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贺阳这次一点都不亏。他原本就是做投资的,无论是单独给宏远投资,还是两家合作,对他来说都是件赚钱的事儿。所以,他的心情还算不错,回去跟陈艺文交代了后续事情,就准备回南城了——他真挺想吴文才他们的。
倒是廖鲁川中间给他打了次电话,他倒是光棍,直接把话说了,大体意思是,我把我名义上的儿子绑山头上玩了两个小时,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目前事情后续还没出来,但已经让老爷子发疯让廖永发狠要弄死我,所以,既然你要出门,就带着我吧,省的我在这里没忍住,哪天下手杀了他们,我也得去精神病院。我可不想被他们拖累。
贺阳知道廖鲁川干了什么,就点头应了。反正他回南城也是住在宾馆里,多个人却不怕。
第二天,贺阳就上了廖鲁川的车,一路浩浩荡荡向着南城去。
等着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在高速公路休息站稍作停留,贺阳想了想,还是给吴文才打了个电话。这个号码是他回国后,让人查来的,只是一拿到手他就有些懵了——那是吴文才十年前的手机号,当初上高中吴爸爸和吴妈妈才肯给他买个手机,吴文才高兴的不得了,专门叫着贺阳陪他选的,居然这么多年都没变。
虽然这样很矫情,但那种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的感觉,还是让贺阳忍不住的心里发颤。
他微微停留了一下,终于将号码摁了出去。没有手机铃声,只有普通的嘟嘟嘟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敲打在他的身上,宣告着十年前的不告而别。
前三声没人接,前六声也没人接,贺阳都以为不会有人接到的时候,那边接通了。他先是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小声音,然后听见吴文才大概是冲着那边喊,“姐,快把妞妞抱开,我接个电话啊。”然后他才对着话筒这边说,“喂,哪位?”
贺阳觉得自己嘴里有点发干,平日里再大的场合说话也半点不怯场,可这次,他却觉得难以开口,那边仿佛等烦了,冲着话筒里喊,“谁啊,说话啊,不说我挂了啊。”
这脾气跟十年前还真是一样,拽拽的,瞧着不好招惹,实际上却是最最心热的一个人。贺阳知道终究是要面对的,他好容易才吐出个声音来,“是……是我,贺阳,我回来了。”
贺阳就听见那边立刻静了下来,几乎是立刻,吴文才就喊了起来,“贺阳?贺阳!”
“对!是我。”贺阳一点点的回应他。
“不行,你让我静静。”吴文才仿佛在绕地走路,贺阳甚至听见那个小外甥女在一旁吐槽,“舅舅在转圈,”她还拍了两次手。然后吴文才就回归了,他这时候倒是正常了,冲着电话里连珠炮,“你还有脸回来,给我发条短信留个合同留封信人就跑了,他丫的你当我是你兄弟吗?艹,谁他妈的跟我说要考一个大学的,我撅着屁股努力呢,你转头就走了,还把养母留给我,艹,你也不怕我吞了。那是你养母,又不是我养母,你凭什么托给我啊,有本事你自己照顾我,我……”
他那边喋喋不休的没完,贺阳却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只是瞧见廖鲁川那边招呼着上车了,就截断了吴文才的话说,“我在回南城的路上,定了净雅大酒店,1402室,大概下午,”他看了看表,“三点来钟到,你来不来。”
那边吴文才一下子就噎住了,等着贺阳说完,他哼哼唧唧的认命说,“来。”
贺阳就笑了,说了声好兄弟,这才挂了电话。
虽然嘴巴上骂的厉害,可等着贺阳到了酒店的时候,吴文才已经等在大堂里了。贺阳的皮鞋一踏上酒店的大理石地面,那边座位上就腾地站起了个人,冲着这边有些激动的喊了声,“阳子。”
声音因为起得高都有些破。那就是吴文才。
十年之后,吴文才已经二十七岁了,当年贺阳走的时候这家伙差一点一米七,天天为个子发愁,不过这十年,好歹是长了些,贺阳瞧着,怎么也有一米七三四了。至于样子倒是没大变,还是那股子带着点不耐烦的劲儿,穿着衬衫加牛仔裤,挺精神的。
贺阳就赶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然后就被吴文才拿着拳头使劲捶了七八下,这小子从小就跟他一样手黑,瞧着瘦的跟竹竿似得,实际上却是个打架好手,这几下下来,饶是贺阳这些年一直坚持锻炼,也忍不住肉疼,表情有些呲牙咧嘴——当然,这也就是跟兄弟,要是别人,疼他也会忍着,只是一般人他不会让近身罢了。
倒是吴文才打完了,这才不算生气了,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出去呆笨了,连还手都不会了。”
贺阳就伏低做小,“这不是给你出气呢,我走的时候实在是太对不住你了。”
“你也知道对不住!”这事儿原本就有气,贺阳一提吴文才更气,什么比自己最最好的朋友要离家出走了,半点口风都没漏给自己更伤心?当然,除此之外,还是担心。吴文才那时候虽然不大,可也是个算是见识过社会的半大青年了,尤其是那一年朱家贺家轮番对待贺阳的态度,让他已经知道人情冷暖了。贺阳一个跟他一样大的孩子,一个人出去闯荡该吃多少苦啊。吴文才只要一想到,就要暗骂一声朱家贺家的。
只是这地方的确不是说话的地,兄弟回来了更多的不是埋怨算旧账,而是要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打两下就算了,吴文才就扯着他说,“我妈在家已经做饭了,等着见你呢。”
与贺家和朱家比起来,吴家才是让贺阳儿时感到温暖的地方,他原本来也是想拜见吴爸妈的,自然愿意过去,不过想到后面还有个廖鲁川,他就回头瞧了一眼。
廖鲁川此时就站在不远处,以一种休闲的姿势站立着,就像是一棵自由生长的树,明明那动作怎么看都一般,却因为自然的雕琢,而显得格外的顺眼。
贺阳就问他,“我去相熟的阿姨家,你自己呆着行吗?”
廖鲁川还没答复,吴文才却想歪了,他一瞧廖鲁川年纪比贺阳大个四五岁的样子,姿态又不凡,身后还有着不少保镖似得,并且贺阳第一次回南城就带上了他,就将他当做了贺阳的相好了,冲着贺阳说,“你朋友吧,一起去吧,正好给我爸妈看看,他们还担心你的感情问题呢!”
贺阳就一脸兄弟你什么眼光的便秘样。倒是离着不远的廖鲁川听了觉得有意思,也不解释,直接点头道,“那就打扰了。”一副教养良好的模样,跟平日里的疯子行径相差甚远。
定好了房,把东西都放下,将给吴家人的礼物都拿上——中间贺阳还问了问那小姑娘,听说是舅家的表姐带着孩子过来玩,又在酒店的精品店买了礼物,这才去了吴家——贺阳坐的吴文才的车,廖鲁川和保镖们都跟在后面那辆车。
车里贺阳就跟吴文才掰扯了一件事,廖鲁川不是他对象,吴文才瞧着贺阳急了才相信,只是随后就蛮可惜的说,“我觉得挺好的,模样好有气势,看样子也有钱,正好堵了贺大海的嘴巴,省的他天天指桑骂槐。”
贺阳的耳朵就竖了起来,他真没想到,一走十年,贺大海居然还这么挂牵他?瞧着贺阳那一副我不信的架势,吴文才就说,“他可不是骂啊,当年你走了,朱骜就跟着魔似得,见天的不想好好学习了,贺大海就认为是你拐带了朱骜学坏了,开始只是打骂朱骜,后来又扯到你养母那里去了,认为她没把你教好。有那么一年时间,贺家都是乱的,可出名呢。”
这些倒是贺阳不曾知道的,朱骜见了他几次了,也不曾提过。
贺阳不说话,吴文才也不问他,继续说,“他那义肢不是被你亲爹给扯了吗,后来就没还给他,他就又成了原先的模样,等着你养母和朱骜来伺候他。大概脾气比你在的时候还差一点,我妈说有一次路过你们家楼下,瞧见你养母被他打的跑了出来,脚上就穿了一只鞋,那可是深秋了。她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明明比谁都强,却就是不敢反抗贺大海,我妈在楼下劝了劝她,她既不肯上楼也不肯来我们家,我妈也生气了,就走了。”
“那后来呢?”贺阳就问。其实贺阳知道,赵丽珍不算是个好母亲,要是打分的话,撑死也就是个及格分吧。但是这个女人纵然脾气坏,可养大了他,纵然没有坚持要他,可毕竟第一时间表达了愧疚。当年的贺阳得到的何其少,也正因为如此,才把这一缕清泉看做了汪洋大海,格外的重视。
“好像朱骜回去碰到了,他跟贺大海打了一架,你也知道,朱骜是正经学过的,又人高马大,贺大海是个残废,打起来压根不是对手,贺大海被打的挺惨的,听说还爬出门去到邻居家求助,不过人人都厌恶他,没人帮他。反正老实了好一会儿。”
吴文才说。“那好像是上高三的事儿了,我那时候学习忙,原本是想把徐三快餐店的盈利送过去的,省的你养母生活困难,可我爸说不让,他说让我等等,这时候不必给他们,省的贺大海插手,朱骜上大学肯定会有安排的,我就没拿出来。”
贺阳这才知道,原来贺大海也不是对朱骜从一而终的好啊,朱骜居然也受过自己的苦。“现在呢?”他挺想知道,朱骜是怎么处理的,他见朱骜这两次,他可没提过父母,看样子是不为这个发愁了。
吴文才说,“现在贺大海和你养母分居了,至于中间怎么回事,还得问我妈,我那时候上大学了,又挺厌恶他们家,没打听这事儿。不过你给的钱,是一直交到你养母手里的。”
说完这个,地方就到了。贺阳往外一瞧,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栋楼了,看样子是新房子。吴文才说,“那片拆迁了,吃了饭我领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