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元河的河水清澈流淌,阵阵凉风拂面而来,靠近河岸的水里有一大片水葫芦正随着波浪一起一伏,一个个调皮的水泡在水葫芦间若隐若现,好一阵凉风,吹起了一池春——呃,夏天的河水。
十几个十五六岁的半大男孩正在河边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其中一个绰号大脸猫的男生突然又跳又叫,几下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噗通一声跳进了清澈的河水里。他大笑着鞠起一捧水,洒在自己的脑袋上,大叫道:“下来呀!河里可凉快了,大家快下来!”
我就站在河边,看着大脸猫在河水里扑腾,心中也跟着有些得意欢快地加入到了这飞扬的青春中。大脸猫是我们初二的时候转学来的,他一直很努力地在融入我们的小团体中。他的方法很笨拙,就是装傻充愣,让大家觉得他是一个好玩的家伙!
他的真名到底是什么呢?真是奇怪,明明我跟他应该是很熟悉的,为什么我就偏偏记不起他的名字了呢?只记得他的绰号是大脸猫。
而且我心里也有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就好像我知道未来七八年后会发生的一切似的,用句小说里常用的设定,那就是——我貌似穿越了,穿越回到了十年前!
但这又只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就好像我所经历过的近十年只是一场简单的梦境,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画面,才是真实的存在。
大脸猫捧着水,用力地向我们抛洒了过来,站在我旁边的一个男生大叫一声,也跟着冲下了河,跟大脸猫在喝水里玩闹起来。
我们其他几个平时关系就很好的小伙伴则捂着肚子站在岸边大笑,十几岁的大男孩,丝毫不知道什么是忧愁,也不会像长大之后一样为生计发愁,只要有一点点值得开心的事情,都能够好不掩饰地大笑出来。
绰号毛皮的家伙梳着中分头,他神神秘秘地从裤兜里掏出五毛钱一包的325,一人发了一支,得意洋洋地点着火抽了起来,他用力地吸了一口劣质的甜烟,悠然自得地吐了一口大大的烟圈,在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显得——酷毙了!
这就叫逼格,一般人是学也学不来的,总之我反正是吐不出烟圈的,也学不出他这样的酷毙。不过我还是有样学样地点燃了劣质烟,然后用力吸了一口,一股刺痛神经一般的烟雾穿过咽喉,让我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哈哈哈……王正,你这家伙不是吧?你说你学抽烟是为了变酷的吗?抽一口烟就咳嗽,这可不像你啊!”叼着烟大笑的是李瑜,也是初二转学从南宁转学过来的,而且他还是我暗恋的女孩子的男朋友。
每次看到他,我的心里就仿佛被刺痛了一般,手里捏着香烟,有点想要把它丢掉。蒋华龙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笑道:“别这样嘛,丢了多可惜,你不抽给我好了。”
切!不就是五毛钱一包的325?有什么好可惜的!我心里很不爽地撇了撇嘴,就把香烟递给了他,扭头转向了另外一边。毛皮就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了?还在为谈蕾的事情不开心啊?你呀,别那么死脑筋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单恋一枝花,既然她不喜欢你,你又何必浪费表情呢,我觉得咱们班上的阿廖就不错,要不你去试试?”
我又恨不得甩他一嘴巴,低声道:“胡说八道,阿廖跟华龙正谈着呢,你让我去横插一脚?以后还怎么跟华龙做朋友?这样的事情以后就别说了,听着烦!”
“嘁,华龙又不是真心的,只是玩玩而已,就算被你抢了,他也不会生气的啦!”毛皮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轻松得意的笑容。他跟蒋华龙的关系最好,二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竟然劝我去撬蒋华龙的墙角,这小子也是够绝的!
我们这边正说着话,河里正在嬉闹的大脸猫突然发话了:“喂,你们干什么呢?让你们下来不下来,给脸不要脸是不是?那谁谁,给我先把那家伙给我扔下来!”
我急忙扭头看去,就看到老杂皮和国际波一把架住了一个男生,不顾他的反对,吭哧吭哧地抬着他,大呼大叫着把他扔进了河水里。
被扔的男生绰号叫杂猫,真是奇怪,明明都是跟我关系很好的男生,偏偏我已经记不得他们大多数人的名字,唯独他们的外号,只要能够看到谁的模样,我就能够清晰的把他们的相貌和绰号联系起来。
老杂皮和国际波跟我关系都很好,我可以说,初中这几年我还是挺出风头的,家里条件还不错,学习成绩也还挺好,平时又有点调皮捣蛋,正好是很受同学们欢迎的那种类型。其他人跟我一起玩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被老师、家长教育,因为我成绩好嘛!
我记得老杂皮和国际波跟杂猫的关系也很不错,怎么会听大脸猫的话的?这跟我的记忆有点不同啊。
正这么想着,我就看到杂猫满身是水地从水里钻了出来,他不会游泳,被丢进河里之后显得很狼狈,被河水呛得连连咳嗽,偏偏大脸猫却一脸得意地哈哈大笑,并且一把按住了杂猫的脑袋,咬着牙齿恶狠狠地道:“操!叫你这王八蛋平时欺负我,以为我装傻充愣就是真的傻了?老子一点也不傻,只不过是不想被你们这些王八蛋排挤而已!”
这不对!平时我们这群人不欺负大脸猫就已经不错了,他怎么敢有胆子反抗我们,竟然还敢拿杂猫撒气?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喂,大脸猫,别太过分了!不然当心老子揍你!”我站在岸边挥舞着拳头大叫了一声。大脸猫顿时扭过头来,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狠狠地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管我?你们俩,把他也给我丢下来!”
不等我反应过来,蒋华龙和李瑜已经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将我扔进了河水里。我眼前的画面有一瞬间的失真,其实我也不会游泳,所以对水有着本能的畏惧,急忙紧紧地闭着眼睛。还好我深知脚下的河水并不深,双脚一用力就踩到了泥泞的河底,摸索着撑起了身子,愤然大叫道:“大脸猫,你这狗杂种,欠打是不是?”
说着虎吼一声,向大脸猫扑了过去。大脸猫在水里的动作相当灵活,绕了几下躲开了我的扑击。
“狗日的,竟然欺负到老子头上去了,也不知道外面打听打听,你家王正爷爷是谁都能欺负的?给老子过来!”我一招手,用力一扭,终于抓住了滑溜得跟个鱼鳅似的大脸猫,高高扬起了拳头。
大脸猫神色慌张,但眼神底下却有着几分狰狞和狠辣,让我高扬的拳头却怎么也砸不下去了,脑子里顿时翻起了无数个念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大脸猫……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明明认识你,却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有岸上正在冷冰冰观战的那些同学、伙伴,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不好了,teach来了,大家快闪!”就在这时,毛皮突然大叫了一声,我就看到远远的从学校围墙里走出个老师来,正是我们的班主任张宏,他的绰号来自于teacher的前半部分,这个绰号就是毛皮起的。
张宏黑着脸快步走了过来,站在河岸边,狠狠地瞪着我:“王正,又是你这家伙,欺负同学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跟街头上的流氓混混打啊!你给我上来……”
我悻悻然地松开了抓着大脸猫衣领的手,艰难地往岸边前行。大脸猫趁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又一跤摔倒在了水里,呛了两口水,我才爬了起来,回到岸上脱了上衣,把水拧干,恶狠狠地瞪着大脸猫,不过摄于张宏的存在,威胁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杂猫这时候也哭哭啼啼地爬上了岸,这跟我印象中的他完全不同,在我印象中的杂猫,平时说话、动作虽然有点娘炮,但是却长得人高马大的,哪里会是要哭的人。
张宏无视了大脸猫的挑衅,黑着脸把我叫进了办公室,好好地数落了一通,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又把我带到了教室门口。正在上课的侯老师是大学刚毕业的女老师,见到张宏出现,很轻佻地给他抛了个媚眼儿,这才继续去上课。
我和杂猫被要求站在走廊上,就连下课了也不准动。等张宏一种,杂猫就抽泣着,压低了声音道:“王正,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又要被大脸猫欺负了。”
“没事……”我摇了摇头,心里却得十分的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这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难道是我最近有点蠢了,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了?
不知不觉间,下课铃声就响了,同学们前前后后地出了教室,就仿佛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似的,依旧玩得起劲。
毛皮跑到三班教室门口去望了一眼,转眼就向我这边奔了过来,轻轻撞了撞我的胳膊:“王正,谈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