖索索地从包包里拿出一包报纸捆着的钱来:“这点钱是我家里仅有的家当了,赶紧拿着,好歹把新春救回来再说。”
“大姐……”舅妈抱着钱哭了起来,“我……我一直以来都以为你不喜欢我。”
“行了,别废话了,我现在也不喜欢你,但是谁让新春是我弟弟呢,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本事,只有这么点钱,你就先拿着吧。”大姨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舅妈怀里的钱,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转身去安慰外公外婆去了。
接下来其他几姐妹也跟着大姨的动作,把钱塞进了舅妈怀里。农村人不习惯刷卡什么的,大都是拿现金,她们少则一两千,多则三五千,其凑八凑的,倒也凑了个两三万块钱。
这笔钱不多!也许对很多人来说,甚至只是手指缝里漏出来的数量而已,但这是一家人凑出来的救命钱,是她们最最淳朴的真实感情。
“这难道就是中国的成语——患难见真情?”正好在这个时候感到的维托里奥用罕有的郑重语气问道。
“也许是吧。”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在中国,我们的老一辈大多都有着很多兄弟姐妹,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复杂,既相互憎恶厌恨,却又互相割舍不下,我……也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