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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完了,吴妈妈就让出了地方,给两个孩子多唠嗑的机会。可是,两个人能说什么呢,吴文才问贺阳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干过什么,现在在干什么。而贺阳则问吴文才是怎么结束了高中,上了大学,明明当时说一定不呆在南城这地方了,又怎么回来考了公务员?

问贺阳的,是吴文才十年的担忧,他不知道贺阳去哪儿了,外面那么乱,人却又那么渺小,他害怕贺阳走了这一辈子就真的走了。问吴文才的,是贺阳的期颐,那曾是他给自己规划的一条路,好好学习,上大学找份稳定有地位的工作,带着贺家往上爬。

贺阳所经历的,吴文才没想到也不敢想。吴文才经历的,贺阳听得入迷也只能入迷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各自叹了口气,歪在了床上,倒是比刚见面时更近了一层。吴文才问过贺阳的感情生活了,贺阳就问他,“没谈朋友啊,刚刚你一接电话,你侄女一说话,我都以为你孩子老大了。”

说到这个,吴文才美滋滋的哼了一声,然后侧过身来,压着贺阳的胳膊说,“谈了,大学同学,也是南城的,我毕业就是为了她,跟着回来的。房子装修好了,婚期也定了,准备到十一结婚呢。你过来给我当伴郎呗。”

贺阳就瞥了他一眼,又指了指自己,一副你不怕抢风头的样子。吴文才从小就受不了他这样,上去给了他一拳,然后才问他,“楼下那个不是,朱骜也不行,你有么有准啊。”

贺阳想了想,觉得他的心里还是塞不进个人来,他需要做的事儿太多了,就说,“看缘分吧。”

两个人聊了会儿就起了床,这会子也已经三点了,吴妈妈准备带着贺阳去赵丽珍那儿。贺阳原本还想着廖鲁川怎么办呢,结果人家打了电话说自己带着保镖逛呢,不用贺阳管了。

朱骜办事儿算是果断,将贺大海送走后,就把家里的小房子让人收拾收拾租出去了,给赵丽珍租了其他的地方,也没跟贺家人说——他怕贺大海摸着个电话什么的,打过来找邻居,到时候赵丽珍一心软,还是他郁闷。

租的地方就是个一般房子,后来朱骜上大学挣得多点了,又给她换了个一室一厅,还是装修过的,日子才渐渐好起来。

吴文才开着车带着两个人,穿过了大半个城区,这才到了地方。那是个建了有七八年的小区,看着倒是挺新的,楼下种的都是树木,此时郁郁葱葱的,走着走着,吴妈妈就扯着贺阳一指,“前面拎着东西说话的,是不是你养母?”

贺阳一打眼,就瞧见个穿着宽松的棉布褂子,拎着五六个塑料袋子的赵丽珍正在跟另一个阿姨说话。

十年不见,她瘦了很多,衣服几乎是挂在她身上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了贺大海,日子过得好点了,所以面相瞧着不似原先那般严肃凶狠了,白了些,还有了些慈眉善目的感觉。

贺阳听见阿姨问她,“这时候怎么出去买菜了,早上没去早市啊。”她笑着回答,“儿子回来了,中午来的,我给他做点好吃的补补。”

那人一听就笑,“你可是有福气,行啦快回去吧,这排骨还得腌了使劲儿炖。”

赵丽珍就应着乐呵呵的往前走——对了,她如今也是快退休的年纪了,吴妈妈说朱骜算是自己能挣,赵丽珍早在搬出来就不做兼职了,如今岁数大了,连厂子里的重活也不做了,就拿着基本工资等退休了。

吴妈妈瞧着赵丽珍那口气和表情,第一反应就是看贺阳,生怕他难受,结果没想到他表情压根没变,反倒是说了句,“挺好的。”

只有过得好了,才能让他无牵无挂。

可既然来了,也不能就这么在后面跟着,吴妈妈就喊了一声,“赵姐!”

赵丽珍耳朵还算不错,一句就停了下来,挺自然的回头,然后目光扫过来,在贺阳脸上扫过后,又立刻拽了回来,然后她手中的东西砰的一下落在了地上,贺阳听见这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阳阳。”

没等吴妈妈介绍一句,她就认了出来,果真是养了十六年的儿子。

赵丽珍几乎立刻扑了上来,可人都到了,又觉得不敢置信,再抬头去看贺阳的脸,瞧见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就是高了些,白了些,大了些,心里就放心了。一把搂住了贺阳,摸着眼泪捶着他喊,“你跑哪儿去了,你跑哪儿去了啊。”

连吴妈妈和吴文才都在旁边眼睛湿了,无论怎么说,若是把贺大海拎出来,赵丽珍对贺阳还是挺好的。

哭了几声后,这儿又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就扯着贺阳往家走,“走,跟妈回家去,妈给你做好……”可是那个话没说出来,她就停下来了,给朱骜买的菜还在地上扔着呢,赵丽珍如何不知道,当年贺阳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给朱骜留,他是恨吧。她那话就说不出口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站在了路上。

吴妈妈对贺阳有感情,对朱骜却没有。这时候感情偏向就出来了,吴妈妈就冷了脸,“怎么,那个在家里,这个就不让进门了。十年的分红你没拿吗?”

赵丽珍的腰就慢慢地弓了下来。

她原本就是没立场的人,原先靠着贺大海,只是外强中干。而后来,贺阳走了给她留下了养老的钱,朱骜却将她彻底从那种死循环里救了出来,两个儿子都好,她冲着哪个也没底气,只能把自己矮了,冲着贺阳说,“妈,妈对不起你。”

她想滑下去的,却让贺阳扯住了。贺阳不在意的说,“上楼吧,朱骜知道我回来,我告诉他的。”

这一句话,几乎点亮了赵丽珍的希望——他们这是又和好了?吴妈妈和吴文才极有默契的撇撇嘴,贺阳刚才对朱骜还不愿意提起呢。只有赵丽珍满怀欣喜,一手去捡菜,一手扯着贺阳往楼上走,咋呼着要给他做最喜欢吃的菜。

等着几个人上楼的时候,朱骜已经开了门了,他殷勤的接过了赵丽珍手中的东西,放在了鞋架的上面,然后直起腰来,冲着贺阳咧开嘴,挺阳光的笑笑说,“你一跟我说要回来,我就赶过来了。正好咱们也能在家吃顿饭。”

就好像是贺阳专门招呼他回来一样。

贺阳眉头拧了拧,终究没将底儿给他揭了——这比起刚回来的时候,已然是有进步了。倒是朱骜,心头还有些惴惴的。他没见贺阳的时候,打算的是就算见了也保持距离——他们的关系,两不相干最好。

结果见了贺阳呢,又忍不住去关注他——在他眼里,贺阳就是一盏明灯,他则是飞蛾一般,无论当初有多少决心,一见面就完全不管用了——最鲜明的表现是头两次见贺阳,人家连话都没说几句,他就直接扑上去了。

而这次结束后,纵然与贺阳算是合作愉快,但他其实也想远着贺阳的。他不是对贺阳没感觉,如果真没有感觉了,就不会那么关注他,应该是视作陌生人——就如贺阳对他一样。可他们之间,夹着四个家长,夹着十六年的错位,夹着十年的岁月,怎么可能好呢!

他扯着谢林涛以庆祝的名义喝酒,倒是没说什么——他嘴一向很严,只是喝醉了,让谢林涛扛了回去做了个梦。梦见那年在南方的农场里,干完活他和大哥,贺阳一溜烟的跑到了小河里,朱铭一个猛子扎进去了,在那儿自己玩的高兴,他和贺阳在另一边洗澡,扑腾了一会儿后,他去亲贺阳,明明记得那次是亲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梦到这儿就断了,怎么也连不上。

他急醒了,然后一睁眼到天亮,自己就跑过来了。

他想,既然放下开那就不放开好了,他就那么看着好了,忍着自己,不远离但也不靠近,他想不给贺阳找麻烦,也不想放弃自己。

如今贺阳这态度,显然也不是真装不认识,他总算心里放定了一点。

贺阳就跟着进了屋,这是一室一厅,房子简装修,收拾的特别干净温馨,看着就挺舒服。赵丽珍瞧着他俩能说话,也是高兴,拉着贺阳随便在屋子里看,看他的卧室,看她的厨房,还看了那个向阳的阳台,上面种满了太阳花,正开的旺盛,跟十年前一点都不一样。

等着看完了,赵丽珍就去忙活做饭吃,贺阳站在阳台上看花,朱骜像靠近来说句话,可看了吴文才挨过去了,他又转头回了厨房挽起袖子帮忙去了。

朱骜手艺不错,连贺阳也惊讶——想当年在朱家过的那个年,朱成功让朱骜做饭,那简直是要杀了他,可见他这些年是吃了点苦。

可这顿饭终究没吃好,才吃了一半,廖鲁川的保镖就打了电话来,冲着贺阳说,“吴总,不好了,有人在酒吧讹三少,我们一个没看好,三少把人开瓢了,他们家挺有实力的,叫了一堆警察来,我们也不敢袭警啊,你来看看吧。”

贺阳顿觉头疼,他第一次发现,精神病也是有害怕的东西的。可又怕廖鲁川真吃了亏,连忙放了碗筷往酒吧赶,等了到了的时候,里面都清空了,就剩下警察保镖对峙着,廖鲁川在里面黑着脸不说话,而旁边又站了三五个人应该是挨打的人的朋友。

保镖一冲着贺阳高兴的喊了声,“吴总。”

两边的人顿时回过了头,贺阳不由的眼睛眯了眯,那个女人,不是韩金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