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0m……”
“1499m……”
“1498m……”
“1497m……”
十莎单膝蹲在钟楼上,眼睛透过风行m96的狙击镜不断对目标进行距离读数,她的食指反复在扳机上摩挲,因距离超过她的精准射程而有些犹豫,故才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落雪了,鹅毛大雪遮天蔽日,同时也严重阻碍了十莎的视线。
而更多的障碍,是她的眼泪。滚烫的泪珠在十莎的眼眶里涌动,她看着雪里聂意半抱着生死未卜的苍生艰难前行,泪珠猝不及防地滚下来,她的手指在扳机上松了又紧。
只要现在扣下扳机,没人会知道她把他杀了!
十字准星瞄准了聂意的眉心,十莎急喘着。
杀了聂意!杀了他!
然后,游隼会怎样呢?十莎的决心又产生了动摇。她心里清楚,一旦聂意真的死在她手里,恐怕游隼也会同时永远的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不,不对,应该是游隼会让她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可她就是不甘心!
十莎咬紧了牙,既难过又愤怒。
她想杀了聂意,又忌惮苍生。
下一秒十莎的枪口猛地抬起,格伦抓着风行的枪管直接破坏了她维持了近十分钟的瞄准。
“你疯了?!”格伦抢走她的狙击.枪,因为愤怒和惊讶而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十莎,“你敢对聂意下手,游隼会杀了你的!”
“枪还给我。”十莎冷冷道。
格伦一甩手,直接把风行扔到了钟楼下,“趁现在没人发现,跟我下去。”
十莎一把抽出柯尔特,“我总有办法杀了他!”
格伦上前一步,猛地揪住十莎的衣领将她抵在墙上,咬牙切齿道:“我们死了那么多的人,我不希望你也死!”
“我就是不甘心!”十莎吼出来,她一把推开格伦,“我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凭什么聂意随随便便就把他抢走!”
“你不能因为这个迁怒聂意,他没有任何错。”格伦单手勾着十莎的后颈,将她拥进怀里,轻声道:“你也不能去恨游隼,他没有对你不忠,因为他从来不属于你。saro,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喜欢游隼,就因为如此你更不能去破坏他的一切。一个能让他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对游隼来说,太难得了。”
十莎垂下双臂,无助趴地在格伦肩上,单手掩面伤心地哭泣,“我只是……控制不住不去想他,喜欢他已经是我的习惯了,你知道吗格伦,改变一个习惯太难了。”
死不可怕,只是还有太多遗憾,死得不甘。
聂一凡看到聂意的时候,他几乎是完全凭着意志力支撑着全身。
“大哥……”聂意茫然地抬着头,双眼几乎无法聚焦。他鬓角的头发让冷汗浸湿,一缕一缕地贴在皮肤上,整个人虚弱得近乎气若游丝,皮肤泛着病态的苍白。
聂一凡连忙把昏迷不醒的苍生从他身上卸下来,zero接过苍生,伸出手指探进衣服里试他的动脉。
聂意在看到依靠后终于全盘崩溃,他在雪地中踉跄了两步,一头栽了下去。聂一凡猛地一把抄住他的腰身将他抱起来,一秒也不耽搁,转身回去找唐岩。
钟楼上十莎放下望远镜,轻轻抽了抽精致的鼻尖。
“回去吧,老大该找人了。”格伦用很小的力道拍了拍她的肩。
“唐岩!”聂一凡把聂意抱回去就开始疯狂找人。
比之他的紧绷,唐岩显得各位悠闲淡然,他察看了一下聂意的情况,慢悠悠道:“体力透支,没什么致命伤,你要是舍得扇他两耳光就能把他扇醒,不然就把他放一边让他睡到自然醒。”
而苍生的情况就没有这么乐观了,医师在检查一遍后向唐岩求助道:“唐博士,你来看一下……”
“他死了吗?!”走火急得跳脚。
“没有,不过伤势很严重。”唐岩蹲在苍生身边,两指放在他的颈动脉上试探,“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但弹片都没取出来。一凡,叫你的人给我清出一片足够安全、安静的地方来,手术要持续很久,你们至少要给我维持五小时。”
聂一凡点点头。
有名特种兵道:“唐博士,现在的情况恐怕腾不出那么富裕的时间了,再有两小时丧尸就会重新围上来的。”
“那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唐岩漠然道。
“你放心,只要能救他的命,就算是五天我们也会给你抢回来。”罗森原地补充弹夹,环首四顾一下,己方整体死亡过半,破军剩余不足三十人。
他拿出挂在锁骨前的十字架,放在唇边亲吻,口中念念有词。
聂一凡揉着聂意的两侧太阳穴,微有嘲讽之意道:“你的信仰让你得到救赎了吗?”
“小鬼。”罗森看过去,“作为这里最年长的一个人,教你一条做人的准则,任何时候都不要去侮辱别人的信仰。”
聂一凡看着满地尸骸,他抱紧了聂意,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希望你的信仰真的能救我们脱离苦难,远离凶恶。”他转过头,目色清冷:“唐岩,你有把握吗?”
“五小时。”唐岩说。
“好。”聂一凡把聂意放在避风的地方,站起来拉动枪击,“我一定给你撑足五小时,拜托了。”
“老大。”zero走上前,把一根银链子递给罗森,“在游隼哥的手里发现的。”
是希科的士兵牌,希科·歌洛莉亚·博雷罗。
罗森铁血的目光变得柔软,他摩挲着冰凉的钢片,“凯撒呢?”
zero摇摇头,示意没有看见。
“在这呢。”聂一凡把之前在聂意口袋里发现的钢片抛过去。
“如果那名机师没有突然无差别攻击耽误救援,他们会死吗?”走火两眼发红,紧紧咬着牙,茫然地瞪着远处正慢慢聚集的丧尸。
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雪越下越大,慢慢把地上的死尸掩盖住,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凹凸不平的雪原,唯一的违和只有鼻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聂意觉得身体很累,他好像睡了很久,做了很多不断变换的梦。
梦中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比如被苍生杀死的那只兔子,被苍生打死的那个胖子,被苍生关在卡车车厢里的一群不良少年,苍生的事啦,苍生的事啦……还有……苍生的事啦。
尽管充斥着满满的血腥和屠戮,但似乎每一次,都是因为他。
聂意毫无预兆地醒过来,脖子上的刺痛让他微微皱眉。
苍生停下上药的动作,低着头从上至下的看着他,唇边是温柔的隐约笑意。
聂意枕在苍生腿上,仰面看着他,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跪坐在他身边死死抱着他,有点崩溃道:“我以为你跟凯撒还有希科一样……”
苍生没说话,他想把聂意撕下来,但是聂意又马上像只树袋熊一样黏了回去。
走火倚在旁边道:“游隼的耳朵听不见,你要是想跟他交流就得让他看到你的口型。”
聂意一怔,猛地缩回手,他注意到苍生的耳侧有一道干涸的血迹,“你、你听不见是什么意思?你的耳朵怎么了?”
苍生的胸膛跟腹部都缠着透出血的绷带,赤.裸的上身只披着薄薄的军装外套,他摸着聂意冰凉的脸颊,轻声道:“没什么事,是之前在地道里的手.雷,震爆性耳鸣而已,再过半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聂意迟缓地点点头,苍生又把他摁倒,让他乖乖枕在自己腿上,“别乱动,你伤口还没处理好。”
刺痛带来的不适让聂意表情微妙,苍生指尖沾着药膏,轻轻在被伊万咬出来的伤口上抹匀。他们三个躲在一处避风的墙后,走火在抽烟,脖子上一圈厚重的纱布表示他受过险些丧命的创伤。
聂意觉得他应该睡了很久,天都亮了,之前明明是晚上,一眨眼太阳都出来了。
“你的伤都好了吗?”聂意说。
苍生嗯了一声,“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聂意强迫自己不去想凯撒和希科,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苍生的腹前,蜷缩起身体,不想去询问任何人事物。
“冷吗?”苍生单手在他额上摸了摸。
聂意点点头:“有点。”
苍生道:“走火,把你外套脱了。”
聂意忙道:“啊,不用!”
走火牙缝里咬着烟两三下脱掉外套甩过去,叹了口气道:“不用管我,我只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单身狗,汪汪。”
聂意:“……”
苍生把还带着走火体温的外套盖在聂意身上,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的随口道:“他皮厚。”
“现在是什么情况?”聂意迅速转移了话题。
“搜到幸存者307人,但是丧尸成千上万,我们弹尽粮绝,被困在这里了。”走火道。
聂意说:“怎么会被困呢……我们不是还有武直……”
“你也说是武直了。”苍生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聂意的太阳穴,“一次只能承载十几个人,有什么用。”
“我是说,让机师联络中心派运输机来不行吗?”聂意说。
走火呼出肺里的烟雾,哈哈一笑,“你怎么这么傻甜白,这里遍地都是丧尸,运输机停哪?轰炸怕误伤幸存者,转移又做不到一次性。”
“那我们怎么办……”聂意的情绪低迷下来,他轻轻扯了扯苍生的衣领,让他看自己,“找到伊万了吗?”
苍生道:“不清楚,我也刚醒来不久。”
聂意爬起来,想把苍生也拽起来,“我们去找大哥。”
“等一会,”苍生道:“腿给你枕麻了。”
“啊,真的啊?”聂意立刻跪坐在他身边,给他摁了摁腿,“难受吗?”